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面圣

  正当双方都相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一列人马踏着整齐的步伐朝他们跑过来,是旧校场的新兵,他听到报信此时都赶来了。
  这边的太监看到救兵,阴阳怪气的声音绵长的高叫,“你们怎么现在才来,他们都是天行道的反贼,别让他们跑了,全都给我抓起来!”
  梁少顼等人回头,看到那一队赶来的是东区旧校场的新兵们,各个持枪盔甲,领头的是一个手持玄铁长枪,身穿赭红色铁甲军装的硬汉,身后跟两列简单薄甲的新兵。
  只听他自报姓名:“我乃是旧校场新兵教头,崇越。”
  梁少顼深吸了一口气,这回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加上赶来的新兵已经超过了百人,想要全身而退可谓难上加难。
  再看那个锦衣太监挥舞着拂尘,兴高采烈的高喊,“崇教头,抓住这帮天行道的反贼。”
  两个蒙面杀手也汗颜,原来几天不见,被革职的崇将军当了新兵教头了。
  璇玑还没等他走到跟前,瞅准外圈的注意力分散,一个飞身上去,踩着那些暗卫牢头的肩膀和脑袋,长鞭一挥,便缠住了那锦衣太监的脖子,扯着那太监先也曳倒在地拖行了几步,然后从背后扣住,重新拎起来。
  那太监单手被扣在后背,脖子被扯得后仰,只能被她拎起来,跪在地上,仰着脖子,一副求天拜地状,挣脱不得。
  璇玑说,“你们先杀出去,我先料理了这个人。”
  梁少顼暗叹,真是雷厉风行的姑娘,却也争取了一个机会,一面和张涛一左一右扶着郑国公,在所有天行道的围护下往山下走。怎奈一帮绿林好汉,各路豪侠,却是由于国公大人的腿脚不便,生生耽误了好多时间。
  樽蹲等不及了,在郑国公面前蹲下来,“国公大人,我背您下山。”
  张涛也在前面蹲下来,抢着要背着郑国公走。
  郑国公却坚持拒绝:“不,年轻人,各路英雄们,你们都快走吧,来者是教头崇越,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要去面圣,由他来护送正合适。”
  书生毛无简急促的说,“这怎么行,我们费了多大劲才把你救出来,再回去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天行道的众人也不满的咋呼起来,坚持不让郑国公走,“我们计划了好长时间,你这回去,我们不是百忙了。”
  杀手楠樽说,“我们公子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把大人安全救出来,怎么能让您再回朝堂去。”
  天行道的领头辛未挤过来,“是啊,我们道主交给我们的任务也是把你安全救出来,你若是回去见了那皇帝小二,又被关进牢里,我们还得再救一次。”
  “都别说了,我既已决定,就不会悔改,今天我一定要去见皇帝,我郑某一生清廉,又岂会贪生怕死,多谢诸位英雄,请回吧。”郑国公对着周围的两路人行了一圈拱手礼,然后竟然转身,向着崇越带领的新兵来的方向走去。
  “大人这是何苦呢。”天行道的人纷纷劝阻,伸手拉着郑国公的宽袖子,辛未抿着嘴,意示众人依旧保持警惕。
  梁少顼此时的想法和大家一样,如此冥顽不灵的老头,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皇帝要杀他,他却非要把自己送到皇帝面前,用一颗衷心再去闯鬼门——此时的皇宫,可不就是郑国公的鬼门关么。
  眼下,崇越领着新兵已经到了他们跟前,眼看着已经救下的国公大人又回到了朝廷的手里,天行道的众人和五味茶楼的两个杀手都心有不甘。
  “国公大人,看来我们的缘分还没到,”辛未压低声音对郑国公说:“我乃是的天行道的辛未,若日后有需要,尽管招呼,提我的名号即可。”
  说完她向天行道的众草根弟兄一挥手,“咱们撤。”
  又向两个蒙面杀手抱了抱拳,“小姑娘,小兄弟,大婶是天干地支的辛未,后会有期。”
  对面,璇玑和楠樽礼貌性的微微颔首,梁少顼见大部队都撤了,也只好随在天行道的弟兄堆里往后撤,顺便踢倒那几个还围着不肯罢休的锦衣暗卫。
  那边听到那新上任的崇越教头。远去的天行道象征性的说了一句:“多谢诸位义士相助,剩下的事交给崇越来完成。”
  天行道的几个人听到的也对着远处的崇教头遥遥的抱了抱拳。
  崇教头对面相郑国公:“国公大人,在下崇越,旧校场三千新兵教头,若国公大人不嫌弃,我愿护送大人前去面见圣上。”
  郑国公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对着崇越抱拳,“那就有劳崇教头了。”
  崇教头说。“大人不必客气。”
  崇越又转向蒙面杀手璇玑,“多谢二位义士护送郑国公,烦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这位公公……”
  “好说。”璇玑故作痞态的应了一句,收起鞭子,将手上的这个太监用力踹出去老远。那太监摔个个狗啃石头,捂着嘴骂骂咧咧。
  两人随便抱了抱拳:“既然是崇教头出马,我们也可放心的回去了,谢就不必了,告辞。”说罢两个蒙面人一齐飞身跃起,足踏清风的迅速撤离了狼居山。
  战无不胜的镇北大将军,革职后又但了新兵教头,因此接手了这项任务,即使还有人想要造次,也都只是看看,不敢上前了,因为这位可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崇越。危险解除,崇越遣走了其他新兵,只身护送郑国公去皇城面圣。
  大街上万人空巷,百姓都挤着看崇教头护送郑国公去面圣,有几个老百姓可能觉得此行壮烈,自发的加入护送的队伍。一丛人围着郑国公走下山坡,走上市井,横穿人多的街道,穿过百姓纷纷投过来的,肃穆而漠然的目光。
  天行道的人逃入了这群百姓中,很快就和这些百姓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天行道的人本身就是由穷苦人组成的队伍,得到百姓的拥护也自然靠百姓的掩护。
  脱身出来后,梁少顼等人站在一处民房的阁楼里,那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地牢和大街的地方。那个原本在计划中作为隐藏点的民房阁楼,回头望见郑国公他们的队伍。
  张涛看着那远去的郑国公自言自语,“那我们这算是完成任务了呢,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呢?”
