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邀请
她独自一人，漫游于羊肠小道，小道两侧血色之花盛放，妖艳而美丽。
“彼岸花，花彼岸，不见叶，只见花。”
她低声呢喃这支广为流传的小诗，脚步轻飘飘。一株一株彼岸花自她的蓝眸映出，来不及停留，转瞬即逝。黄昏的余光中，她前行，不曾再回首。
小道尽头连接一座古桥，云雾缭绕，一望无垠。她要度过这座桥，她要前往彼岸。
桥边的老妇递上一盅泛红的汁水，毫无感情地念着一成不变的对白：“喝下它，然后上桥吧。”
喝下它，然后上桥。
这是孟婆汤。
走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犹豫一瞬，试图辨清现实，但双手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想要接过那盅足以让她遗忘一切的秘药。
忽然有谁于身后扼住她的手腕，而后闻得一句：“汝命不绝于此。”
眼前的景象化作泡沫，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以及孟婆皆如海市蜃楼般消散，她置身于一块等身的白石前，石身平滑如镜。
“此乃三生石。”一道红影自她身侧而过，立定在三生石旁，手指轻轻抚上石身。三生石蓦然映出她的模样，蓝发蓝眸，宽松的运动休闲服一看便不属于她死亡的时空。
“忆起前尘，铭记时光。”这次她听得真切，红影的具体轮廓在她眼中渐渐明晰。那是名年轻女子，红发如火，纯金的发簪下垂着血色彼岸花，羽翼微敛，阳火旋身。
三生石上的画面变换，她的视线随即被牵动，画面中三只精灵由远及近，真实得就像他们即将突破三生石的限制。
她记得他们，是艾恩斯和凡尔斯，还有她挚爱的伙伴，炽凰·朱雀。
“凡世……亦可贵，羁绊仍将延续。”那名女子回眸，红瞳深邃，直击她的心灵，“汝命不绝于此，吾予汝生存之权力。”——
“小雨，小雨？”
是谁……在叫我？
“怕不是又双叒叕凉凉了？！”
瞎说什么呢，毛病真大。
李淅雨迷迷糊糊地从臂弯中抬起头来，瞥了一眼串班的两人，悄悄嘀咕一声：“萌萌啊，头可断发型不可乱，小心我咬你。”
“别，狂人疫苗打不起，会变蠢的。”林筱魏收回那只想去拽李淅雨发绳的爪子，转而顺平自己头上翘立的呆毛，随后秒变严肃脸，蹲在李淅雨身边，将双手奉上，“娘娘，请您移驾食堂，小的要饿扁啦！”
“……爱卿平身？”李淅雨拍拍那两只试图作死的人爪子，看一眼手表，默默地直起身来，问，“等了我多久？”
“从下课到现在，估计五六分钟？睡得跟凉了似的，快走快走。”林筱魏还了一掌在李淅雨后背，起身。
现实时间并不长，梦里那双红瞳却仿若历经千帆呢……李淅雨回首看一眼后排，凌天羽早溜得无影无踪，毛都不剩一根。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本想再追问些与那梦境相关的细节，看来是不可行了。
“小雨，是复习太累了吗？能睡这么沉。”南门昭雪点点李淅雨的眉心，出言道。
“我觉得不是……梦见了一些事，就像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李淅雨回神，低语。
“梦见什么了？是那时候的事吗？”
“出现了火王，菲，还有他，这绝不可能是日有所思。”李淅雨一指后排凌天羽的座位，实在不懂梦见他是个什么骚操作。
“说到凌同学呀，他是不是换皮了？怎么和原来不太一样。”林筱魏说。
“那个……派特博士出品，他值得拥有。”很好，又是一口剧毒。
“emmm是真的惨，我问他都不愿说……”心疼归心疼，大实话还是要说出来的，“我觉得这样比原来更清秀了诶，估计是因为没了满头的呆毛？”
嗯，飞行系精灵王再次躺枪。不过，王之警告怕不怕？
“这话可不能告诉他哦，小雨，我们应该统一战线。”南门昭雪随手拣起桌上的一支笔敲了敲桌面，大有一番威胁的意味。
“相信我，会告诉他就有鬼了。”
“好啦走吧，你今晚还要赴邀，不是么？”
“是哦……转眼就周五了。”李淅雨稍稍整理了下桌上散乱的课本，随后离座，“走，祝我晚上开心吧。”——
