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安姓刀修
这一行人带着的利器皆是尖钩上沾着肉丝,一点一点地往下滑落着血滴。
也不知是他们来时屠戮了何物。
“你从何方来?”
或许人大抵都是讲道理的。
这些汉子即便目光垂涎地看着她……身披着的斗篷,也依然会好声好气地提问,强迫自己的视线从焚天罡海上挪开。
焚天罡海确有如此吸引人的能力。
钟毓未转身,只道:“从我身后那片黑里出来的,往那处一直走便能瞧见。”
“何以见得?我自那方向看去,未曾见黑。”
“嗯,是吗?”
钟毓轻飘飘应道,这便要继续走了。
然而这行人怎肯放她离开。
光是她这身斗篷,这把霜白轻剑看着就不俗。更何况秘境处处是宝,想来这位女修也是大有积蓄的。
不然怎么会一人来此?
“姑娘且慢,你可否说说那里头有些什么?”
依然是询问的语气,听来却不善。
钟毓知道,若是她不肯回答,恐怕就没有这么礼貌的问答了。
哎,能好好说话,还是不要打打杀杀为好。
“那里边长夜不止,无星无月,林木参天。槐林有幻阵,瘴气旁有毒阵,松林嘛……许是有杀阵,我是一路直着闯出来的。旁的,我就没见着了。”钟毓这才转过身,眉目沉凝道。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里边太静了,恐为道心有损。不过,你们人倒是挺多的,或许不怕呢。”
这一行人的头头,是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刀修,穿着干练利落。
他听罢钟毓一席话,微微点头,示意知晓了。
他身边的狗腿子立马道:“那姑娘可有什么收获啊?”
“不曾有。”
倒是未曾想到天底下,竟还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也不知这些人是哪门哪派的子弟。
看着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种不劳而获的想法。
可悲。
刀修忍不住一个爆栗敲在那个狗腿子头上,道:“胡说些什么呢?”
又转头对钟毓道:“姑娘不如同我们一道再进去看看,为我们做个领路人,先前也不算是白忙活一二。”
钟毓深觉这帮人有礼貌同时难改正的流氓习气,正欲拒绝。
而那刀修却很有气势,一把长刀光是看着就威风凛凛,气势迫人。
正好钟毓也不是什么正人女子,且也没有什么气节加身,在外也并无甚么江川君的身份枷锁扣着。
她转了转手腕。
如今她灵力凝滞,只须这刀修一眼,便无话可说。
她心说,进去呗,进去得了,再嚣张,到时候让你们也灵力凝滞,一个一个全给你们杀了。
不过到底只是心底不能言之于口的玩笑话,想想也就罢了。
她不爱伤及无辜。
钟毓这厢正想入非非,还未应声,那狗腿子却一招出手,正往钟毓手腕处打去。
她似是还来不及反应,只任由那招数击在手腕上,详装被打得痛了,不由得松开了手中提着的轻剑。
横霜应声而落,直坠落到地面上,剑石相击,悠悠然漏出一声轻响。
钟毓抬眼瞧他,解下斗篷,拾起地上的轻剑一齐收起。
“姑娘,不一起走吗?你一人行走秘境,必不大安生啊!”
狗腿子瞧见钟毓面容,一愣,继而呵呵一笑道。
他眼中促狭之意甚是明了,偶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想必是很满意在老大面前出了个漂亮的风头,而钟毓的样貌虽在他意料之外,却显然不被他所在意。
修界之人大多相貌不俗。
而再漂亮的女修,若实力不够,依旧是不堪大用。
想必这事儿他没少干,钟毓暗衬道。
她眼睛斜睨过去。
接着顺理成章地畏惧于强权之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合乎情理地表示同意一起了。
而在刀修一行人眼中,这模样,就像是个被强逼着做什么的小姑娘,沉默应对来反抗世界的不公。
这时候,她是不合适去扮什么柔弱小姑娘的。
这一帮子人可不是林友那小胖子,难道还能轻易信了她不成?
刀修面上有些凶相,是个做老大的好料子。
还算镇得住场子。
一行人连带钟毓又返回,凡海秘境开启时日长长,他们也并不急于忙忙碌碌地寻找。
来秘境,也是历练。
漆墨之地不失为是一个好去处。
真好。
现如今修士众多,一帮人细细数来差不多有三十来个,这才能够热热闹闹地进去那地儿。
而人多,钟毓可就半点儿不害怕啦。
毕竟,人多就意味着诱饵也多,收获也大。
富贵险中求。
并且,她能够在这群人丧命之前保全自己,这就够了。
一番行动,加上互通有无之后――
“小钟姑娘,一路可还好?”狗腿子日常代替他积威已久的老大发话了。
这次,他是代表老大来慰问她这个外人的。
钟毓懂,流彩平日里也是像他这个样子的。她这个老大只需要适时发威即可,这些传话的事情是轮不到她的。
又比如那个雪域的雪燎君,不也是沉默得很吗?
