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泣

  那是一把袖珍手枪。
  勃朗宁M1906袖珍手枪:小巧隐蔽,神出鬼没的武器。(在当前世界中每四天有一次使用次数)评价D
  “虽然在这个世界限制很大,不过这种东西也是可以用的。”倾池看着呆住的玉尘,不由觉得好笑,“那你猜猜,这意味着什么呢?”
  “还有……其他种类的世界。”枪械这种东西很明显不是为了应付武侠世界的战斗的。
  “答对了,新手小弟,那么……这个就送给你了。”倾池笑了笑,手上一转,将枪递给了玉尘。
  “为…….为什么?”玉尘有些受宠若惊,眼前的人说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又把这样的强力武器赠送给了自己,可自己能回报什么呢?“你需要我做什么?”
  “真是个坏问题,”倾池用枪托在玉尘脑袋上敲了一下,扔到了他的怀里“为什么我就不能纯粹的想要帮你呢?”她的眼睛直直的与玉尘对视,“你不照镜子的吧。”她突然说道,将一面小镜子递到了玉尘的面前。
  这是面普通的玻璃镜子,在这个时代却是无比珍贵的事物,玉尘在这面镜子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脸。
  然后他愣住了,他几乎认不出这个人。
  镜子中,是一张眉头微锁,充满了戒备与警惕的脸,没有笑容,也没有快乐。只有紧张,忧虑,与算计。这与玉尘认识中的自己,全然不同。
  “你来这里多久了?”倾池问道。
  “一年。”
  “新手小弟,这一年里,你说过几句不经思索的话,做过几件随心所欲的事呢?”倾池又问道。“我理解你的戒备,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么活着很孤独,也很累。”听着她的话,玉尘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怒火。
  “你又懂我什么?”
  这一年他过得谨慎而小心,为了不让无名把他赶走,他的一言一行,皆深思熟虑。为了不暴露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没有交任何朋友,和无名一样。但无名可以活得像一柄剑,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没有那份刻骨的仇恨,无名因秦国而失去秦人,因此他有恨,可他玉尘有的只有焦急。他每天都焦急的等待着剧情的开始,因为毫无力量的自己,如果不依靠这仅有的一点信息,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
  因为丧失了对自己过去的那所有记忆,他的心性实际上十分脆弱。但他不能表露,他只能拼命地忍耐,忍耐不安,忍耐恐惧,竭尽全力的活下去。
  可现在,眼前的女子,却开始教训他了。自己拼命地挣扎,还成了错误?
  “如果不这样,我怕是早就死了!”他怒吼道,“在这个世界里,随便哪个人都能干掉我。我也不想这样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然毫不顾忌另一间房中的无名和长空。“我想活着,我想回去,可是我却要在这里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刚才在棋馆,差一点就全都砸了!我如果不拼命的思考,立刻又要完蛋你知不知道!…….”随着他的怒吼,大滴的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
  倾池看着已经完全失态的玉尘,并未感到丝毫意外,她只是静静承受着他的怒吼和发泄,直到眼前的少年一头倒在她面前,她才打开怀表。
  “将近二十分钟,你还真是攒了不少怨气。”撤去覆盖房间的隔音结界,她看了看不省人事的玉尘,“发泄一下吧,新手小弟,否则你会憋坏的。”
  玉尘的失态当然不是偶然,自从两人进入房间,倾池便以摄魂术不断冲击玉尘的意志,最终使他失控,这倒不是为了对他做坏事,而是因为倾池意识到,玉尘生活的环境必然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而且很可能最终扭曲他的性格。
  至于为什么要帮他……倾池将玉尘放平躺下,目光转向窗外,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中。
  “三个”实际上是个虚词,玉尘并不知道,倾池口中的“三个世界”,是指三个逗留时间超过二十年的剧情世界。而若抛去这一限制,倾池实际上经历了几十次穿越。
  在她的记忆里,试炼空间对于试炼者实际上极其不负责任,甚至毫无公平可言。
  试炼者会在穿越前的三到五天获得通知,而在现世逗留的时间完全是随机的,可能是数日,半个月,还有人隔了将近两年。在这几十次穿越中,倾池有过各种身份,士兵,杀手,领袖…….甚至妓女。
  她并不算是经历最丰富的那一茬人,她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一个穿越了上百次的试炼者。那个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情感,只有死灰般的淡漠。那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只是由试炼空间驱使着某种武器罢了。
  粗略的计算一下,倾池已经在试炼中渡过了将近数十年,而她自己,早已弄不清身份,也不明白挣扎着活下去的意义了。
  少数存在的试炼者小队或许还能过得稍微好些,但试炼者想要组队却又及其困难。因为试炼空间完全不提供任何组队道具,只能在试炼过程,或自行制定的任务中,才有几率得到一些有类似效果的东西。这导致试炼者之间几乎完全没有长期的信任,每个人都不得不时刻注意自己的身边。
  相比于那些中记载的无限空间,这里是彻底的地狱。而上述几项,还仅仅只是这个地狱的冰山一角。
  而逃脱地狱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完成“退出试炼”。这也是倾池的选择,而且她做到了。
  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五年,高超的医术,几近绝世的武功,让她的生活非常安逸。这是她盼望已久的生活。
  在这个时候,玉尘来了。一个刚刚开始踏入地狱的新手,脸上的表情却令倾池那么熟悉。因为在退出空间之前,她常常在镜子里看到那样的表情。
  正是那个表情让倾池觉得,自己应该帮帮他,哪怕只是某种自我安慰,她也依旧想那么做。
  所以,她还要完成另一件事。
  “别像我一样,最终犯下永远不能弥补的错误……”倾池喃喃自语,似是又陷入了某种不可挣脱的梦魇……
  当玉尘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长空成了病友。两个人,两张床,并排摆在房间里,而长空,正侧着头,还有些苍白的脸笑吟吟的看着玉尘,全然没有了之前在棋馆里的那副苦大仇深的高手范。他已将刺秦的大愿交给了无名,此刻已算是个死人,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反而面上有了笑容。
  “你的小兄弟醒了。”长空对着门外说道。一个人立刻走了进来,无名。在玉尘昏睡的时候,倾池与无名和长空谈了谈,大体上便是说玉尘为何心中抑郁,这令无名深有触动,也有些愧疚。
  “身体感觉怎么样?”无名问道,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关切,让玉尘感到熟悉,却又似乎十分遥远的关切,他突然想起来了。
  一年以前,他被无名捡回家时,无名问他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带着同样的关切。但为什么,在那之后,自己就感觉不到了呢?秘密,算计,揣测,这些东西成为了隔开他们的障壁,最终令两个人变得疏离而微妙,这是谁的错呢?玉尘问着自己,眼前不由得模糊。
  一只大手突然放在了玉尘的头上,长空揉着玉尘的头发,一边盯着无名,半晌,他开口了:“大别扭和小别扭。”
  玉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他看向无名,后者也是同一副表情,这是他第一次看无名笑,尽管不完整,尽管有些僵硬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
  但是很温暖。现在,阻碍两人交心的秘密已经开始消融,或许以后,自己不用再活的那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