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小姑娘叫什么名子,来丽江有什么事吗?”
“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朱唇轻启笑脸如花,“本人姓周名七星,江湖人送外号京城第一大美妞儿,至于来丽江干嘛,这属于个人隐私,不方便讲啦。”
得意之际,我带有挑衅地反问他那你到丽江干嘛来了,老蒋沉默了好久才一字一句告诉我,他来丽江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谁呀?”
“我儿子。”
老蒋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的真实故事,但听上去却不那么可信。他说他是一个商人,很有钱的商人,原先很穷后来很富。男人有钱就变坏,他曾经犯下了如今痛心疾首的生活作风问题,也就是所谓的“婚外恋”。这一度令他很是痛苦。
当然,痛苦总是降临在快活之后。他怕妻子发现,可最后妻子还是发现了,她是一个既守旧又顽固的女人,其父乃当地一霸,很有势力,老蒋是顺着丈人的杆子才爬进了富人的行列,肯定不敢得罪妻子。
于是他给了那“小三”一笔钱,让她远走高飞了,小三也没说什么,拿了钱就走人了。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时人家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然后过了很多年,他们联系了一次,电话里小三告诉他已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
“这个男孩就是你要找寻的儿子吗?”我明知故问。
老蒋没有正面回答我,沉痛地打开了话匣子:“老实说,我的家庭生活一团遭。那个结发妻子身子有病,动了一次手术后就没了生育能力。这人啊,年龄越大,顾虑越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对得起列祖列宗的事情。坦白说,我找过很多女人,漂亮的性感的,温柔的强悍的,我跟她们发生关系,就是让她们生,可她们全他妈生的是闺女,我都有三个女儿了!”
这时老蒋把声音压小:“就在上个月,我收到一条来信,上面说我的儿子韩苏在丽江,写信者正是我原来的情人。我坐不住了,造化弄人,她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儿子,认亲。”
我没明白过来,提疑问说你姓蒋,你的儿子怎么姓韩?没道理呀。老蒋呷了口茶,解释道,“我那情人姓韩,想必是子从母姓吧。”
不过我又为他担忧,丽江至少百万人口,要找一个人,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但如果我是老蒋,我想也不会轻言放弃,毕竟这关系到蒋氏家族传宗接代的大事。
“有头绪了没?韩苏的母亲没有再给你写信?”
“什么都没,一切看天意了。”
“你没有你儿子的地址吗,或者其它信息?”
“我当然不止一次问过她,儿子过得好不好,在干什么工作,结婚了没有。但她总是三缄其口,不肯告诉我,后来干脆换掉手机号码,不再与我联系。所以我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自己过来找,找得到找不到,一切看天意了。唉……”
“冒昧问一句,韩苏母亲是丽江人吗?”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说,我一直希望有个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从清晨到夜晚,由山野到书房,只要最后是你,就好。可是,我最终辜负了她,我对不起她。我想起朱自清先生说过的一段话,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呢……”
“大叔也不用这么悲观,”我咯咯一笑,劝慰他也是在劝慰自己,“生活不可能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幸福和坚强都是超乎自己的想象的,有时候,我们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候也发现自己咬着牙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或许如此吧。以前我认为,人生不过是午后到黄昏的距离,茶凉言尽,月上柳梢。是很悲观的看法啦。其实吧,这世界上,有些人有多冷漠,有些人就有多温暖,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有坏,有正有反,有阴有阳,有睛有缺。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相言甚欢,我也祝你总是遇到温暖对你的人。”
