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被困囹圄温润如兰

  义云天,兰泽城。
  唐桉墨揉揉眼睛,眼前突然闪现一个人影。待他看清时却被吓了一跳,连声音都不由己控地颤抖起来,“卢……卢崎?”
  卢崎吹了吹仍是温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启唇道,“原来你还认识我啊!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挺有能耐的。对了,找到子榠了吗?”
  唐桉墨“唰”得一声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愣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他大概在哪儿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他……”
  “我问你找到子榠了吗?”卢崎厉声道。
  “……没有。”唐桉墨紧紧抿了抿唇,低下头将声调压得很低。
  “那你说你这么长时间在莫维斯都在干什么?嗯?”卢崎放下茶盏,目光阴冷迷蒙,仿佛笼罩着终年不散的大雾,让人永远都窥探不到他心底的想法和此时的情愫。
  “逛集市,会朋友,还是散心?是不是只想找人倾诉下内心的苦闷,用这种方法消磨时间来是自己有点心里安慰?来麻痹自己让你觉得至少你自己为找到子榠而出了份力?来消除你心底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子榠的那份愧疚和自责?”
  唐桉墨觉得自己在卢崎面前,所有的隐私和秘密都无所隐藏。无论他怎样伪装,都会在下一秒被卢崎撕得鲜血淋漓。
  “再告诉你一件事,做好心理准备。”卢崎微微顿了顿,缓缓启唇,“凉浅雪,我没保住。”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没保住?她怎么了?”唐桉墨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你把话说清楚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首领回来了。他知道你把一个人类带回寻魂山后大发雷霆,然后将凉浅雪关进了地牢。可是手下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堕天使,偷偷摸摸地把凉浅雪的魂魄吸食了。当我收到消息找到她时,只剩下一具灰飞烟灭的残体了。”卢崎脸上难得显出一抹哀伤和愧疚,低声道。
  唐桉墨犹如遭受五雷轰顶,全身麻木失去感觉,好半天都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灾难的消息。
  “我……我想回寻魂山,我想回去找她。”唐桉墨急着就要往门外跑,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一股力在拖拽着自己,使他根本无法向前迈动半步。低头一看,两只铐链已将自己牢牢锁在椅子上。
  “卢崎,你把我放开!”
  “墨,原谅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卢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轻蹙眉头道,“子榠那边,佑泽已经开始行动了。凉浅雪我也会尽全力看是否能将她的魂魄收回来,而至于你,我希望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说完,卢崎起身慢悠悠地离开,片刻便消失在唐桉墨的视线中。
  “卢崎!你给我放开!”
  末都,御魂塔。
  “啊!”一声极度惊恐的惨叫把子榠从睡梦中惊醒。子榠撑起身子翻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衣就往外面走去。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萨麦尔就对他放松了警惕,也不把他锁在床上,也不把他锁在屋里,甚至还允许他在走廊里转转,简直让子榠觉得自己的生活突然间不那么糟糕了。
  子榠推开房门,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寻去,最终停在了一间屋子前。他轻轻推开半掩的屋门,看到了令他血脉喷张的一幕。
  屋子里的地上躺着好几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孩,全部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房屋中间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片猩红的血滩,整个场面极其血腥残忍,鲜血的腥甜味扑面而来,简直令子榠有些无法呼吸。
  而坐在沙发上施虐的人,正是萨麦尔。
  子榠就那样站在门边,目光阴冷地凝视着萨麦尔的背影,感觉方才还在跳动不息的心脏瞬间坠入了冰窖,全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至阴的寒冰之气,空气中仿佛都凝结了冰碴,冻人得紧。
  其实萨麦尔早就知道子榠站在他身后,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不紧不慢地施以虐待,阵阵惨叫声钻进耳中,无不一透露出声音主人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你在干嘛?”许久,子榠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抬起沉重的步子向萨麦尔走去,在离他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声音难以察觉地颤抖着,“她们都是谁?”
