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梅花山庄

  夕阳如火,映照在梅花山庄的白墙黑瓦上,一片如火辉煌的景象,几棵梧桐树,天气一凉就开始掉叶子,到现在秋尽冬来的节气,已经掉的只剩下干枯的树杈,乍看毫无生机,正如现下的朝廷。
  自打少年登基的皇帝亲政的十年来,朝廷就如这棵梧桐,年年都在掉叶子,老而德高望重的叶子,已经掉的七零八落,如今这最后一片三朝元老,郑国公也掉下来了。当今的朝政,已经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老臣,新科举的叶子也不少,却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货色。
  郑国公这次遭到陷害,五味茶楼和天行道合力救助,先转移了郑国公的一家老小,又救出了郑国公,虽然其中出现了一些分歧,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圆满的。
  梅花山庄是个不大的山庄,不过是个处在山坳里的小村庄,据说这块地曾经属于一个皇亲,后来那个皇亲没落了,留下这块地和这座庄园,由一个年过半百的赵管家管理,还有他的一家老小时代生活在这里,如今变成了五味茶楼的收容所。
  郑国公的亲人就被收容在此处,此处还居住一些流浪的侠客,无家可归流民,凡经过五味茶楼点头的都可以住进去。
  这个山庄本来不大,而且年代久远,里面本就收容了不少人,现在一下子住进去郑国公一家人,自然是显得拥挤的。
  梁少顼到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不过璇玑只是叫他暂时在这里整顿,因为五味茶楼的主人,玉衣公子有洁癖,他见不得有人衣着污秽的出现在他面前。
  璇玑把梁少顼带到一个临时落脚的小屋里,看起来是一个闺女的房间,单是里面有四张床,看来因为房屋紧张只要一屋多安排了几个人,一张桌子,角落里有一个屏风,澡盆就摆在屏风后面。
  璇玑拿来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放在桌子上,“这是楠樽的,你先穿,你的衣服等下我找人帮你缝好。”
  听到她说找人缝衣服,梁少顼不禁好奇,“你不会缝衣服吗?”
  “不会。”璇玑冷冷的说。
  只是一个稍大的木盆,半盆温水,这种待遇在穷乡僻壤的梅花山庄里,算是客气的了。梁少顼也不计较,出门在外怎么可能有家里的大浴池舒服,还有温山泉给他泡澡,有这半盆水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是马夫走好几里山地挑的水。
  正洗着澡,听到一个声音,“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离开天行道,投奔我五味茶楼?”
  梁少顼抬头,冷不防看见璇玑竟然倚在屏风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梁少顼猛地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澡盆里,“你你你,怎么还没走,偷看我洗澡,你害不害臊!”
  璇玑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啊,你全程底裤都没脱嘛。”
  “……你!”还说没有!
  梁少顼气急败坏,忙扯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遮住身体,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无礼过,就自己的母亲也在他五岁学会洗澡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洗澡,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没羞没臊。
  然而听到她下一句话更加气的七窍生烟,她说:“你有什么好看的,你的身材没有我家楠樽的好看,肱二头肌没有楠樽的肱二头肌大,胸肌也没有我家楠樽的胸肌大,腹肌没有楠樽的腹肌好看,还有你的腿。”
  “等下,”梁少顼打断她,“你家楠樽?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搭档。”
  “你的搭档是男的你也都看过了?”
  璇玑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不然呢,他是我的搭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受伤了都是我上的药。”
  梁少顼不禁头脑一热,问道:“除了他的身材,你还看到别的什么吗?”
  璇玑斜了他一眼,“当然有,但是我干嘛告诉你。”
  “啊!你这个好没羞的女人,还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滚出去。”
  璇玑不耐烦的转到门外,“你快点,弄好了我带你去见我们家公子。”未了还嘀咕一句,“没见过你这么羞涩的男的。”
  梁少顼哑口无言,居然说他羞涩,是她太没分寸了,难到五味茶楼的人都这么没有分寸的?
  从屋子里出来,梁少顼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而且直觉告诉他,还要不自在好长一段时间。连再看璇玑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总感觉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充满了揶揄也嘲笑。
  梁少顼忙揉了揉头脑,“唉,不能跟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她也许什么都不懂。”
  璇玑看他走出房门,又是一抹揶揄的笑容:“想不到楠樽的衣服你还挺合身。”
  梁少顼干脆走过去,将她逼到墙角:“你要是再拿我和楠樽比,我就……”
  想了想,打死她?掐死她?还是怎么样她,好像都不合适,没被她怎么样就不错了。可别忘了这个姑娘是五味茶楼的杀手,别说是威胁,就是真干也干不过她。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和你一计较,但是我不喜欢被你拿来比较,你要记得,我天底下只有一个我,和别人都不同,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你,独一无二的。”
  璇玑听了这话,呆愣着不说话,过了少顷,听到院子里有人跑过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家丁的打扮,带着一顶米色厨师帽,淡蓝色短褂,和粗布下装,他极有礼貌的对着两个人行了个礼:“璇玑姐姐,我爹问你们要不要在这里吃饭?”
