第 12 章

  沈辛夷心里疯狂打鼓,她侧头看了眼陆衍,见他神色如常,她心里难免安了下,正要开口,他却抢先一步说:“拖下去打五十个板子,扔到秾华宫里。”
  五十个板子可是要打死人的,宫婢脸色一白,扑通跪下告饶:“奴是秾华宫里的人,并不曾得罪过殿下啊!”
  陆衍已经回身去了西殿:“对我不敬,以下犯上。”他顿了下,淡淡道:“太子妃身子不适,不能去见沈贵妃。”
  这可是死罪,宫婢惨白着脸被拖下去,他转过头,神情冷峻,不知是对谁:“我深恶沈氏老妪,你身为我的妻子,以后也少和她见面。”
  沈氏老妪说的自然是沈贵妃,这嘴也够缺德的。他这般厌恶沈贵妃,显然已经不是和八殿下不对付了,难道当年先皇后之死真和姑母有关?
  她心中念头连转,嘴上却叹道:“不用殿下说,今日我遭这般算计,必然与姑母脱不了干系,以后我会自发远离的。”今天她被冤枉通风报信,肯定和沈贵妃脱不开干系,人心易变,就连嫡亲的姑侄也逃不开诸般算计。
  陆衍不知信了没,随意‘嗯’了声,转身就往西殿走。
  沈辛夷对这波操作是彻底看不懂了,她提着裙摆几步追上陆衍,伸手握住他手臂:“我还没说完呢!殿下为何突然要杖责她?你不疑我?”
  陆衍看了眼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纤纤五指,方才还一口一个夫妻,转眼就成殿下了。
  他懒得再多做解释,冷冷道:“放手。”
  沈辛夷不但不放,反而更抓紧了,耍无赖:“我知太子哥哥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让我放手,心里却巴不得我多抓一会儿。”
  陆衍:“”
  沈辛夷趁他无语的功夫把他连耍赖带拉扯地拽到了正殿,她屏退四下人,皱眉问道:“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我与此事全无干系,以我对殿下的了解,您不是那等会善罢甘休之人,这便不追究我了?”
  陆衍差点给她生生气笑,他不追究还有错了?
  沈辛夷眼珠子贼亮地看着他,啊不对,用词含蓄一些,沈辛夷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殿下只怕一开始不信是我通风报信的,我说的可对?”
  陆衍下意识地去拿茶碗,见没有他蹙了蹙眉,沈辛夷摆了摆手:“张媪,给殿下烹一杯碧潭飘雪。”
  他等着茶来,略饮一口菜嗯了声:“老八精于算计,做事向来谨慎,可这么步步诱我入套,反而露了破绽,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八无非是算计着两人夫妻不睦,他好从中取利,要是沈辛夷和太子夫妻成仇,他再稍加游说,疼爱女儿的沈家定然会为了她支持老八,而且也可以借此除掉太史捷这个陆衍的左膀右臂,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沈辛夷想到这处,脸色难看。
  他悠然道:“我知可能有诈,所以提前想了应对之法,至于你”他轻咳了几声:“我初时也是怀疑的,但观你面色不似作伪,再加上老八心急太过,又派人来继续给你挖坑,过犹不及,你这才洗清了嫌疑。”
  她听陆衍如此算计试探,脸色不悦:“所以殿下将计就计,假装信了我通风报信,干脆对着我一通质问,以确定我真不是和八殿下暗通款曲?”
  陆衍点了点头:“哪又如何?”
  她秉性刚烈,宁可受他严厉质问,也见不得他又是怀疑又是试探的,她此时脸色阴沉入如水,她豁然起身,冷冷道:“殿下好算计。”说完转身就走。
  陆衍:“”
  他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有错,却见她走出去没两步又折返回来,一把抢过陆衍手里的茶碗:“殿下既心里疑我,还喝我的茶做什么?”说完还真就把茶碗拿走了。
  陆衍:“”
  他给她这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翻脸无情的狗脾气弄的一阵无语,不由头疼道:“你是十六岁又不是六岁,何必做此小儿姿态。”
  沈辛夷不搭理他,快出殿门才偏头提了句:“通风报信的虽不是我,但少阳宫中必有通传之人。”
  陆衍不讶异她知道,却讶异她会提醒自己,他颔首:“我已知道是谁。”
  沈辛夷一声不吭地走了。
  陆衍回到西殿,常平已经把通传那人逮了出来——却是齐皇后送来的娇俏侍女。她通传消息的原因也很简单,沈贵妃给了她不少银子。
  侍女见着他,流着泪要求饶,奈何嘴已经被堵住,只得无声啜泣,眉眼低垂的让人心生怜惜。
  陆衍没看她一眼,随口道:“杖毙之后回禀母后一声。”常平立刻把人拖了下去。
  他回房之后一直在出神,太史捷端了药碗来,含笑道:“八殿下欺人太甚,殿下可是在想如何回击?”
