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爱的渴望
由于开幕式是“珠江为舞台，城市为背景”，在开放的空间下独特的表演形式，整个珠江新城一带安保升级，封路闭户，只有少数人能亲临现场观看开幕式。近在咫尺的黄灿虽然特别遗憾无法亲临现场，但和赵小玲子在家中聚精会神地观看了实况转播，度过了一个难忘之夜。
开幕式利用了海心沙得天独厚的城市中轴线和珠江东西交汇点的地理位置，运用先进璀璨的高科技手段、虚实结合的艺术效果，声光电交相辉映，把珠江江水、两岸城市地标，包括大剧院、博物馆，广州塔等尽收其中，运用激光、喷泉、船、帆、塔五大实物和光影元素，将天、地、水、桥融于一体。珠江流光溢彩，广州盛况空前。
电视机前的黄灿和小玲子看得是目不转睛赞叹连连。黄灿拿出一叠各类赛事门票让小玲子自选两张，这都是她早早预订好准备分享给朋友和同事的。
赵小玲子兴奋地欢叫“哇哦！”，一把抓过门票一张张翻看，然后抽出一张揶揄道：“灿灿，是不是门票特紧俏啊？你怎么连击剑这么冷门的赛事门票都买？击剑哎，两个带头盔的人站在那儿互相刺来刺去，有什么观赏性啊？”
黄灿从她手里一把抢回那张票：“这是给我自己买的。有没有观赏性看你懂不懂欣赏。击剑被称为“格斗中的芭蕾”，算是世界上最斯文的“打架”了。在攻守中，自信博弈，是一项非常优雅性感的赛事知道吗？”
这些话是当年江云溪教给她的，击剑是他练习的运动。分开这么长时间，她仍然保持着对击剑的欣赏。
击剑项目半决赛当天，黄灿一个人前往体育馆观赛。看着身着雪白剑服头戴护面，手持闪亮长剑的运动员们，在赛场上时而动如脱兔，时而渊停岳峙，寒光乍闪激情豪迈，将胆识与智谋在运动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她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闪现出一幕幕记忆的浮光掠影。
记忆中那摘下护面甩去汗滴，面容俊逸笑容骄傲的少年。
也许是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击恍了神，比赛结束时往场馆外挪步的黄灿，忽然远远地瞥见人流中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这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她马上自我否定，江云溪怎么可能和自己出现在同一个赛馆里？他不应该在遥远的加拿大和家人在一起吗？
当她再次回眸，带着慌张心悸，用目光雷达般在上排观赛台搜索寻觅时，却再也不见斯人踪影。过了好久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幻觉而已。
每年丹麦同事圣诞、元旦连休长假之后，Franz惯例来到中国进行新年第一次巡视，通常只有这一趟他是独自来，因为工作重点是广州办一年的总结和来年规划。对老外来说元旦后是新年，而对国人此时是接近年底。每逢此时，Franz情绪还未从节日狂欢中完全拔出，而黄灿却是严阵以待，亚历山大。
在Franz和整个广州办同仁开会聆听年度汇报之前，黄灿必然会做足充分的准备。不仅每份报告事先核实过数遍，确保每一个数据万无一失，就连报告的字体、标点都必须完美无误。Franz可能提问到每个岗位的要点，她甚至也会在办公室和同事预演一遍，保证团队在各方面有问必答、团结精进、风口一致。
大老板来之前广州办已高度紧张了一个礼拜，待老板杀到，团队已经适应气压，反而显得张弛有度、举重若轻。
这是黄灿一贯的工作习惯，绝不临阵磨枪，不打无准备之仗。若不做到胸有成竹，那她可是会焦虑犯失眠症的。李凡称之为完美主义强迫症，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界绝不肯对外露出破绽。
而她经常教育李凡的是，一个优秀的员工尤其是管理人员，绝不向老板提出没有准备好答案的问题。因此当结束会议离开办公室，即将与Franz单独共进晚餐之际，她的包里已准备好广州办所有员工翘首以盼的调薪提案。
黄灿后来明白了，为何当初乐斯决定成立中国公司的时候会选择她作为Franz的搭档？彼时Franz同她一样需要时间磨练，选择一张年轻的白纸跟新老板匹配，比选择另一个经验丰富的“袁力行”更容易调教和掌控。事实证明老Mr.Jacobsen眼光独到，Franz和她算得上刚柔并济、共同成长，并且日积月累中或多或少产生了超过常规上下级关系的，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在总部和董事会眼里，他俩永远是同盟阵线，将集团采购牢牢掌握。
