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午饭时间到了。
  我站起来谨慎地提醒他们今天午餐吃些什么,韩苏愣了一下:“随便吃点吧。”
  “吃饭怎么能随便呢,”宁可关心备至,“你是病人,应该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不光现在,包括以后任何时候,饮食卫生都不可以掉以轻心。”
  宁乐附和妹妹说:“是啊,我们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说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跟医院的餐厅预定了一桌三百元的大餐。
  韩苏的腿脚不方便,宁可弄了轮椅过来,扶他下床,再和哥哥一起,推着他往餐厅走。韩苏这时想起了冷落在一旁的我,回过头来对我说:“周小姐,一块吃吧。”
  “不了吧,”我扭捏推拒,“你们老朋友见面,我一个外人……”
  韩苏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无私照顾了我那么久,我已经把你当作朋友了,你就给我个面子,一起吃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我不忍拂他的意,再推辞的话他肯定要生气,另一方面想到韩苏没有完全忽略我,心里有点小感动,就厚着脸皮跟着他们去了。
  饭桌上的韩苏谈笑风生,跟之前那个冷若冰霜的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乐此不疲地说着短笑话,中间还穿插几个荤段子,好像生病住院的人不是他。
  韩苏讲笑活的时候,我们都跟着笑。
  宁乐是假假地笑,宁可是痴痴地笑,而我是傻傻地笑。
  饭后,韩苏回病房。
  宁可说:“酒吧里还有点事要打理,我和我哥就先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韩苏说:“你也要注意休息,我就不送你俩了。”
  宁乐从皮夹里分出几张钞票放在韩苏面前:“你最近比较用钱,后面的医药费我都给你付了,别多想了,安心养病吧,花火酒吧不能没有你,我和我哥都需要你,所以你要尽快好起来。”
  兄妹俩就走了,韩苏要我送送,我就跟在他俩屁股后头走了好远,直到看着他们出了医院坐上车子消失了,才如释重负嘘了口气。
  自始至终,宁氏兄妹都没正眼看过我,甚至都没跟我说上一句话。
  正欲上楼,腰里的手机嘟嘟响个不停,接下一听,大事不妙,韩苏的事情还没完,阿果又出事了。
  是许东打来的电话,他说电话里也说不清,阿果感冒了,挺严重的,正在小区的诊所里打点滴,你过来看看她吧。
  我立即打的去看阿果,韩苏就撇开不管了,鱼和熊掌不得兼得,此时我只能厚阿果而薄韩苏了。毕竟阿果对我那么好,我和韩苏才认识没几天。
  阿果确实病得不轻,面色发白,嘴唇皲裂,眼睛合着似乎是在昏睡,口里说着胡话,呓语一般。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此刻的阿果尤显得楚楚可怜。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我问许东。
  许东慢吞吞地着讲出了原由,原来是这对狗男女昨晚开车去野外媾和,野外风大,阿果衣服穿得少,又遇了天雨,着了凉,回来后微感不适,也没在意,就去上了班。谁知后来病情加剧,咳嗽不断,喷嚏乱打,头晕眼花,摇摇欲坠。
  “你们真是太有才了,”我讽刺道,“去野外干那个,天为盖,地为席,清风明月来相伴,外加小雨来点缀,挺浪漫、挺刺激的啊。”
  “甭提这个了,我悔得肠子都青了,太见不得人了啦,想想都臊得慌。”
  “既然做了还怕别人说啊,报应了吧。”我揶揄道。
  许东为我倒了杯白开水,问我怎么办啊,阿果都昏睡俩小时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我说别瞎想啊,我姐命硬着呢,区区感冒,何足挂齿!
  ***
  正说着呢,老太太挪着她那对三寸小金莲急急地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鸡蛋与罐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干练,只是少了些许笑容和从容。
  许东马上面有难色,老太太最擅长说车轱辘话,绝对不是好伺候的主儿。
  “这孩子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老太太一进门就问许东了个我已问过的问题,“咋回事啊,咋病成这样了,昨个还好好的?”
  “我们……”许东羞红了脸,唯唯喏喏答不上来。
  我替他圆了场,编个理由说:“都给夜风吹的,小感冒而已,不碍事的。”
  老太太上前摸了摸阿果的额头,又拿体温表夹到阿果胳肢窝里量测了会,然后回过头来冲我俩横眉冷眼,要吃了我俩似的。
  “还说不碍事?”老太太的腔调陡然高了八度,“都烧成这样了还说不碍事?!这孩子真不知道疼惜自己,回头病好了,看我怎么数落她!”