  “任务还没有完成,”领头的辛未肯定的说,“只要郑国公没有脱离危险,咱们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其实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书生毛无简说,‘只是郑国公却不肯接受逃犯,非要去面圣,为自己讨公道,次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京城的徐阳达说,“此次郑国公是要去面圣,有崇教头护着路上应该没事,但是朝堂上就难说了。”
  辛未摇头,“只要郑国公没有安然脱身,我们的任务就不算完成,白费力气的事不能作数。”
  众人皆是懊恼的叹气。
  毛无简垂头懊恼道,“我不管朝廷的事,但是我知道,郑国公的结局一定还是死。”
  阁楼里的二十个人都惊讶的看着毛无简,“何以见得?”
  毛无简捏着他的长出几根胡子的下巴,“郑国公是因为军饷贪污案入狱的,如果是真的,那么罪有应得,可是我所查出来证据却表明,郑国公这次的军饷案,既没有犯罪也不是被陷害。”
  众人皆问,“怎么讲。”
  “军饷的事如果真是被贪污的,那么总得有人证物证吧,单从我们了解的消息来看,不管是郑国公,还是别人,谁都没有见过军饷的踪迹,只知道将军府变卖了所有家当,国公府也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现在的将军府和国公府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毛无简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朝廷发生了军用粮饷失踪案,这大半年时间,不可能毫无动静,原因只有一个,不是郑国公没有上报朝廷,而是朝廷压下去了,没有闹得众所皆知。就像派兵镇北,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实则只有三万而已,由此可见,军用粮饷也可能只是口头上说的数字。”
  众人皆沉默了,各自思索各自疑惑的事。
  辛未坐在屋子里一个靠墙的箱子上说,“郑国公一向清廉为官,就算全部卖光能有多少钱?”
  梁少顼点着头说,“我懂了,所以镇北军队的军粮不够,崇将军势必会回来查这个事情,却发现这事不是谁贪污,而是朝廷根本没有发放,而皇帝不想丢面子,就把郑国公拿来但替罪羊。”
  毛无简嗯了一声,继续分析道:“所以崇越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军饷案,实际上是捅了皇帝的篓子,不仅自己丢了官,还把负责筹备军粮的郑国公给坑了,所以这个案子,不是谁陷害谁,而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梁少顼听着众人所说,脑子想象出一幅腥风血雨勾心斗角的场面,“朝堂上的事,我梁少顼不懂。按你们说的,郑国公这次就算去面圣,也绝无翻案的可能了?”
  毛无简无奈的点着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次就算崇越带着郑国公前去面圣,皇帝想要为自己的过失找个背黑锅的,那郑国公的结局还是死路一条。”
  梁少顼说,“难怪郑国公说,生死不重要,但不能被百姓误解,他知道皇帝要他背锅,决心一死也要让百姓知道他是因为背锅而死,而不是贪赃枉法,克扣军饷。”
  辛未说,“看来这次郑国公是豁出去了,那个崇教头也卷进来也是生死难料。”
  “看来我们的计划得重新制定。”辛未说,领着众人返回天行道的据点去:“让我好好想想。今天大家也都累了,虽然没有救得郑国公全身而退,我们大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大家先去休息,余下的事等我的眼线回来在做计较。”
  梁少顼叫住辛未:“辛大姐,今天我们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却被五味茶楼的两个杀手抢先破坏了计划,我想去一趟五味茶楼,既然我们都是去救郑国公,该约一个地方坐下来商量好才对。”
  辛未笑盈盈的看着梁少顼,黑胖的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皮实的农妇面相,看着能使人联想到猪肉,红薯,高粱馍等充饥的食物。
  她声音清亮,“梁少侠,我不叫‘辛大姐’,姐本名赵荷花,辛未是天干地支的排位,你在天行道时直呼我辛未即可,私底下,也可以叫姐荷花——五味茶楼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向来与我们天行道从不来往,你最好多加小心,不要透露你和天行道的关系。”
  对于辛未赵荷花说的最后一句话,梁少侠是认同的,因为他早就见识过五味茶楼的璇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邂逅,却是与前一天完全不同的感觉,一个是曼妙雅致的茶司姑娘,一个则是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