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袁家马场

  荆州城离芙蓉镇并不远,如果走官道,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便到了。
  但是如果后面拖着个人,那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快的。
  梁少顼和莲花小伍一行六人出了芙蓉镇,在驿站租了六匹马,至于余痞子,用一根绳子绑着拖在马后面跑呢,他一路小跑,有他在后面拖着,梁少顼的马也只能一路小跑。好不容易到了一半路程的驿站,一行人坐在驿站歇下来。
  梁少顼看了看躺在地上四叉八仰的余痞子,对张涛说,“你说我们这样拖着他会不会太不人道?万一还没到荆州,余痞子就拖死了。”
  自从在悦贤客栈梁少顼救了这个张涛,他就带着他的莲花小伍成了梁少顼的跟班,似乎很依赖他,一口一个大哥的叫。
  张涛不以为然的说:“大哥不要同情这种无赖,我们现在跑的也不快。”
  走过去,反而加踢了几脚,“绑在马后面拖着跑很过瘾吧,谁叫你骗我大哥的表弟去赌场,害得他表弟如今去做苦工还债,昨天还骗我大哥付饭钱,你这么无耻的痞子,就该这么折磨。”
  梁少顼不想看,“我不是同情,我巴不得他死了算了,这种痞子无赖,我只是担心这样会把人拖死,我表弟还没找到之前,他先不能死。”
  张涛说:“放心把,死不了,以前我也被人这么吊着拖过,比大哥拉得快多了,我都跑得昏过去了他们都不停下,到现在我的是膝盖肚皮上全是疤。”
  张涛挽起袖子,撩起裤腿给梁少顼看,他的手臂和膝盖全都是树皮一样的伤疤,手腕像是被环割了,留下两圈蜈蚣一样的疤痕。
  梁少顼不忍直视,忙帮他捋下袖子,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还怕这样拖太浪费时间,不能快点到荆州城。”
  他过去,将余痞子的绳字系的更紧了些,对着趴在地上装死的余痞子说,“我呢,要快点到荆州城去,你放老实点,我就给你租一匹马,你要是敢逃跑,我就立刻杀了你。”
  余痞子立马弹起来,跪在地方一副累成狗的模样:“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我一定带你去找到袁家马场。”
  剩下的路走得很快,只是这个袁家马场却比较难找。荆州城有两个马场,一个在东边桃源林,只是一个养了三十匹马的小马场,专供有钱的公子哥骑着玩的。北边的马场是在山谷里,那里是战马驯养场,大大小小超过两千匹马。
  然而两个马场都不叫袁家马场,马场里也没姓袁的人,更没有他们要找的郁乐这个人。
  梁少顼找了两个马场都没有什么袁家马场,气愤的那剑抵在余痞子身上,“你不是说在荆州吗,袁家马场到底在哪里,如果找不到,你应该知道后果。”
  余痞子吓得慌忙跪下,“小的也只是知道袁家马场在荆州,你的表弟是袁老板从芙蓉镇把他带走的,小的也不知道在哪里。”
  “你……”梁少顼气得一脚将余痞子踹到了一堵墙上,摔下来脸上磕出了好几处血。
  “别杀我,别杀我,我一定会带你们找到,一定一定。”余痞子半跪着,喊年龄比他小很多的梁少顼为大侠。他口中念叨:“我记得好像是在哪条街……好像是……”
  突然一把沙子披头盖面飞过来,梁少顼条件反射的挡住,一个不注意沙子飞进了眼睛。
  “我的眼睛……该死的!”待到他能重新睁开的时候,发现余痞子不见了。
  “大哥,我没追到,余痞子又骗了我们,他对这个地方很熟。”张涛和唐星两个人从远处跑回来
  “余痞子无赖到这个地步,下次看见他,我非砍死他。”唐星气氛的将手上的铁剑狠狠的打在一棵树上,蹭下来许多片树皮。
  “大哥都是我的错,现在我们怎么办。”张涛一脸愧疚的看着梁少顼。
  梁少顼也郁闷得爆炸,对他仁至义尽,他却奸诈狡猾,三番几次欺骗戏弄,心里暗暗发誓,今后碰到无赖的人,绝不手下留情。
  “我一定要找到余痞子,亲手除掉这个无赖。”梁少顼说,“现在我们要找袁家马场,既然在荆州,肯定有人是知道的。”
  梁少顼想了想,“余痞子是天行道的人,荆州城有没有天行道的人?是否可以打听一下。”
  张涛猛地一拍头脑,“你瞧我,都做到伍长了,这么把这个给忘了,我还可以用天行道的秘密暗号。”
  “秘密暗号。”莲花小伍惊讶的看着张涛,梁少顼也好奇,天行道也有暗号。
  只见张涛拿出他的天行道身份牌,将身份牌系在他的铁剑上,再背在背上,把那个身份牌当做玉器配饰,光明正大的招摇过市。接下来的时间,他故意在街上招摇,每走一段路就甩一甩他的铁剑,大街上人来人往,只有他尤其显得另类。
  梁少顼和唐星他们几个在旁边跟着,不觉有点好笑,他故意把身上的牌子亮给别人看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
  当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一个阳春面摊的时候,有一个道士突然向他走了过去搭讪。
  梁少顼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听到他们在一唱一和的说——
  道士:“春风拂杨柳?”