  璇玑才猛地推开梁少顼,“哦,好,你回去告诉赵管家,我和梁少侠在这里吃晚饭。”
  梁少顼被推到了一根柱子上,撞得木结构的柱子咯咯响,“下手这么粗暴,真不是女的,我先去吃饭。”说完,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抢先跑开一段距离,逃离她的攻击范围。
  璇玑瞪了他一眼,倒也不计较,跟着他一起来到厨房。
  厨房是一个比较宽敞的矮房子,里面有一个火灶,左右两个灶台,厨房里还放着两个大橱柜,切菜的桌子就有二仗长,但因为人多,桌子都摆到了院子里,院子也不是很大,被六张八仙桌摆得连转身的空地都没有。
  菜早就摆好,全是清淡的菜式,一个山鸡炖山药,一个湖鱼,炒笋干,炒素肉,草青菜,大部分都是取自山里的货。
  梁少顼知道这个山庄住的拥挤,但是没看到什么人,不想出来吃饭竟有这么多人,他和璇玑挑了一个角落里坐下,这才发觉饿了一天,这桌山里货简直是美味,璇玑看起来也是很扛饿的人,也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到傍晚吃饭的样子也挺斯文。
  却有一个人表示嫌弃,那个人就坐在梁少顼隔壁那张桌子上,在每个菜上都抄了一遍,然后摔了筷子,“天天就这几个菜,还有没有别的了,要不然本公子给你钱,你去买点猪肉来做红烧肉,整天清汤寡水的怎么咽得下去。”
  他这一吼,引得同在山庄里吃饭的可客人纷纷对他侧目。厨房里的两个厨师往那边看了一眼,都没有理他,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继续吃他们的饭菜。
  梁少顼停下来扒饭的动作,看这个人大约二十来岁,衣着相当华丽,皮肤细皮嫩肉,相貌也生得天方地阔,是个颇显贵气的面相。身上首饰讲究,大冷天的穿得厚实,却在衿带里插着把纸扇。
  他在梅花山庄里这样摔筷子,非但没有被人骂,反而引起其他几个人的共鸣,只见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生得漂亮,打扮得精致的女人也放了筷子,“就是,自打从府里搬出来,我就天天吃这些,都没胃口了,我还怀着孕,不吃好一点怎么行。”
  一旁像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孩立刻吵吵起来,“我要吃红烧肉,弟弟别吃了,等下有红烧肉吃。”年纪更小的弟弟刚夹了一块山鸡,一听有红烧肉,忙把山鸡肉扔在了桌子上,也吵着要吃红烧肉。
  他们对面的一个老迈朴素的妇女,用筷子敲着他们的碗,“行了,快吃吧,你们来了这里每次都要闹,看这些菜哪一次变换过?”
  另一个比她年轻的,妆容和衣饰都比她华丽的妇女不满的说:“夫人倒是吃得了苦,妾身可娇弱着呢,我儿媳妇还怀着孕,总不能一直跟着受苦吧。”
  那夫人没理她,自顾自的挖完了碗里的饭,催促坐在她旁边的小孙子快点吃。
  那自称妾身的依旧不满,“哎,老爷一朝沦落,你们就这般怠慢,嘴上说的敬爱,心底指不定幸灾乐祸。”
  适才吵吵嚷嚷的男子和他的媳妇见这一招没有丝毫作用,也不想继续吵,反而加快速度吃饭。从适才的难以下咽,变成了狼吞虎咽。
  梁少顼桥身问一胖的璇玑:“他们都是谁?”
  璇玑抬头,用眼睛扫了一遍坐在旁边的那桌人,用很低的低到需要用内功聆听的声音说:“说实话,我不认识,但凭感觉应该是郑国公的家人,郑国公有一妻一妾,这个妾还是很久以前宫里赏赐的,据我家公子说可能是派来监视各位大臣的。”
  梁少顼点头,“难怪骄纵得很,可如果她真的是宫里派来监视的,这个梅花山庄岂不暴露了?”
  璇玑笑了笑:“不会,那是几十年前的猜疑,如今都过去了三十年,儿子都生了两个,聪明一点的也知道哪个才是自己的归宿。”
  梁少顼又看了他们一眼,“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至少这个少爷是个纨绔子弟。”
  璇玑吃完了饭,放下碗筷:“无妨,我们五味茶楼不会怕这些宵小之辈,而且梅花山庄也不养闲人,即使无家可归的人,也都是有一点利用价值的才会收入。”
  梁少顼看璇玑如此镇定,不禁更加好奇,能掌控整个五味茶楼的玉衣公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角色。突然听明白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心理暗暗感到不舒畅,梅花山庄不养闲人,五味茶楼也是个不养闲人的地方,此番他跟着去,却不知道接下来的机遇会是什么。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但是不安中又有些兴奋,终于可以一窥五味茶楼内部的样子,这对于许多江湖人来言,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还有一件事便是璇玑,不知道等下她得知自己原来被他玩弄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