  许东听了这话,尴尬得想远离地面一飞冲天。他真能飞上天去的话,倒在无意间为我国的航天事业做出了大贡献。古代的雷震子要借助翅膀才能飞天,现代的许东只要喊一句“我无地自容啊”然后“嗖”一下就飞天上去了……
  我没话找话安慰老太太:“妈您放心吧,我姐挺得过去的,别说是感冒了,就是……就是感冒了,她,她也能挺得过去的,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听得有点蒙,抓耳挠腮的,估计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阿果的病情没预想中的简单,这家诊所里大夫的能耐也忒差劲儿点,估计都是半路出家的,害得我们的大小姐由感冒又引发了潜伏很多年的鼻炎。
  我看她每日鼻涕长流不止,就和许东商量,把她转送到了韩苏所在的医疗条件超好的慈济私立医院。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箭双雕之举,既能看到韩苏又能照顾到阿果,不会厚此薄彼,我真是太聪明了,做了这个决定之后,都有些崇拜自己了。
  韩苏那边有王冲,阿果这边有许东,所以他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担心。我把阿果的事告诉了韩苏,韩苏坚持要去看看她,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在他住院的时候都来看望了,自己不能做睁眼瞎,对人视而不见。就要王冲搀着,拎了不少果品,由我引路,来到了阿果病房。
  阿果这时候已经输两天的液了,高烧已退,好得差不离,我们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挂着吊水,瓶子已经空了,可她嘴却没能闲住,边吃零食边和许东侃大山。
  零食是我买给自己吃的,她非要挣着吃,我说你就不怕鼻涕永远流不完,她说不怕不怕,当病人的感觉挺好,有人疼。
  见韩苏来了,阿果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像见了亲爹似的热情,嘱咐许东别呆着了快给韩大帅哥倒点水喝,嘱咐我也别傻站着了给人韩大帅哥赐坐,自己则把吃剩下的零食让给韩大帅哥:“我不吃了,你吃,你吃。”
  有这么做人的嘛!你们说这女的缺不缺德,寒不寒碜?
  我看她是热情过度了。
  韩苏苦笑着说:“我刚吃过早饭,已经饱了,谢谢你的关心。”
  阿果没问人家身体状况如何,直接套近乎:“上回你为我们东洋公司演出你还记得吧,哇噻,你那次真是太酷了,唱得太棒了,很多女孩子都被你迷倒了,亏得我是主持人,还要主持节目,不然早躺下了。”
  “哦,”韩苏回忆了下,“你说的是去年年底的事吧,我想起来了。那种商业走穴我常干的,混口饭吃呗,又算得了什么。”
  “你一定要相信自己,”阿果竖起大拇指,“你的身体会很快康复的,成名成腕也是早晚的事儿。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梦想成真,大红大紫!”
  我在旁边听她唠叨半天,就这句还算人话。然后又听阿果跟韩苏东拉西扯了会,问了几个令人喷饭的问题,比如你是怎么长的比我家的许东还要帅,你的声音做过技术处理没有为啥听起来如此动听,你吉它怎么弹得那么熟以前是不是弹棉花的?
  十分钟以后,韩苏起身告辞,他该回去吃药了。
  “有空再聊,拜拜……”
  韩苏走后,阿果拿眼瞪许东:“看人家都长个明星脸,你呢,充其量是个司机脸!”
  我们的司机师傅许东同志一时双眼翻白,气得七窍生烟,拿阿果没办法。
  我隔岸观火地看着他们俩,觉得有时候跟心爱的人吵架斗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体验,而这种幸福体验,自北斗离开以后,我一直未曾拥有过。
  有我在,许东就出车去了,毕竟要治病,得挣钱。
  当初谁也没想到阿果的小小感冒竟一路升级,升到了住一天都得上百元钱的慈济私立医院。想想都替许东的钱包担心,这他妈的比住宾馆还贵呢吧?
  不过老实讲,我很羡慕许东和阿果的恩爱,我羡慕一切幸福的感情。
  我常常想,要是有一个男人能像许东一样为我玩了命地挣钱,我就是生个十次八次的病然后倒在床上起不来了,也将无怨无悔。
  我是个特容易感动的小女人,谁要是能爱我如生命,我绝对会跟他一条道都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