  “谁让你进来的?怎么不好好待在屋里到处乱跑?”萨麦尔暂时放下沾满鲜血的匕首,一脚踢开伏在脚边的女孩,冷声道,“你给我滚过来。”
  子榠抿抿嘴唇,慢慢走过去站在萨麦尔面前无所畏惧地仰头看着他,缓缓启唇,“你告诉我,她们都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
  “如果我告诉你,她们都是我以前的血源,你会感到害怕吗?”萨麦尔抬眸对上子榠的双眼,唇角勾起一丝残忍至极的狞笑,双眸中发出团团幽冷的光,“嗯?”
  “……”子榠顿了顿,轻蹙起眉峰缓缓启唇,“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当我找到下一个更好的血源时,她们现在的惨状,也有可能是将来你的下场。”萨麦尔翘起二郎腿,神情中带着一股子没来由的贵气,使他看上去全然不像个嗜杀成性的恶魔,而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十恶不赦毫无人性?”
  “是,恶贯满盈。”子榠依旧神色淡淡的,目光平静而毫无波澜和情绪的起伏,丝毫看不出他的喜怒,“不过,还是挺可怜的。”
  听到这句话,萨麦尔心头犹如雷球炸裂,感觉比五雷轰顶还要震撼。脑子一热还是没有绷紧自己的理智线,起身直接把子榠按倒在沙发上,两手钳住他的手腕压在头两侧,恶狠狠地盯着他,凶神恶煞得简直能用目光把他生吞活剥了,“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子榠略显苍白的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是什么意味,只知道他的意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是不是受过刺激?而且还给你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才只针对女性下手。不会是,被哪个女的算计了吧?”
  “……闭、嘴!”萨麦尔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子榠给烧着了。全身上下如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手上发紧将子榠的手腕攥得几乎要冒出血来,骨头似乎都要碎了。
  子榠吃痛,却还是强撑着几分笑模样,嘴上不停地奚落道,“啧啧啧,没想到如此精明的你也会被人骗到,真是大快人心。哎,那个人是不是把你弄得很惨啊?”他就是要让萨麦尔愤怒,最好是直接把自己给弄死,省得他在这儿天天生不如死地煎熬着。
  “你是不是找死?”萨麦尔一手将子榠的双腕举过头顶,一手揪住他额前的碎发便把他的脸转向一边,于是乎那白皙如雪的脖子又再次露了出来,威胁性地凑近轻嗅几下,轻蹙眉头眼中闪过几丝危险的光芒。
  “呵,要吸你最好一次性吸个够!别磨磨蹭蹭的拖泥带水。”最好直接把我的血吸干,我好悠哉悠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子榠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对着萨麦尔笑得愈发邪魅,想得倒是很美。
  “……你不就是想让我放过这几个人吗?那好,你数数这里有几个人,我就咬你几口,怎么样?”萨麦尔突然就笑了,眯着眼睛心情仿佛一下子由阴转晴,笑得子榠背后直出冷汗,心里瘆得慌。
  子榠斜着眼瞟了一眼,顿时在心底暗暗骂娘。哎哟,这特么有六个人啊,要真让萨麦尔啃六口,他这脖子还要不要了?
  “怎么?不愿意啊?那好,那我就先把她们的手脚都卸下来,再把她们都剁成肉酱喂我的地狱恶犬。”萨麦尔故意说得很残忍,一边说一边瞄着子榠的动静。
  终于,子榠恨得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语气极其凶恶道,“行,你啃吧,只要别只咬一个地方就行!”
  萨麦尔得逞地笑笑,埋头就往子榠的脖根咬去。子榠屏住呼吸攥紧拳头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微阖着眼咬紧牙关为接下来的疼痛作准备。谁知许久萨麦尔都没有动静,他微微睁眼一瞧,才发现萨麦尔正盯着他脖子上未能痊愈的伤口看来看去,神情似乎有些不忍心。
  “哎,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不忍心了?你早说嘛,我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子榠故意调侃他,想用言语激他使他动手,却没想到下一秒萨麦尔直接扑过来拽住他的衣领就开始玩命地撕咬。
  “哎,你疯了吗?!啊啊啊!”