每位boss的领导风格都带着个人鲜明的性格特色，磨合越久了解越深。黄灿发现Franz与乃父大不同，老Mr.Jacobsen威严直接，而他柔和迂回，尤其擅长避开锋芒曲线达标。但凡他预期会引起激烈争论的话题，习惯单独避人讨论。谁让黄灿的工作作风日益强硬，已逐渐演变成供应商和老外口中的“toughgirl”呢。
根据Franz口味喜好，黄灿推荐了一家意大利餐馆。随着亚运会将珠江新城完美揭幕，区内诞生了这么一条欧洲风情的酒吧街，深受五百强工作的老外们喜爱，尤其是它临街露天的设座。这无疑是Franz喜欢的休闲情调，人在露天吧台坐下，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马上点了起司薯条和两瓶红酒。
碰杯之后他感叹道：“Maggie，广州尤其是这个区域简直太棒了！这次换住的四季酒店、小蛮腰和歌剧院附近的建筑与灯光，完全媲美甚至超过其它国际一流都市。我得多拍照片给家人看看。哦对了，我太太向你问好。”
“谢谢，也请代我向她致意。”黄灿拿着酒杯微笑回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他一样放松，不要猴急忙慌地抓住老板就谈加薪。虽然她和团队其他人一样，有薪不怕年高嘛。
Franz和黄灿一阵谈天说地，互相交换总部和国内的信息，他虽是老外却也装着颗热爱八卦的心，爱拿黄灿的各种小道消息当下酒菜，很快两瓶红酒见了底，又点上牛排和两瓶红酒。
喝酒对于黄灿来说俨然成了工作的一部分，已锻练出经验和酒量，找得准插入主题的时机。趁着Franz提出集团基于财务目的决定在香港注册远东公司，经办管理人仍是她时，她便开始劈里啪啦向Franz罗列各种数据，包括今年业务增长量、质量控制比例、索赔成功率等等。
Franz心领神会，放下酒杯笑道：“好吧好吧，这些都是铺垫对吧？无论是我本人还是董事会对于广州办的优秀业绩都已做了充分肯定。所以，不把工作谈完，我们就无法全然享受闲暇美酒？”
“老板，我已经准备好了详细提案，有理有据可商可量，相信谈完加薪的难题，你喝酒的兴致会更好。”黄灿拿出提议纸张亮在桌面，“在增量不加人的情况下，秉承鼓舞员工士气不流失人才，同时更加高质高效为公司服务的宗旨，当然，也结合现下广州人力资源实情，我想这个比例的提议你不会感到意外，而是合情合理。”
Franz耸耸眉拿过纸张仔细研究，思考自己的心理预期与提议之间皆大欢喜的平衡点。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讨论，Franz将提案纸张反扣在桌上，问道：“就这么决定了好吗？”
“好！”黄灿重新拿起红酒与他碰杯：“我代表全体同仁感谢老板！”
“哈哈，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狡猾，但是你看，过去和未来，没有我们不能通过协商搞定的问题、稳定的局面，对吗？”Franz心情不坏，为终于圆满解决加薪问题而轻松起来。
黄灿心里也颇为满意，春节前年终会议她将为辛勤工作了一年的同事带去小小的惊喜，作为广州办头儿，对团队工作的认可仅凭口头褒奖是不够的，必须落到实处。当然，她本人更是，接受工作任务时她从不含糊，争取加薪时也同样没手软。
愉快的氛围一直延续到午夜一点多钟，黄灿才叫了辆出租车将老板送回酒店，自己一个人慢慢步行回家。
冬日深夜的广州起了大雾，每一呼一吸都是寒冷的空气和PM2.5雾霾。在酒精的作用下，微醺的黄灿感觉思绪万千，裹紧大衣领口，在浓雾中走得是深一脚浅一脚。又是即将逝去的一年，又是披荆斩棘的一年，她的薪资福利已超半百万，职场生涯前途长远。多少次深夜差旅归家、凌晨到达机场的时刻，她也没敢放任自怜的情绪卷席过疲惫的身躯。似乎自从离开三线家乡来到广州打拼，她就始终憋着一口气，只想盯紧目标朝前方努力奔跑，超越过去，超越自我。
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应该会为现在的她而感到骄傲吧？她以为自己长久以来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一切，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她发觉脸庞微凉，伸手摸到一行泪水。此时此刻，除了工作，她更渴望谈一场恋爱。
恋爱不仅仅是去爱别人，更是学会爱自己吧？她想，到了某个年龄，与其说我们在努力地爱着固定的某一位异性，不如说，我们在拼尽全力地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爱与任何形式的奋斗一样，都是在用竭尽全力来抵御人生的虚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