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女雁灵
玉尘的姐姐名叫赵雁灵，是玉尘那个已经逃到地府的父亲之前在二婚的时候，女方带来的孩子。那时的玉尘还刚在上小学五年级，对于这个大他四岁的姐姐，一开始只是觉得漂亮，但最终令他与赵雁灵成为好姐弟的，却是对方身上那股与美貌全然不相符的叛逆劲。
在家里发生变故之前，玉尘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姐姐去外面玩，那时的赵雁灵几乎符合他心目中对于“酷”的一切定义，染发，旷课，打架，开摩托，这在当时怎么看都是不良青年的配置，在赵雁灵身上一应俱全。这对于当时的玉尘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因此尽管在现在看来完全是不懂事，但当时跟着这个姐姐到处疯玩惹事成了姐弟间加深感情的特殊方式。
可这一切，在两年后就成为了永久的回忆。公司破产，父亲自杀，继母在第二天就离开了，玉尘的家一瞬间七零八落。但令玉尘不敢相信的是，赵雁灵并没有跟着自己的母亲离开，反而选择留下来与自己一起生活。
“他是我弟弟，要走我肯定要带他一起走。”
“带着他，你去对付那些讨债的？别傻了，他们家没钱了，快走吧，咱母女俩可养不起这个小崽子。”
“我会养他的。”这句话玉尘永远地记住了，因为在之后的四年里，赵雁灵就是这么做的。很快，赵雁灵辍了学，一边应付债主的催逼，一边拼命地打工还债。因为学历不高，服务员，工人，搬运工，除了出去卖，任何能赚到些钱的工作她都会做，甚至还负担起了玉尘的学费，硬生生的将两个人的生活勉强维持了下来。
一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就这样相依为命，一直坚持了六年。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姐姐，现在一天向人鞠躬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玉尘不止一次的想要辍学，因为他不想赵雁灵再这样拼命。但他的姐姐在这时候却总会展现出当年的气势，硬生生的镇住他。可是在玉尘刚上高三的时候，这再也不可能了。
在一场施工事故中，赵雁灵被脚手架砸断了一条腿，全身带伤，脸上也留了疤，再也无法承受高强度的工作，还需要长期服药。从医院回来的那天，从来没掉过眼泪的赵雁灵哭了一天，甚至一度想要寻死，玉尘百般苦劝，才终究令她的情绪稳定下来。那天之后，玉尘成为了家里的收入来源，从前的玉尘，只是放学时和周末打些零工，而直到整个家的重担全部压在自己身上，玉尘这才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姐姐为了维持着二人的生活，到底背负着多大的压力。而那个坚强的女孩却变得柔软，再也没有力气掩盖自己的软弱了。
以前，赵雁灵总是会严厉的训斥玉尘，督促他的功课，给他制定严格的生活计划，那时的她，是个严厉的姐姐。但在受伤之后，这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玉尘每天回家都能见到的笑容。
每天都会笑着等他回来，这是赵雁灵给玉尘的承诺。玉尘知道，这是姐姐能给自己，仅有的鼓励。
玉尘的“出租屋”在贫民区一个破烂的老筒子楼里，时常断水，按时停电。在他来到楼门口时，发现他的房东，这座筒子楼的主人刘大爷，正朝着他走过来。刘大爷六十多岁了，靠收这栋楼的租金过活。这也是个极品人物，按理说，这种坐拥一栋楼人应该活得很滋润。然而事实是，这个烂赌鬼一拿到租金，转手就赌没了。现在这个点儿在外面转悠也肯定不是为了找玉尘，八成是又输得狠了，出来散散心。
“刘大爷，我姐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在屋里躺着呢。不过小玉你可得多开导开导她，这姑娘前几天看你没回家，急得寻死觅活的，幸亏警察同志来了，”刘大爷说到一半，突然把头凑近，神秘兮兮的问道：“我说小玉啊，你是不是惹什么事让警察逮了，这么多天没人影，还有警局的人来问话？”
“没事。”再无他言，玉尘一溜烟的冲上了楼。
来到自家门前，玉尘还没开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咳嗽声。玉尘心中一急，手上用力，门却直接开了。
心神恍惚的姐姐，根本没有想起关门。门开，屋内只有月光，床上坐着的便是那个令玉尘担心的女孩。
第一眼看去，任谁都很难将现在赵雁灵的样子，与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早已因多年的劳累而变得干枯，甚至隐隐见白，但依旧梳的齐整，发丝下是一张憔悴而充满忧虑的脸，昔日的美丽早已被生活的艰苦磨去大半，只留下眼角的劳累与岁月的风霜，额上和右颊的伤疤更是会令旁人感叹上天的残忍。唯一令她增添光彩的，是脸上的微笑，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
那是她的承诺，她会一直笑着等他回来。尽管已经担忧的连门都忘了锁，尽管他和她以前从未分离超过一天，但她依然笑着，笑得令人心疼。