  阵阵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榠才慢慢转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原来的房间了,衣服依旧不染纤尘。坐起身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面缠满了纱布。就算是隔着纱布,也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细微的刺痛。
  等他在心底把萨麦尔骂了千百遍后,才发现屋子里那个晃动的人影。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穿着一身得体考究的女仆装,长得倒也算清秀,只不过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子榠不禁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回公子的话,我是萨麦尔大人钦点的照顾您生活起居的女仆,您叫我温兰就好。”女孩听见子榠发问,急忙转身行了个礼,低着头唯唯诺诺道。
  温兰?子榠愣了愣,感觉脑海中仿佛被人硬塞进了些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最终决定还是不去理会它,“你不用害怕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公子,恕我斗胆问一句。您,究竟是恶魔,还是人类?”温兰微微抬起眸瞥了子榠一眼,但很快就又移开了视线,“如果您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
  恶魔?子榠笑着摇摇头,自己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但至少也没做过恶啊!当然不算得是恶魔。而至于人类……他现在灵力被封,其实战斗力也就跟普通人类差不多,“我当然不是恶魔,要说是人类,倒也算是吧,反正和你差不多。”
  温兰点点头,低头继续插花。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地面都开始晃动。温兰身形一晃跌倒在地,花瓶滚下桌子摔得粉碎。子榠翻身下床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扶起她,两人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温兰拽着子榠的袖子勉强稳住身体平衡,弯弯的柳眉紧蹙起来,“不会是萨麦尔大人和玛门大人打起来了吧?”
  “那样最好,他们最好是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好跑出去。”子榠心底暗暗窃喜,拉着温兰悄悄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跑,来来往往的恶魔的小喽啰们早已经熟识了他们,所以没有一个人阻拦。
  谁知刚走过转角,子榠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慌乱地抬起头,萨麦尔那张愤怒至极的脸便闯入视线。子榠心底暗叫不好,转身即跑,却被萨麦尔一把揪住衣领限制住行动,“你松开我!”
  温兰连忙乖巧地贴着墙站好,担忧的目光直射向子榠。
  “子榠,没想到你小子挺有能耐啊!竟然给兰泽城传递消息求救,现在兰泽城的人马已经把御魂塔包围了,他们是来救你的,你是不是觉得大功快要告成了?”萨麦尔一手将子榠的胳膊锁在身后,攥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我告诉你,别高兴的太早!好戏还在后面呢!”
  子榠疼得倒吸凉气直皱眉头,心底已是一团麻乱。兰泽城?怎么听着这么熟悉?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佑泽那小子来救我了!不过他可没暗中传信,不能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扣啊,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让魂儿飞出去报信!他萨麦尔以为他会移形换影啊?他要是有那么厉害,早就跑得没影了!
  “你撒手!我没报信,你自己做事不弄干净留下痕迹让人找来,关我什么事?哎哎哎,你带我去哪儿?你先撒手行不?喂……”
  萨麦尔拖着子榠大步流星地往塔顶上走,子榠哀嚎着被他随意摆弄,温兰放心不下,连忙悄悄跟上去。
  萨麦尔一脚踹开门,把子榠往塔边随手一甩。子榠身体顿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来,扒着边缘一看头皮发麻。下面黑乌乌的全是人,能够清楚的看见站在队首身着金衣意气风发的佑泽。
  “佑泽,你快走!啊……”子榠连忙朝下面喊道,却在下一秒被强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感觉到一双手揪住了自己脑后的头发,接着就是一股猛力袭向腿弯身体不受控地跪了下去,一把锋利而又冰冷的匕首逼在了脖子上,身后传来一声冷厉地怒喝,“兰泽城的人听好了,我劝你们赶紧撤兵,否则我就杀了这个人,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子榠看见佑泽先是一愣,接着做了个后撤的手势。正稍稍放了点心,却看见不远处有个敛着墨色四翼的黑色身影,拉弓如满月,赤红的眸子刺痛了子榠的眼,而那箭头的方向,正朝着没有防备的佑泽。
  那是,别西卜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