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郁乐的下落
“你想干嘛,这可是悦贤客栈,你们要是耍无赖的话,我就报官了。”悦贤客栈的掌柜的挤进去维护客栈的秩序,几个跑堂的小二和账房尽管有些害怕,到也稳得住,客人已经吃完了,匆匆结了账离开这里,再呆着等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那余痞子蛮横的呲着牙,大抵觉得这个表情很厉害:“报官?这大清早的你去报官?那也得有人搭理你,别的我不敢说,就问你敢不敢得罪天行道,我现在可是天行道的人,天行道,江湖上最讲义气的帮派,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
一听天行道,众人就犹豫了,毕竟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名号,可是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痞子呢?
梁少顼本不想多管闲事,却是看不惯这无赖的作风,再加上他就是带走表弟的余痞子,自然是要去问个究竟的。不过他迟了一步,刚站起来,就看见坐在角落的黄毛后生抢先一步,做了他想做的事。
余痞子还在耍酒疯,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被一只手擒住了胳膊,稀里糊涂的回头,看见是一个头发有些发黄的后生,年纪不大,穷酸打扮,体格蛮结实。
他呀哈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那后生重重拽倒,另一只手在他心口腹擂了几拳,将那无赖打得弯下腰去,刚巧踩在那些花生米上,扑的一声摔了两跤,那胖跟班连忙过来扶,踩着花生米也摔了一跤。
客栈里一片哗然,都为这个少年喝彩,梁少顼也子啊一旁微微抿笑,既然有人先出头了,且看情况。再看这个少年,一头黄毛,穷苦的农家打扮,腰间系一把铁剑,血气方刚,看着挺有江湖侠客的即视感。
谁知意气归意气,那余痞子和胖子也不是好惹的,胖子起来揪住那少年将他提得双脚离地,重重摔在地上,少年很快起身反抗,却被那塔一样的胖子一屁股坐下来。还在少年的背上磨了磨,地下的黄毛少年被压的喘气直叫,涨红了脸。
这少年还有四个帮手,年纪比他还小些,一齐围上去,又揪又打,却是无济于事,余痞子多少活了大半辈子,加上这个重量级的胖子,这几个小娃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我余老五今天不宰了你,还怎么在道上混。”余痞子说着,竟提起脚要去踩那少年的头。
梁少顼再也能坐视不理,他大喊一声“住手!”
上去扯开余痞子,那个高大壮的胖子也被他带着内力的一脚,直接从账房踢到了大门口
梁少顼扶起地上被压的吐血的黄毛少年:“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孩子,还有没有人性。”
黄毛少年猛咳了一阵,脸色由青泛红,被他的几个小帮手扶到一边。
梁少顼走道那余痞子跟前,本想好好说,看着这人就觉得不舒服,先用剑柄戳着那人的胸口,“余痞子是吧,你说你是天行道的人,我不信,一个行侠仗义的帮派,怎么会收你这样的无赖,醉酒闹事,还赖账撕了账本,现在还打伤了人,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带这样蛮横的。”
余痞子被戳了一个趔趄,绿豆一样的鼠眼盯着梁少顼上下打量,看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风衣行装,脚上厚底皮靴,斗笠挂在后背,知道是远道来的,手里有剑,腰间有盘缠,再看这年轻的面容,稍显得有些稚嫩,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用手摸着胡茬横生的下巴,“没错,我就是天行道的人,天行道你一定听说过,小子,我看你也是名门之后,第一次来芙蓉镇吧,要不要我给你做向导。”
他说着还挤了挤眼,梁少顼看令人恶心的小动作,好似好意,却绝对没安好心,莫不是郁乐也是被他这样骗走的?
正打算将计就计,却听到一旁的黄毛少年满脸厌恶的呸了一声,“这种无赖还好意思称自己是天行道,简直就是侮辱天下第一帮派,你说你是天行道的,拿出证据来。”
黄毛少年意气的说完,却见那胖塔抖了抖肥肉,余痞子也蓦地来劲了,气呼呼的推开梁少顼的剑,“你竟敢说天行道是个无赖帮派。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人来证明,你给我等着。”
说完踢着那个胖塔准备离开客栈。店小二在后面高叫道:“你急着去找什么兄弟,我看你是想赖账,急着开溜吧。”说着掰手指算了算,“你那两碗鲍鱼粥,和牛肉可得要十两银子呢。”
梁少顼本来就没打算放他走,他快步闪到他们前面,挡在他们和大门之间,“等一等,我有话要问你,前天你是不是从客栈带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年轻后生,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岁数和我差不多大。”
“什么?”余痞子歪着表情看他,“穿白衣,年轻人?”余痞子看了看梁少顼也是差不多的服饰,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一歪,“你是他什么人?”