“谢啦,你也一样……”
老蒋付了饭钱,我们出了餐馆,腆着肚子寻旅馆。老蒋此时显示出了一个大款风范,由他带路,我们直接走进了附近一家看上去挺豪华的三星级酒店。
“先生小姐几间房?”大堂的漂亮女招待热情似火为我们登记。
“两间。”老蒋边说边掏出身份证。
女招待的眼光有些不能理解。可能因为很多来这儿开房的人,举凡男女同来的,基本上是只开一间。到底为何而来,大家心知肚明。但关乎到工作,两间房毕竟比一间房赚钱啊,所以就没再追问下去。
我就知道那女的思想发了叉,肯定把我和老蒋想象成一对狗男女了,于是没好气地哼了一下鼻子,接过钥匙便走人了。
***
想到经过那么久的车马劳顿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心里暗爽不已。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难知心,谁也不能保证作为一个油腻中年男的老蒋会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毕竟我对自己的外貌一向引以为傲,而且在很多人心目中,丽江就是一座充满艳遇的城市。
想想看,我这么艳丽迷人,万一他饱暖思□□起了歹心怎么办?我一介弱质女流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缚鸡之力虽然有点,可怎么着也不是人高马大老蒋的对手啊。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女不跟男斗。所以我把房门锁紧了,打死不开。
刚淋了浴,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被那五十三度的热水给冲得四散开来,就仿佛一座冰雕的熔化,毛孔张开了,身心也舒适了。
我似乎是来了力气,披着宽大性感的浴衣在床上活蹦乱跳,像只猴子,没完没了。这时候门铃响了,我立马收敛住放任,隔着门问:“谁啊?”我知道是谁。
“我可以进来吧?”果然是老蒋的声音。
我冒着失身的危险放了老蒋进来,尽量淑女地问他:“大叔,有什么事情吗您?”
老蒋面色凝重,语气也变得和面色一样:“我是向你道别来了。”
“你要走啦?”我着实奇了一怪。
“明天一早就得走,跟你说一声,房费我已为你预付了三天,我要赶着去找儿子了。”
“谢了哈。”
真的,我除了说谢谢,别的也做不了。我相信我遇上了一个好人,我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当年的我,太单纯了,不知江湖险恶。
老蒋走时递给了我一张照片,解释说这就是他儿子韩苏,他母亲三年前寄给他的,还说这张是复印的,让我留一份,“假如有幸见到他,请帮忙转告一声,他父亲很想他。”
老蒋又给我念了一个手机号码,道了声以后常联系,然后神秘一笑,拧身走开了。
我赶紧把老蒋的号录在手机里,也没来得及看那张照片,就死尸样儿卧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呼呼大睡了。
一夜无梦。
天明,起床,精心收拾了一下妆容,然后昂首阔步大步流星出门去。
路过隔壁老蒋的房间时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敲了几敲,心里想着可能这会老蒋已经悄然离开,也没抱什么见着的希望,就那么敲敲,不曾想房门像诈尸一样突然被打开来。
我自作多情地以为老蒋还没走准备我和作最后的告别,没成想闯进眼帘的却是一张普通的女孩子的脸,“你好,请问……”
我连忙打住这女服务生的“请问”。我特烦这个,越是假装很有礼貌,背后越指不定怎么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呢。另外我想到了《武林外传》里老刑的那句经典台词:“请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头皮都发麻。
我没跟她搭腔,很酷地伸出两根手指作闭嘴状,并且还为这动作配上声音“嘘”了下。女服务生表情生硬看来还是没有很快地消化我的意图,我趁热打铁地问她:“住这间的先生已经退房了吗?”
“退了退了,一大早就退了。”这次她的反应倒挺快。
“他临走的时候有没有特别交待什么?”
“好像有,”女服务生索眉想了想,“也好像,没有。”
耍我呢。要不是美女我心情好,真想抽她一大嘴巴子,让她知道什么是人什么是仙,什么是核桃什么是鸡蛋,什么是玉米地什么是桃花园。
出了酒店回头望,发现这酒店真大,楼真高。
我从下往上数了数,十一层,再从上往下数一遍,竟成了十二层。
是我的眼睛花了还是这楼又发育啦?然后我发现这酒店的名子起得很欠扁,东洋大酒店。难不成是日本太君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