  张涛:“敢问是道友!”
  张涛:“老酒陈醋小米虾?”
  道士:“天下道友是一家!”
  张涛,道士手手相握:“原来是同道中人,幸会……幸会……”
  张涛带着那个道士兴奋的跑回来。
  “大哥,我给你找了一个帮手,他可是天行道里天干地支的‘甲子’,在荆州的事你都可以拜托他帮忙。”张涛得意的说,“这是我们天行道的道规,但凡兄弟在外亮出自己的身份牌,就会有同道弟兄现身出来招呼。”
  再看眼前这个道士,只见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道袍,衣服,绔子,布鞋,都是灰蓝色底的,个子不高,长得很清瘦,使他整体看起来又瘦又小,看起来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
  头发有些凌乱,黑色的网纱帽都网不住的凌乱,一根乌木发簪下插在发束上,背上背着一个长途跋涉用的背箧,估计里面可能装着他的全部家当。手里拿着一杆羊角木杖,木杖上面挂着一个旗幡,上面写着“通天明道”。
  张涛介绍道:“这位是天行道排在‘天干地支’的‘甲子’先生,比我这个伍长高了三个级别,手底下管着上千个人呢。”
  在天行道里,天干地支和甲子是一样的意思,都是天行道里的排名等次,天干地支有六十个分支,他们统称为天干地支。
  然后再听到这位“甲子”先生的自我介绍:“我只是个在荆州游历的游道士,道号讳净,在荆州城游走多年,入天行道也有十年,但凡是荆州城的事情,我多少都能说得上话。”
  梁少顼问,“那就多谢讳净道长。”
  一旁的唐星疑惑道:“道长是道士,什么会起‘讳净’这种佛门法名?”
  那讳净道长扫了扫拂尘,“贫道原先也是出家人,只是造了杀孽,被逐出佛门净地,只好拜于通明道教。不过天行道可不是道教,天行道海纳百川,我可以是通明道士,同时也是天行道的天干地支。”
  梁少顼忙说,“既然讳净道长对荆州城熟,可知道袁家马场?”
  讳净想了想,“荆州城拢共就两个马场,听张伍长说,你们这两个马场都去过了。
  “正是,但没有找到我的表弟郁乐,他三天前从家里出走,至今杳无音讯,我在芙蓉镇的时候听信了那余痞子的诓骗,才来到荆州找袁家马场。”
  “袁家马场……”讳净咀嚼着这个名词,“余痞子……我好像听过这个人。”
  “就是芙蓉镇的余痞子,据他说,表弟郁乐是被他带到赌场,输光了钱,人做抵押,来荆州的袁家马场还债了。”梁少顼说。
  那道士讳净听了,一拍大腿,“马场,若是养马的场,荆州除了那两个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了,可若不是养马的马场,那就是……”
  “那就是什么?”梁少顼忙问
  “不是养马的马场,实际就是贩卖人的场子,有些穷苦的男儿女儿,被卖到那个地方,当做牲口买卖,那些人都没有了尊严,被称为马,故而那个地方也叫‘马场’,荆州确实有这么个地方,是个暗场,老板姓袁。”讳净说。
  梁少顼一听,更加着急,“这么说,郁乐有可能真的被人贩子卖了?”
  没出门前,郁母就在哭哭啼啼,说郁乐的长相又白净又俊俏,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没想到,郁母竟然一语成谶。
  “那这贩人的马场在什么地方。”
  “我大约知道,随我来。”讳净拄着乌木长杆,引众人穿街走巷,没多久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只见一睹灰色的围墙,上面装了一圈的碎刀片和钉子,只有一个进门,没有屋檐也没有门牌,两人高六尺宽的双合门,在连续百步,高十尺的围墙上,看起来小得像个狗洞。
  “就是这里,只有一扇门进出。”讳净说。
  梁少顼此时已经心急如焚,抬脚一脚踹了进去。迎面看见走出来一个衣饰肥大的油腻中年男,“几位是来买马的?”
  张涛粗着嗓子吼了一句“来找人,带我去找你们的袁老板……”说着铁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油腻中年男畏缩缩的,嘴上干笑道:“就算是来找人,那也客气点,我们也是做生意的。”
  一行人架着看门的走了进去,袁家马场并不是什么马场,而是一个封闭的院子,有别于秦楼淮宇,里面的房子低得像是养牲口的,东西北三面都有一排低矮的房子,里面是满地的稻草和一张席子。
  说好听点是打听通铺,说难听点就是牛棚,里面蜗着十几个人,男女分来左右关着,但没有看到郁乐。
  穿过这些“牛棚”,有一个稍微高一点的大殿,四面没有门,十六根柱子支撑着,梁上挂满草席,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像是个戏台子。
  那肥腻男将梁少顼等人引到了中间这个挂了草席的地方,朝里面高声喊道:“袁老板,找你的人到了。”
  然后一脸嘲讽的看着梁少顼,“袁老板就在里面,几位从这里进去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