梁少顼直说:“他是我的表弟,叫做郁乐,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余痞子听完露出一副黄鼠狼的嘴脸,“我带他在芙蓉镇好吃好玩的转了一圈,他就走了。”
“走了?走哪里去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梁少顼不想和他多废话,手上的剑抽出来匆匆一挥,那余痞子的发冠就裂成两半,头上的头发被削成了一个刷子,“别浪费我的时间,我知道你带走了他,你就直接说你把他带哪里去了?”
余痞子惊恐的摸着板刷头,吓得两腿发软,“你你你,你是他表哥啊,那我就告诉你,”他原地转了一圈,看了看旁边的胖塔,那胖塔此时倒是沉稳得很,还能站在原地不发抖,余痞子用手肘怼了怼胖塔,艰难的说:“他……我带着他在芙蓉镇玩了一圈,结果他欠了人钱,被人带走了。”
梁少顼的剑鞘用力戳在他胸上,“他怎么会欠钱!被带哪去了?”
“这个……我是介绍了几个朋友给他,他输光了,就欠钱了……”
“什么?”
梁少顼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稍微过一下大脑也就明白了,怒吼道,“你是不是把他带到赌场去了?”
梁少顼一脚揣在略略点头的余痞子身上,直接将他踹飞出了客栈,连同那塔一样的胖子也送了他一脚。是可忍孰不可忍,竟然把一个才十八岁的少年带到赌场这种地方。那种腌臜的地方,什么可怕的事都会发生,不用想都知道,郁乐肯定是被骗的身无分文。
梁少顼走到门口,此时这两个人全都在客栈的门口翻滚,吐了几口血沫子。
刚才被打的店小二奔过来,拍着手叫好:“打得好,就该给这无赖点颜色瞧瞧。”
见他把余痞子和这个傻大个都扔了出去,账房先生,店小二,还有几个饭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出来,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那掌柜的说,“客官你使劲打,狠狠的打,往死力打。”突然想到好像还欠着钱,又压低声音,“别打死了,还欠着钱呢。”说着立即去账台写了一个欠条,跑过去抓着余痞子按了手印。
邻桌那伙从京城来的客商走过去,在门口两人鼻子上探了探鼻息:“小兄弟,功夫不错啊,一招就打成这样。”
过来拍着梁少顼的肩,“你怕是真的被这余痞子骗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你兄弟在哪里。”
适才去拿酒的店小二正拎着两瓶汾酒出来,看到朝南的大门敞开着,余痞子和那几个胖子全都在门前的台阶上翻滚,不禁笑了起来,将这几瓶子汾酒放在账台上,支着下巴看好戏。
梁少顼看了这些人一眼,无奈的摇头,他们只知道看好戏,幸灾乐祸,谁有知道他的心理有多着急,表弟郁乐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唯一可能知道的余痞子,却在这里耍无赖拖延时间。
一想到郁乐失踪,而这个余痞子明明知道他的去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梁少顼此时已经毫无耐心再和这人兜圈子,问得出表弟的下落便放了,问不出就……
梁少顼指着适才收了他银子的店小二,“那个,店小二。”
那小二听到有人叫他,立刻奔到梁少顼跟前,“客官有何吩咐?”
梁少顼再确认一次,找人要紧,但也不能找错了人,“你确定是这个余痞子,带走了我那兄弟的是吧?”
店小二立刻跳起来,严肃的说,“绝不会错,我陆锡伯在这芙蓉镇当了五年悦贤客栈的店小二,从来没有认错过人,更不会对客官撒谎,我亲眼看见,前天早上,那个穿白衣服,手中还拿着把折扇的后生,就是被余痞子带走的,不会有错。”
“好,你可以走了。”梁少顼这次十分肯定,郁乐喜欢题诗画的纸扇,确实有可能带一把折扇。
又将那在地上打滚的哀鸣着的余痞子拖了起来,“你快说我兄弟在哪里,别再让我重复问你这个问题,我知道你认识他,前天你把他带哪里去了,别装聋作哑,快带我去找回来,否则我就一剑杀了你。”
余痞子吐出一口混着胃液的血,似乎清醒了些:“呸,你还真敢打,我可是天行道的人,你今天打了我,明天我管教你出不了这个镇子,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叫人。”说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可惜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砖头砸了腿,余痞子身体一歪,在路中间直接摔得五体投地,
梁少顼拔出剑,架在那余痞子的脖子上,“你快说,我的兄弟在哪,别考验我的耐心。”
既然表弟的失踪和他有关,便一定要问个清楚,多一时耽搁,表弟就多一份危险。
然而这余痞子看见架在脖子上的剑,只看了一眼,居然哇的一声昏过去了,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梁少顼用脚踢了踢,竟然昏死过去,气急败坏的吼道,“这真是,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人!”