据传闻,他百年才出世一回,是个极为低调的剑修,且只在遇到旁人都束手无策的大事情时,才略略出手一回。
还听说,此人无人知其面貌,只有“貌比春花秋月”这四字形容流传出来。
因此,做老大的若是小事情说多了、做多了,反而会丢份。
像雪燎君这样的就很好。
“钟姑娘?”狗腿子见钟毓又不理会他了,不耐烦道。
钟毓瞥他一眼,还是给了他一个笑容,道:“有安大哥照应,自然妥当。”
这钟毓口中的安大哥正是那日那名看着气势不俗、有些凶相的刀修。
目前只知其姓安,旁的暂且不详。
狗腿子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代表着刀修,所以钟毓这话说来也并无甚不对。
“小钟姑娘,可否再详细说说那地儿?”狗腿子一撩衣袍,席地坐下。
钟毓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道:“那有什么可说的,凡海秘境千变万化,若是我说彻底了,将你们局限于一处,反倒不妙。”
“这倒是,小钟姑娘能独身前来秘境,无怪乎看得透彻。”
狗腿子嘴巴一撇,话中言语却是夸奖,这却让钟毓辨不清他此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他从自己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绿汪汪的灵果,递给钟毓,另一只手又拿出一个自己吃。
钟毓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觉得此人虽然并不怎么聪慧,但也不算是很混。于是并未推拒,干脆地接过了他的孝敬。
两人就坐在这里啃起了果子。
刀修一行人处了刀修以外,皆是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没想到钟姑娘还能跟他们老二安安静静坐下来攀谈。
他们这伙子人可都没大跟女修相处过,都没甚么经验。
可这些年来也都心里想过。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们这些专闯秘境的亡命之徒,哪能真娶媳妇啊?
难得看到一个相貌娟丽的女修,还能偶尔聊上几句,想想也挺美的。
一个随身带剑的小修士走了过来,他面上带疤。
那疤焦黑而血肉绽开,黑里透红,是中了奇毒的表现,难以愈合。
钟毓记得他,他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但除了正事以外,每一句话都略有偏激。
此时,他却催促道:“二哥,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只这一句话,那贯穿面颊的疤痕就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钟毓多看了他一眼,还没怎么表态,就被那修士给狠狠瞪了。
狗腿子见状笑了,如常道:“行了,知道了。出发吧。”
他对自己人还是很和善的,宛如和煦春风。说话也没半点夹枪带棒,反而时不时捧上一两下。
对那刀修尤为甚。
废话,这可不是人家老大吗?可不得恭敬点!
钟毓跟着这一行人走走停停,复又入了那漆墨之地。
狗腿子忍不住跟着刀修讨论起来,只听他道:“这黑,似真不是现世所呈,倒真像是蒙蔽识海之后……”
说着,他又边看了钟毓一眼。
可惜只看得到乌漆墨黑的一片,窥探不出这外来人的神情。
刀修只应了一声,就没再说。
钟毓也没话说。
想也知道这狗腿子心眼儿多,不然也不能当上这刀修手下第一小弟。
一路上仍旧没什么收获,实在是此地太过黑暗所致。
旁人再不清楚,现如今也算是清楚了,这鬼地方,待久了还真能动摇道心。
若一群人不能够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这地方,倒真像是鬼域了。
明明你就在我身边走,却平白融在黑暗里,看不见。
识海受限,无法探出。
一人行走于黑暗与静寂之中,不见天地间其他。或只有手中刀剑有灵,偶然晃出一片光影,可照亮身边人一瞬的脸。
仔细想来,实在可怖。
刀修仍是带领着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也是怕人走散了,脚步声不大不小。
正好可以让身后人都听清楚了,才能一同跟上来,不至于分开。
钟毓很想告诉他们,她当时可是一路飞着蹿出这片地方的。你们如今只凭两条腿走,是要走上何年何月?
然而,进入此地,也不过行程了半日,现在开口为时过早,倒像是她别有用心似的。
“你当日是借林木疾走,才得以出此地?”刀修突然发问。
钟毓一愣。
下界的修士,亦如此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