她认为他只失踪了四天，他却不知已度过多少年的岁月，当记忆恢复，内心被囚禁已久的思念便如火山般爆发。一路上他竭尽全力的压抑着自己，但在见到姐姐的那一刻，那笑容击碎了他所有的心防。
“姐！”回来的时候，玉尘想了许多解释搪塞的话语，但当他看到赵雁灵的笑容时，这些东西都被他抛到了脑后，泪眼朦胧，无法按捺心中情绪的玉尘，轻轻地扑到赵雁灵的怀里，大声的哭泣。这反而把赵雁灵吓了一跳，但她什么都并没问，只是静静的抚摩着玉尘的头，等待他心情平复。
许久，哭声渐歇，玉尘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便抬起头看着赵雁灵，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经历的事情可谓复杂至极，他连开口都做不到。
“发生什么了？”他的心事，赵雁灵一目了然，于是开口询问道。“为什么会弄得警察局的人来找你？”
“我……就是抓了个坏人，跟着他们做了几天调查……”玉尘心虚的编着谎话，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赵雁灵完全没信：“净骗人，你这几天都不照镜子的吧，你眼神都不对了。”
“你不照镜子的吧。”
相似一语，彷如隔世，玉尘一时恍惚，那个挺枪斩魔的身影一瞬间仿佛就在眼前。忽然间，他再也没了瞒着赵雁灵的想法。
姐姐终有一天会知道真相，自己的隐瞒，只会伤她的心。
玉尘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记忆恢复后他才想起这就是他自己的东西，“姐姐，接下来我说的话，或许听起来很荒谬，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雁灵，女孩静静的听着，似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死死攥着被边，骨节发白的手，说明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等到玉尘说完，屋内一时陷入寂静，赵雁灵在消化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玉尘也深陷回忆不能自拔。事实上，他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赵雁灵，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所有的事。他不记得玉倾池死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在他遗忘的记忆里，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
“小尘，”沉思的玉尘被赵雁灵的声音唤醒，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脸担忧的姐姐，“你没事吧？”赵雁灵现在十分不放心玉尘，据他自己的描述，他已经……杀过了人。赵雁灵见过杀人犯的样子，因此她非常担心。
“没事的，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玉尘可不想看姐姐这个样子，想法打算岔开话题，“倒是那个安全机构的人说什么了？”
“嗯……”赵雁灵用手指点着脸颊，回忆了一会儿，模仿起李沐笙的声音开始说话，这是赵雁灵的特长，小时候玉尘最喜欢的就是看她模仿别人。当然，现在也一样。
“这位女士，我是M市警局的，关于你弟弟的情况你大可不必担心。恭喜你，我们获知他觉醒了超能力，因此打算对他做进一步的调查。你不用惊慌，快则一天，慢则一周，你弟弟就能回家了。”
“……”玉尘半天没说出话，这叫靠谱？什么人会跑到别人家跟人说“你弟弟觉醒了超能力”这种鬼话？“姐姐你信了？”
“没怎么信，不过我知道她不是警察，而且很厉害。”赵雁灵答道，“她连我需要吃什么药都找齐了拿过来，而且刚才还打电话告诉我你回来，我也就暂时相信他们没有恶意了。”
“这倒是，绑架咱们姐俩有什么用啊。”玉尘嘎吱嘎吱的挤到了赵雁灵旁边躺下，“我可是真的累了，姐姐你这几天，没睡好吧。”
“你不在，我怎么可能睡好。”赵雁灵也躺下身，与玉尘面对面，“我可是担心坏了，怕你一会来见不到我着急，又不敢出去走远。还好，你回来了。”
“姐……”牵起赵雁灵的手，玉尘没有再多说话，“睡吧，你都累坏了。”
赵雁灵的确累坏了，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度过了忧心忡忡的四天，早就筋疲力尽，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但玉尘却睡不着，试炼空间的身体强化令他异常的有精神，至少现在他还不困，还有精历整理这一切。
又过了半天，玉尘估计赵雁灵已经睡熟，想要抽出手去拿手机，却没想到手被紧紧握住，稍一加力，女孩便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玉尘只好用另一只手费劲的去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