入夜，教学区灯火通明，却非常安静。夜空晴朗，月色无瑕，偶有三两声鸟鸣，伴着李淅雨和其他同学一同赴邀。文学社是院内第一大社，其次是志愿者社，再次是广播社。巨头社团的活动场地一般是分散的，很少像这般规模宏大地召集社员。同班的文学社社员给李淅雨点明说，每学期初的第一次集会主要是自主交流交朋友的，社长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说明一下计划的活动内容和表示对新社员的欢迎即可散场。
学院大致分为五个区：A区、B区分别为初高中教学区，C区为生活区，D区为社团活动区及学生会。E区为教师办公区。从B区到D区也算有段距离，当李淅雨抵达集会地点时，放眼望去，人群已是熙熙攘攘。
“文学社的社员数量还真……夸张。”李淅雨暗自感慨了一声，心里和天文社进行一番比较，这落差大得没话说。同班同学和她打声招呼就溜了，留她自己不明不白地寻找可供搭讪（划）了解更多情况的人。
正式社员几乎都三五成群，聊着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融入他们，李淅雨也能感受到集体向上的氛围。想想自己只确定了一个主社，是不是可以……
“诶，雨学姐！你也在啊。是选了文学当副社吗？”棕发女孩从背后抱了抱她，吓得某人一个激灵险些爆粗，再正视廖依桐，才把一口气闷进肺里，答道：“不是啊，是文学社给我发了邀请函。”
“哦，敢和我大天文社抢人？”
李淅雨心说天文社和文学社比是真的不大，尽管是特殊社团。
“说是学习交流会，其实只是袁哲学长的地盘被抽中开社长会啦，他们顺便就……你知道高三的社长们忙嘛，难得抽时间来理一下自己的社团。”廖依桐摊手，表示初二学生离高考还远着，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潇洒。
跳级的小朋友没准都这么气人吧……
李淅雨并没有意识到有哪不对，再一次感慨：“高三是真的辛苦呢……离我不远了。”多么痛的领悟。
悲伤的话题日常被乐观主义揭过，廖依桐顺便给李淅雨介绍了下文学社社长袁哲。沈月瑶也在一边，廖依桐经过时，双方点头以示问候。
袁哲架着他厚实的近视眼镜，对廖依桐微笑：“廖十，你也难得过来开个会，是因为天文社这届招社员破纪录了？”
“是哦，哪像文学社一次能斩获一半的新生数呀，四位对我来说够意思了，学长身边那位小姐姐不就险些倒戈嘛。”廖依桐对沈月瑶比个心，厚颜无耻地说。
“袁哲学长为何如此称呼依桐？”沈月瑶眨眼接收比心，随即开口堵住袁哲接下来的话。
“学长们起的绰号，欺负我年龄小呀，目前我应该是全学院最年轻的学生了。”廖依桐接力封口，袁哲听此也只好尬笑承认，对上女生之间的一唱一和，男生是真的占不到上风。直到书法社社长陆迁勉以开会为由拖走廖依桐和袁哲，李淅雨才找到了一丝插话的机会。
“当个透明人站这我都要尬死了，没想到依桐这么能怼人……”
同被留下的沈月瑶站到李淅雨身边，说：“李淅雨学姐，觉得文学社怎样？”
“很好的，社长也挺有趣……我现在加入还来得及吗？你知道我主社天文嘛，可能文学得排副了。”
“随时欢迎。”沈月瑶轻轻将碎发撩至耳后，说，“我给你发邀请函，其实是想约你单独谈谈，现在方便么？”
“邀请函是你……？单独找我有何事？”
“副编，这期校刊的素材到位了，你要不要先看看？”一社员很巧地过来报告，正好盖过了李淅雨的声音。
今晚的主角光环可能是被某人当晚餐吃了吧。
“稍等，我有些私事。发在编缉部，先给其他编辑过目。”沈月瑶急匆匆地交待过，把李淅雨拉出主会场，寻了个隐蔽的角落才放松下来。
“感觉自己像只羊，今晚谁都可以顺手牵。”李淅雨打趣道。
“学姐不是羊，抱歉。”沈月瑶说，“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这么重要还非得避开人群？压低声音不就好了？
“重新认识一下。”沈月瑶幽幽地揭秘，“我是精灵，我来自宇宙。”
李淅雨仿佛挨了场霹雳，良久才回复一声：“Pardon？”
