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小妾放火?

  因为唱月的到来,将军府很是不平静了一段日子。
  除却大房二房的主子们,下人奴仆也议论纷纷,谁都不知这美貌又年轻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再加上她身怀有孕,这孩子若是个男胎,就是大房唯一的继承人。
  而这位新姨娘似乎也很知趣儿,并不仗着自己的容貌或是肚子里头的那个孩子嚣张跋扈,反而一入府便闭门不出,对待下人们也十分客气。
  “唱月,来,让我瞧瞧。”
  唱月几乎不怎么走出她那个偏院,只有在晨昏定省的时候才会到正厅向老夫人、荆珏以及芸娘请安,而老夫人不知为何,待她格外客气,唱月前脚刚踏进门槛,她便笑眯眯开了口,将唱月唤到了身边去。
  见唱月有些羞怯的新媳妇模样,老夫人那双枯皱层叠的眼笑得弯了起来。她携起唱月的手,在那白嫩光滑,柔若无骨的皮肉上摩挲道:“是个标志孩子,我看老大的眼光不错,肚子怎么样了?前儿我叫了大夫去瞧瞧你,说是都有三个月了,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被如此亲热地对待,唱月面颊上的红晕更甚了,她柔声细语道:“蒙老夫人厚爱,唱月一切都好,孩子也一切都好”
  此情此景,全部被姜念菡收入眼底,她留意着堂上人的反应,唱月算是大房的人,老夫人这般问候,她却毫无不满,可见,将唱月接进府里,必定有她一份主意。
  再看荆珏,大房的正室夫人被冷落在一旁,她却也淡然自若,与往常无异,显然也是个知情的。
  唇亡齿寒,稚龄小儿都能说得出的道理,偏偏这些人都不懂姜念菡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军府倒了,二房能落下什么好?不过是看大房鼎盛,恨不得立刻将旁人都拉下马,出口气罢了。
  “唱月见过大小姐,二小姐。”转眼之间,唱月已向二房的几位行完礼,又转过头来向姜念薇、姜念菡两个招呼。
  她还算懂礼数,一个姨娘,即便长了一辈,仍然不算是主子,面对府中正经的小姐们,到底是矮了一头,故此唱月即便是在两个姑娘面前也是低眉顺眼的,很是和善。
  兴许是听闻了不少姜念菡性子憨直的传闻,估摸着姜念菡远比蒙着面纱的姜念薇好相处,她微微一笑,对姜念菡道:“唱月刚刚入府,还来不及拜访两位小姐,不过还是备下了两份薄礼,不值什么,都是唱月亲手所做,以表心意。”
  说罢,她身后的丫头呈上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月色香囊,上头绣着的是花开并蒂图样,精致小巧,挂在年轻姑娘身上想必好看。
  姜念薇微微颔首,收下了香囊,可姜念菡却没有动。
  “原来,唱月姨娘腹中的孩子竟已经三个月了?”姜念菡抿了一口茶,扬眉看向那娇弱柔媚的女子凉凉道,“让我算算,三个月前,父亲方才从前线回来,若是我没记错,那几日父亲都在家中,极少出门应酬,不过几日后就又去了西南边境这孩子”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让这堂上堂下,甚至站在外头的下人们都能听到。
  “菡儿!”姜念薇厉声喝止,而后对着唱月歉疚笑道,“唱月姨娘,菡儿她有些憨,口无遮拦,并非是有意冒犯,还望姨娘不要跟她这小丫头计较。”
  被姐姐这么一说,姜念菡才撇了撇嘴,仍旧有些不服气的模样。
  多亏了她平日里的名声,口无遮拦惯了,老夫人也只是瞪了她一眼,只当她是看不惯这位姨娘,并未替唱月出头。
  可姜念菡这句话却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尽管下人们面上不显,但心里头都纷纷泛起了嘀咕。
  毕竟姜承林不在府中,这唱月姨娘的身份成谜,肚里的孩子也无人对证
  “听说,那唱月姨娘压根儿就不是咱们将军的人,而是外头花楼里的女人,不干净着呢!”