  陆衍冷不丁被他一问,脱口道:“太子妃好像因此事恼了我,我在想送什么能让她气消。”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露尴尬,给自己描补:“太史公知我不喜亏欠别人,到底是我无端疑她,她方才还提点我一句。”
  太史捷假装没看见他面上尴尬,无奈摊手:“这,殿下,某是老光棍一根,怎能知女子喜好什么?”
  陆衍蹙了蹙眉,想着女人喜欢的无非是珠宝首饰胭脂水粉,他便命人挑了几样成色上好的玛瑙翡翠过去,没想到连人带东西一起吃了闭门羹。
  陆衍:“”
  太史捷笑道:“殿下观太子妃陪嫁,现银万两,良田万亩,铺子钱庄无数,什么珠宝首饰更是能堆成小山,您仔细看了,就知她不缺这等阿堵俗物,若真是想诚心致歉,您还是再好生想想吧。”
  陆衍这边正在头疼,沈辛夷那里也不轻松。
  那侍婢被杖毙之后两天,齐皇后就派了个公公来传话。他昂着下巴吊着眉毛:“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翠微宫一叙。”
  沈辛夷垂头装病,张媪恭敬问道:“我们殿下前日着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娘娘,还请问皇后是何事传唤?若是能在宫里做了,殿下就在宫里做好再呈给皇后。”
  太监看她一眼:“前日太子杖毙了我们娘娘给的侍女,娘娘想问问太子妃,为何唆使殿下杖毙她给的人?”
  沈辛夷目瞪狗呆,这,这哪来的奇葩皇后,什么鬼畜逻辑?太子杖毙人跟她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她唆使的?
  张媪反应极快,她面有为难:“可是我们殿下正拖着病体为太子抄祈福经书,怕不能被旁的事儿干扰,否则经书便没了祈福之意,你看”
  太子妃拖着病体为太子抄写经书祈福,若此时齐皇后再为难儿媳,怎么都说不过去。太监怎么想都挑不出理儿来,只得把沈辛夷看了眼,悻悻走了。
  玉烟面露不悦:“皇后怎么教的下人?一个太监都敢拿正眼瞪咱们娘子?呸!”
  沈辛夷闲闲地翻着经书:“跟主子学的呗。”
  张媪拍了玉烟一下,又嗔了沈辛夷一眼:“隔墙有耳,娘子不要乱说。”
  张媪又迟疑问道:“娘子,不是我多言,只是前日太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您何不就着台阶下了?那些东西都是世所罕有的绝品,可见太子是用了心的,您又何必冷着呢?”
  沈辛夷撇了撇嘴:“东西再金贵又能如何?他的身份难道缺这些东西?不过是命人从库房翻了几件给我罢了,当我是捡破烂的呢。我不过给他一个冷脸,你瞧瞧他什么样子?他这些日子给了我多少冷脸?”
  张媪也知道自家娘子这个驴脾气,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沈辛夷闲了不过半日,齐皇后又命人来找事了,还是上午那个太监,他这回身后跟了三个千娇百媚,各有风情的貌美宫婢,他欠了欠身,不阴不阳地道:“太子妃,皇后娘娘说了,不过一个宫女儿而已死了就死了,她疼惜您,这又给您送了三个来,让她们好生伺候您和太子。”
  这三个宫女都是貌美出众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按的什么心。不过张媪倒是神色如常,这几人虽美,但比玉烟几个还差了一筹呢,更别提她家五娘,太子对五娘这样的殊丽绝色都半点不动心,怎么可能被几个宫女迷住?
  沈辛夷随口问道:“她们叫什么?”
  太监似乎就等着她问这句,一笑道:“辛好,辛容,辛歌。”
  奴才和主子重名可是大忌讳,宫内众人倒吸了口气,齐皇后这也太打脸了,沈辛夷神色如常:“我不喜欢这几个名字,她们以后就叫品如世贤艾莉。”
  太监:“”
  他擦了擦汗:“她们的名字是皇后取的。”
  沈辛夷不耐烦地道:“是送你的还是送我的?”
  太监不敢多言,想着把人成功送进少阳宫也算交差,敷衍地行了个礼告退了。
  沈辛夷让玉烟先把那几人带下去,抬头对张媪道:“皇后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每个人的名字里面都有我的辛字,皇后也太狂热了。”有这种粉丝她很头疼。
  张媪:“???”
  她听见这话不对,正要开口,陆衍却在这时走进来,他挑了挑眉:“母后给你送人了?”
  其实他送礼碰壁后,太史公就劝他从太子妃身边的人入手,来打探一下太子妃的喜好,这才好送礼道歉。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踏入东殿,但又不知怎么开口,便起了个没啥关系的话头。
  沈辛夷点了点头:“我正和张媪商议此事呢,几个宫婢和我重名了。”
  陆衍转眼想到齐皇后想干什么,眸色微沉。
  她又道:“其实我也觉着我的名字太容易了,什么猫三狗四都能跟我重名,但我也不能每回都逼着别人改名,所以我决定换个名字”
  她说完狂炫酷霸地抬起头,沉声道:“从今往后,叫我龙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