不管他急成什么样,这痞子更是耍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
梁少顼徒举着剑站在路中间,感觉自己也快变成了傻子,回头看那胖的,呆得竟然也忘记了跑,看他的样子也不会知道郁乐的下落。
正郁闷着,突然听到一个清爽的声音,从客栈里传出来,“就这样,还是天行道的人?果然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那声音低沉得很好听,梁少顼回头一看,却见款款从客栈走出来的,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玉衣公子。
白天看此人和晚上看此人的感觉大不相同,晚上看觉得他,那张脸苍白冰冷,如同鬼魅一般,白天看只觉得他唇红齿白,貌比潘安,连这一身玉色衣服也浑身上下带着仙气。梁少顼发现街对面有一个姑娘正痴痴的瞅着他。
他笑得阳光明媚,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他若不说,你就应该一剑割了他的耳朵,再不说,你就割了他另一边耳朵,还不说就砍手和脚,若是知道他立即会说,若是不知道,你就用不着浪费时间了。”
他嘴上说着,手里已经替梁少顼出手,扇子啪的一声挥过,余痞子立刻“醒”了过来,嗷嗷叫着握着耳朵,而他的耳朵其实在地上,他捂得是个血洞。对面的那女的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尖叫着跑开。
玉衣公子微笑着对梁少顼说:“看吧,醒了。他就是个无赖,打一开始就假装昏过去。”
梁少顼不可思议的看着玉衣公子,出手如此干脆,难怪昨晚那两夫妻不敢对他动手。
玉衣公子的眼神也颇为奇怪,“你昨晚不拔剑是因为宝玉双镖师没有杀气,那么你今天不动手却是何用意,难道不忍心下手?”
梁少顼有些尴尬的看着这个表面上和风旭日,出手却异常狠辣的玉衣公子,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没有杀过人。”
玉衣公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递给梁少顼一块小玉牌,“我现在有事要办,不然就带上你。你拿着这个玉牌去京城的五味茶楼等我,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会教你如何杀人。”
梁少顼愣住,还没有从他的话里回神,这个玉衣公子看着清俊飘逸,连杀人这种事都做的很文雅,他说教你如何杀人这句话,语气就好像是在说,教你如何剥桔子一样淡雅。
梁少顼没有回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转而看着地上的哀嚎的余痞子,“我表弟郁乐在哪?不说我就砍下你的头。”
“别别别,你别砍,我说,我说,”余痞子捂着耳朵往后挪了挪。
可能还没有从耳朵割掉的事情上缓过来,余痞子又哼哼唧唧了好半天,捂住耳朵,眼睛转了转,胆怯的抬头看梁少顼,“我确实认识你的兄弟,是他说要我带他去好玩的地方,人生乐事无非是这几样,我就把他带到了赌坊,他输光了,还欠了一大笔钱,现在应该在荆州的‘袁家马场’还债。”
梁少顼怒火中烧,真想立即一剑砍死这个无赖算了,“真的带他去了赌坊?我表弟从来都没有沾染过‘赌’这种烂事,你居然带他去那种黑暗地方,还诱使他输光了钱。”
看他躺在地上的腌臜样,半边脑袋都是血,比乞丐还要肮脏,就算要他杀,他都感觉是在侮辱他的宝剑。
好不容易稍微平息了怒火,梁少顼再问,“他在荆州哪个袁家马场,你得带我去找,你最好保证你说的是对的,否则我必定把你砍成两段。”
立刻跪地求饶:“好好好,你别杀去,我带你去就是。”
一旁的玉衣公子轻笑,举着扇子再挥一下,余痞子的另一只耳朵也没了,两边耳朵都没了,脑袋就像个烂掉的木桩,余痞子捂着头满地打滚,比烂泥里的野狗还恶心。
梁少顼忙拦住玉衣公子,“你干嘛还要动手,你把他弄死了,他怎么带我去找表弟。”
“这一只耳朵,是为了惩罚他耽误时间,”玉衣公子莞尔一笑,薄成纸片的嘴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他既然对你还有用,我就不杀他。这个玉牌你收好,要是丢了,会被乱箭射死,要是你敢不来,我是千里追踪的把你找出来。”
说完拍了拍梁少顼的肩膀,便转身走了。
梁少顼呆在原地,身形不免有些踉跄,这世道,人命已经变成了这般草芥蝼蚁了么?
看着手中的玉牌,岂敢弄丢,小心的收进衣领里,与楞恪大师的信件放在一起,再看地上的余痞子,还在地上凄凄的哀嚎,此时从后面跑来几个少年,领头是那血气方刚的黄毛,看见地上的余痞子并没有多少惊讶,他目送那玉衣公子远去。
黄毛小子拍着梁少顼的手臂说:“大兄弟,你的武功一定很好,你做我们大哥怎么样,我们也要去京城,正好顺路。”
梁少顼回头看去,见这黄毛小子一脸的诚恳,谄媚的表情很像表弟郁乐,便说,“可以,麻烦兄弟先帮我办一件事,帮我先把这个余痞子捆起来。”
那五个少年立马开心去了,“好嘞。”不时便找来两条麻绳,将余痞子五花大绑着,连那全程都呆若木鸡的大胖子跟班也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