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幕 流民劫道
河水绕山而过。自近而远都是绵延的群山起伏,每次山风来去的时候,如蝶翻飞的黄叶就纷纷扬扬落下来。
向由基和白陌把卸了鞍的马放到河边吃草饮水,找了棵歪脖子树,清出空地坐下吃干粮。白陌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从背上卸下那柄重剑,默默地埋头啃干粮。向由基从干肉上撕下一条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胡乱地想着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好。
若干天前这个小鬼还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难民,而向由基是南淮宫城禁卫金羽卫的右领大人,也算是年轻有为位高权重,现在单论他的血统,比这个少年都有些自愧不如。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我还比他强点。向由基暗搓搓地想。
向氏虽然也是亡国之后,但如今好歹是南淮军中的中流砥柱。
白陌是西戎酋长的亲孙,西纠副帅的亲侄子,故陈国公主和故梁国大将的儿子,但是西戎是降国,故陈国故梁国都是亡国,纠国虽然还在,但是被白起知道还有这么个侄子,恐怕更愿意派出玄鳞影卫把白陌的脑袋砍回来和他叔侄相认。
而且向由基比他大四岁,论辈分怎么也得叫一声大哥。
想到这里,向由基不由得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觉得自己在和白陌的较量中还是没落下风。
白陌咬下一口干粮,抬眼看到向由基正痴痴盯着自己,脸上绽开了神秘的谜一般的笑容,不禁头皮发麻,连忙低头继续啃干粮。
“咳,”向由基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端正姿态,“这个,白公子。”
他指指白陌背上的重剑:“我看你一路上把这剑一直背着,你可会刀术啊?”
“这柄剑是我先养父遗物,至于刀术,养父闲暇时教过一些,”白陌回答,“也就用来砍柴伐木罢了。”
“原来如此,但是白公子太谦虚了,改日由基还要向白公子讨教一番……观此剑形制,像是故梁国武卒营的斩马重剑。”
“先养父是故梁国武卒千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向由基笑笑,“此处离南淮与故梁国交界不远,过了边境,虽然故梁国故地还未彻底实行纠国体制,不禁私兵,但是如果遇上巡逻的纠国军队盘查,你带着故梁国的制式兵器,可能会有麻烦。”
“那怎么办?”
“到武关的时候,暂存在原敖将军那里吧。”向由基给出建议,“至于随身武器,在哪个城池中再买也行。”
白陌沉吟半晌,忽然开口:“如果武关失陷了呢?”
向由基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河边传来马的嘶鸣,白陌和向由基站起来寻声望去,远远地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正在死死抓着一匹马的鬃毛和缰绳,想把它拉走。
向由基把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唿哨,两匹马昂首长嘶,撒腿向他们狂奔过来,抓着缰绳的人猝不及防,被放风筝一样在马后被拖了好几百步。
马在向由基面前急刹停下,被拖来的人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到向由基白陌脚下,脸朝下摔在泥里。
“有点意思。我叫我的马,怎么还多出个人来?”向由基蹲下来,玩味地看着这个人,“敢问你是哪位?”
那人呻吟着撑起身子,吐出满嘴的草和泥,抬起头看看向由基,嘴巴一咧刚想破口大骂,转眼看到向由基身着军服,身边的白陌又背着一柄大剑,又吓得闭上了嘴趴了下去,只能滴溜着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
“官爷!官爷!”身后远远地传来几个人焦急的叫喊,“官爷饶命!”
向由基和白陌回头,看见三个穿得一样破破烂烂的精瘦汉子向他们慌慌张张跑过来,扑通跪在他们脚边连连叩头。
“哟,你们一起的?”向由基看看左边跪着的三个,又看看右边趴着的一个。
为首的精瘦汉子叩头回答:“回官爷,我等都是附近的种田人,我叫穆松,这牵马的是我的兄弟穆红,他这个人脑子不好使,看到什么就好奇,又不懂礼数,做事也没有分寸,因此冒犯了官爷的宝马,求官爷饶命!”
“种田人?我南淮赋税徭役一向轻微,南淮的农人什么时候衣服都穿不起了?看你们的口音和服色,”向由基笑着拆穿了穆松,“倒像是故梁国的流民。”
穆松兄弟和身边人交换个眼神,同时暴跳起来,从怀里摸出利刃,以二对一向白陌和向由基扑去。
向由基一脚一个,蹬翻了穆松和另一个流民。回身想救援白陌,却看见白陌已经踹翻了一个流民,转身折了穆红的手腕把短刀夺下,架在穆红脖子上。三个被踹在一边的流民忙不迭爬起来就跑,又顾及穆红还被白陌拿刀架着,只好不远不近地看着。
“饶饶饶……”穆红两手缩在胸前像拨浪鼓一样摆,慌张害怕得说不出话。
“想不到白公子还有这种身手,”向由基赞许地看看白陌,又用流民掉下的短刀在穆红脸前左右比划,“流窜,盗马,袭军,要是再多一个同伙凑够五个,治你们一个群盗之罪,你们有十个八个脑袋也不够砍啊,如果你们还有家人邻里,那他们也要跟着你倒霉。”
“没没没……”穆红吓得拼命摆手摇头,一股骚腥气从他裆下弥漫开,白陌眉头一皱,把穆红踢在地上。
“穆红穆松你们干什么吃的,才两个人都放不翻?饿死我了!”远处一声怒吼,仿佛惊雷乍起,白陌和向由基都是一惊。
“好大的嗓门!”白陌赞叹着寻声看过去,一个铁塔般的黑粗汉子正拖着土制的狼牙棒大步流星地奔来,颇有些地动山摇的威势。
“哟,刚说到群盗之罪,”向由基戏谑地看着刚爬起来的穆红,“这就刚好凑满五个人了。”
穆红吓得又瘫软了下去。
黑粗汉子大步赶到向由基白陌面前十几步远停下,向由基白陌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将身边的沙尘草屑都吹得在空中打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