  “这谁说得准哪,将军又不在府里头,随她怎么说都行。”
  “哎,我还听说,唱月姨娘还有个府外的相好儿呢,嘘,你可别往说啊”
  “这么说那肚里的孩子啧啧,可不敢胡说啊,万一被老夫人逮着了”
  连着半月,碎嘴的下人们都在议论这个新姨娘,矛头直指她的清白,流言向来如此,无论是真是假,一个人传,两个人传,三个人传便可成虎,古人诚不欺我,即是如此。
  大梁朝女子地位低微,莫说是个身份不明的妾室,就算是家大业大的正妻,与人私通,怀了别人的孩子,即便不能直接浸了猪笼,也是不占理儿的。
  更何况唱月原本就是忽然被老夫人接进府里头的,姜承林又不在家中,姜念菡的怀疑又有理有据,故此谣言愈演愈烈,甚至连唱月的那个相好儿的模样姓名都传得有模有样。
  “总之,府中上下都说那唱月姨娘不守妇道,活该叫将军归府后处置了她。”到了晚上,碧桃一面埋首做着针线活儿,一面笑嘻嘻地对姜念菡传话道,“这几日,我看唱月姨娘院子里头的那些下人,都时常背地里拿白眼儿看她呢。”
  “这是自然,她一无背景,二无宠爱,没名没分地忽然进了府,老夫人宠她,不过是拿她当个棋子栽赃大房,哪里会真的关心她?下人们才是最有眼力见儿的,察觉得出主子们对她的虚情假意,故此才敢冷眼相待。”
  姜念菡看碧桃年纪小,故此才把其中的道理和盘托出。她对女红针线可没什么兴趣,光是看着碧桃摆弄那些花绷子与描花样子就觉得头昏脑涨,索性直接半躺在自个儿榻上,手中握着那个小小儿的香囊摩挲着。
  “碧桃,我忽然想起来了,今儿我吩咐厨房晚上多蒸一碗蛋羹给我,还没去拿,这时节房中丫头都不在,索性你去取了来,我吃了再睡。”烛火微微,姜念菡的嗓音也微微有些沙哑,很是困倦的模样。
  碧桃兴许是坐久了,身子麻了,起身后抻了抻手臂,应声后便离开了小院。
  姜念菡的眼皮愈加沉重,碧桃走后没多久,她便完全平躺在了床榻之上,饱满的唇珠微张,一双总是波光粼粼的杏眼却闭了起来。
  “走水啦——大小姐房里走水啦——”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碧桃尖锐惊恐的叫声,而房内的熊熊火焰已经燃到了窗棂处,她小睡前随手搁在窗前的一本书册也已经化为灰烬。
  姜念菡发觉,自己的手心攥得太紧,已经掐出了深深的指痕,而汗水也沁出了皮肤,一片湿润。
  “救命啊!”她终于喊出了这一声,随后用沾了水的湿帕子蒙住口鼻,努力在呛人的烟和火光中踉跄着往外走。
  她知道,在火灾中丧生的人,大多不是被烧死,而是被烟熏而死,故此她死死地蒙着自己的口鼻处,竭力透过那潮湿的帕子呼着气。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拉住了她的手臂,躲开了头顶上被烧毁而掉落的一根梁柱。随着燃烧的木材摔在地上而飞溅出的火光灼伤了姜念菡的脚踝和小腿,她咬着牙,才没在那灼烧的剧痛中尖叫出声。
  虽然蒙了湿帕子,但烟味儿仍然熏得她睁不开眼,被人半拖半抱地带离了屋子,刚喘了口新鲜的气,姜念菡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刚睁开眼,便见着身边是个白色的人影儿,有些熟悉的样子。
  姜念菡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眼睛眨巴了几下,露出一个娇憨的笑容:“白神医,没想到,我做梦也能见着你在旁边,真是有缘。”
  “二小姐醒了便好。”白亦河面上却淡淡的,目光落在了她那已经上好了药,此刻被白纱布紧紧裹起的伤口上。
  或许是吸入的烟尘过多,姜念菡只觉得喉头阵阵干痒,刚说了一句话便咳个不停,白亦河不再多言,只是将她扶起,对里间服侍的碧桃和月儿等人道:“让老夫人,芸夫人,珏夫人及大小姐知会一声,二小姐已经醒了。”
  似乎这些人都在外头等着,头一个冲进来的便是姜念薇,她小步跑到姜念菡的床前,关切地问道:“菡儿,你觉着身子如何?”
  而老夫人、芸娘、荆珏以及唱月则是跟在后头,当着外人在前,老夫人也只得做出一副关心孙女儿的模样,柔声道:“是啊,菡儿,你房里怎会突然起火呢?可叫我们这些长辈吓坏了,若不是薇儿她机灵,想起白神医就在京城,请他过来诊治,否则你这会儿还醒不了呢。”
  话里话外,她都是在不动声色地恭维白亦河——毕竟是晋王府的人,姜念薇提出着人去请,人家来了也是给将军府面子,老夫人别的不行,攀附权贵,察言观色,的确有一套。
  “起火”姜念菡微微皱着眉头,她的目光在房中几人的面上一一扫过,随后定在了唱月的面上。
  “是她!是唱月姨娘放火害我!就因为我上回说她肚里的孩子未必是爹的,她便要报复于我!”她说着说着,口中已经带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