“月慕心瑶。”沈月瑶按了按颈间的海蓝丝巾，“光神秘系精灵。”
“不好意思请让我冷静一下……”
“请便。”
李淅雨先前并不了解沈月瑶，毕竟她不是本地学生，而沈月瑶初二成为校刊副编，就必然在瀚宇学院待了一年以上。假设沈月瑶是真正的精灵，她为什么要在地球滞留？其原因不可能是避世。精灵在地球上会受结界压制，这种效果凡尔斯已经有了一番体验，是依靠外力强行适应的。那沈月瑶呢？
“天文社……知道你的身份吗？”李淅雨试探性地发问。
“过去不知。”
“那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不会难受吗？！”李淅雨惊了，总组直到现在才知道眼前精灵的存在，沈月瑶是怎么顶着结界压力在地球活动的？！
沈月瑶似是确定了什么，给出回答：“结界限制的是精灵之力，只要自我封印，我们的结构便与人类无异。”
“为什么告诉我？”李淅雨意识到此事的严肃性，正色警惕道。
沈月瑶不语。
“你有什么目的？”
“……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精灵。”
李淅雨感到一阵凉意，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我想找到他们，才申请的天文社。”沈月瑶说，“这不是独家秘密，我所明示学姐的，依桐也都清楚。”
“他……们？”
“一个信号在出现不久后消失了，还有一个在沉睡。”
“这……”出现又消失的是凡尔斯，那只沉睡的精灵是谁？紫悠月？还是另有所指？
“天文社背后好像很看重你们呢，能帮我问问吗？”沈月瑶顿了顿，补充说，“毕竟是同族。”
“为什么不直接问依桐？她知道得肯定比我更详细具体吧。”
“……她拒绝了。”
李淅雨看着湖水之蓝中的落寞，认定精灵一事是机密，也就不敢随意披露。既然问到她这里，沈月瑶也应该不是目的不纯的狡诈分子。但连天文社社长都拒绝回复的事，李淅雨自然不会强求真相。
经过一番思考，她还是给了个令对方失望的回答：“对不起，爱莫能助。”
“……好吧，谢谢了。请为我保密。”沈月瑶很是识时务，找不到突破口也愿意暂时放下，等待更好的时机。她向李淅雨微鞠一躬，并为耽误她的学习和交流时间致歉。
时间总是在活动中飞逝，集会散去，李淅雨回到教室，绝口不提任何与沈月瑶的接触，就算是凌天羽，或者南门昭雪。她想着知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应该尊重沈月瑶的请求——
第一次月考如期而至，在与出卷老师进行一番脑力拼杀后，各位同学都悬着一颗难以平静的心。还能保持初中的优势吗？这毕竟是异地求学。张贴在高一成绩榜上的分数显示，韩宇轩稳居年级第一，超了第二的殷樱整整30分。李淅雨看过分数后松了口气，她是年级第五，南门昭雪和林筱魏也与她相差不大。
凌天羽自觉内心凉凉，他实在不能理解人类的数学为什么要钻研得如此深刻，以及中国汉字博大精深的书写，导致他一向清隽如本身的字体也走了形。总之一句话，他的成绩并不理想。
“你们都是魔鬼吗？”凌天羽从李淅雨座位旁经过时问。
“你放心，考砸不丢人。”李淅雨头也不抬地回应。
“我看着我的答题卡，甚是心塞。”
“练字有好处。”
“你怎么突然高冷？被谁消过毒了？”凌天羽注意到李淅雨正在写些什么，便凑上去看了看。
“你对军训没点b数？”李淅雨收起账本，拿起日历在凌天羽眼前晃了晃，四天后的日期上明确标出“军训”二字，“信我，这种天气不准备防晒霜什么的，你会黑两圈。”
“听起来真惊悚……”行吧，他还不想从白鸟变成黑鸟，“我怎么办？请假可好？”
“我怎么知道你们男生？你问韩宇轩去，你们的军训时间比我们女生长呢。”
“……这么说吧，Idon`thaveanymoney。”
李淅雨向他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
“别这样看我。”凌天羽拉了拉嘴角，不怀好意地瞄向后排，“是时候展现本王的厚颜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