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幕 麒麟龙驹
树下升起带着油香的炊烟,穆红穆松架起了巨大的火堆,把肢解的鹿一块块架在火上烧烤,五个劫道的流民和两个被劫的过路人围坐在火堆旁边,用短刀一层层地割下滋滋冒油的熟鹿肉。
一整头梅花鹿大约有一百五十斤,穆红穆松虽然架火烤肉的技术娴熟精湛,但是陆振进食的速度似乎更胜一筹,甚至要吃下许多半生不熟的鹿肉才能勉强配合穆红穆松烤肉的速度。
白陌等人六个人分食一条鹿腿,而陆振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只。
向由基对穆红揶揄:“你说他一日吃能五十斤肉,我看一顿都不止吃五十斤吧。”
“饿得太久了,”陆振抹了抹嘴边的油和血丝,“这荒山野岭,路过的只有南淮军的传信骑士和流民,劫道也劫不出什么油水。”
“劫道既触犯刑律,又危险重重,如此尚且不能果腹,”向由基说,“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我等流落荒山,无家可归,种田打猎不足以维生,若是去城中找寻生计,又要被当成黑户驱逐,”陆振低下头,“小人好赖也是贵族出身,劫道也是没有办法。”
“我倒有一个办法,不仅让你们天天都能吃饱,还能过上体面的日子,不用风餐露宿,缺衣少食,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强盗,你可愿意?”向由基试探着问。
“求官长示下。”陆振伏地叩头。
“如今西纠穷兵黩武,纵兵侵略我南淮,你虽是故梁国人,但一在我南淮境内谋食,二与西纠亦有国仇家恨,不如入我南淮军中,来日立功封爵,荫及子孙,才不算埋没一身本领、一腔壮志。”向由基循循善诱。
“官长点醒的是,可惜小人投军无门。”陆振也不傻,急忙再次叩头,顺着向由基的意思开口。
向由基大笑:“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实是不知。”陆振虽然预感到这两个人来历不凡,但是他们都穿着南淮传信骑士的简朴军服,怎么可能看出身份。
“你可知道故绍梁君白逍吗?”
“绍梁君十数年前力抗纠国,只可惜故梁国君昏臣暗,使绍梁君终为纠国所害,绍梁君至今仍被中原坊间尊为武圣,家喻户晓,小人当然知道。”
向由基凑近陆振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陆振闻言脸色大变,向白陌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现在你可愿意入我南淮军旅,随我们同去三国故地?”向由基问。
“愿为前驱,舍生忘死!”
“好!”向由基大笑着扶起陆振,“我们马上要去武关,到了武关,他们四个就在原敖将军手下,你跟着我们破军城!”
“叩谢官长提携。”穆红四个人也叩头拜谢。
向由基得意地向白陌丢了个眼色。
“本来傍晚能到武关的,在这里一耽搁,到武关可能要深夜了,”向由基解下自己贴身的短刀,“我们骑马,比你们徒步要快,路上如果遇到南淮军盘查,给他们出示我的佩刀。”
“回官长,”陆振回答,“可否将宝刀寄存在穆红兄弟处,他们步行在后,小人和官长一道。”
向由基上下打量着陆振巨大的身躯:“我的马虽好,莫说坐你我两个,就是驮你一个,怕是都吃力。”
“官长误会了,小人有马。”
陆振把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远处传来昂扬的马嘶,随着地震般的震动,一匹如龙的骏马带着劲风奔来,很有些陆振出场时的派头。只是马身上的马具十分简陋,和陆振一样有一股草莽英雄的气质。
“此马不是凡品,怕是一头龙驹,章朝王室都未必找得出几匹这样品级的神骏。”向由基惊叹地打量着这匹马,它比向由基白陌的战马还高出一头,奇长的鬃毛如瀑布般垂下,遮住马膝,浑身肌肉虬结,皮毛漆黑油亮,眼神里带着人性化的不羁。
“回官长,不是小人吹嘘,不止大章王廷,就是四海之内,小人的卷地黑麒麟都是绝无仅有,”陆振恭敬地回答,“小人曾往西纠马市为县里购马,恰逢遇上西域马商带着这匹种马,号称可通人语,只是野性难驯,无人能驭,只能当做种马,不堪骑乘。后被小人驯服,收为坐骑,除了小人,谁都不让骑。”
“卷地黑麒麟,马如其名,”白陌拍手大笑,“马如其主!”
“如此烈马,都能被你驯服,”向由基同情地看着马,“恐怕吃了不少拳头吧。”
陆振羞涩地挠头,卷地黑麒麟看向向由基,打了个响鼻,大眼中露出无限的委屈。
“未去势的战马不能上阵,这是种马,若要上战场,它恐怕得……”向由基忽然想到了什么,卷地黑麒麟悚然而惊,打着响鼻退后了两步。
“官长放心,神驹与凡马已是两类,一般的母马入不了卷地黑麒麟的眼,至于发情时撒野……”陆振看了一眼面露惊恐的卷地黑麒麟,“有小人在,它不敢撒野的。”
白陌心说这马怕是被锤出了心理阴影吧,真是粗人骑野马,一物降一物。
“好马配好鞍,到了武关我帮这匹龙驹配一副上好的马具,如果没有尺寸合适的,我请原敖将军叫营中马匠铁匠给你专打一副,至于去势……”向由基笑着说,“我觉得还是早点骟了好。”
卷地黑麒麟凄厉地惨叫一声,撒开四条长腿就想跑,被陆振一把扯住,只能拼命挣扎。
“你刚才说它能通人语,那你告诉它,想不去势可以,以后上了战场,要令行禁止,不能随便发疯,”向由基说,“否则就把它的……”
不等陆振开口,卷地黑麒麟已经停止了挣扎,把马头低下,靠近向由基,摇头晃脑打着响鼻,讨好地看着他。
“该出发了,”白陌牵过两匹战马,“尽量在子夜前到达武关。”
“白公子说的是,还是尽快上路。”向由基把佩刀交给穆红收好,“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不枉这一番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