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与秋

  不知不觉间,九月就要过去了呢。
  回想出入学院时的懵懂,离开家的求学之路,如今已是渐渐适。瀚宇学院的学习环境很好,同学之间也可相处融洽,在过去的时间里,我着实学到了很多,且有挚友的陪伴,让我能一步一步脱离对家庭、对父母的依赖,由于是封闭化的院校管理,我的周末也是在学院中度过,参与社团活动是个利用时光的好方法,即使天文社近来无事,我也可以去昭雪的摄影社或萌萌的美术社串个门,观摩一番她们的乐趣。
  中秋既至,学院的月假也便来临。八月十四晚没有夜修,院长关照,让学生们在寝室内收拾行李,以便明早启程。在我收拾衣物的过程中,霜海就坐在一旁,认真曹禺的《雷雨》。她的家就在此地,所以也就不用作乘车归家的打算。
  清晨的闹铃声将我唤醒,偏首,霜海仍蜷缩在被窝里。洗漱完毕后,我鬼使神差地作了个死,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暂别。但我也才刚将手收回,却发觉她正清醒着,双眼直盯着我。脸上扬起带有歉意的笑容,她便不恼。
  “要动身了么?”她问,未过水的嗓音略显沙哑。
  “是呢,昭雪和萌萌已在楼下等着我了。”我答道。
  “一路顺风。”
  “嗯。再见咯。”
  在楼下与昭雪、萌萌会合后,去了院内的站台,不少学生也是早早来此候车,归心似箭。不知为何,列车上的时间流逝得如此迅速,我感觉只是与友稍谈的片刻,就到了下车站点。打点过行李,我们便一同下了车。
  归家的途中只有昭雪与我相伴,萌萌在站点便被她的父母接了去。秋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昭雪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挽着我的胳膊,将掌心放入我的手中,彼此交换着足以暖心的温度。一路上我们没有什么交谈,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就这么手牵着手漫步在故乡的街道上,也别有一番情调。步过杨柳岸,步过林荫道,我家所在的小区也就近在眼前了。
  “就到这里了吧,小雨,伯母在等你敲门哦。”昭雪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盒子递到我的手中,笑容绽放,“中秋快乐~”
  “谢谢!”我给了她一个拥抱,带着中秋的祝愿。
  家门前,我怀揣着难以平复的激动心情,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门后传来欣喜的应答声,随后,母亲的面庞映入眼帘。近一月未见,我竟感觉母亲瘦了,眼角也添了些许皱纹,但面上的笑容依旧。我忍着眼中泪欢笑:“妈妈,小雨回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会不会不适应?”
  “没呢,我过得很好,您和爸爸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那行,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知道你们放假,早早给你备好你爱吃的了。”
  用过母亲精心准备的中餐,是午休时间了。我向母亲道过午安,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房间是母亲有心帮我打扫过的,几近一尘不染,我伸手抚过干净的书桌面,直到指尖触及一个白色的花边相框,框中照片上是四个女生,统一着着瀚宇院服,拍摄地点位于天文社前。这是昭雪在回家之前,特意托摄影社的社员照的,依桐做了个顺水人情,直接用传送装置将照片连同相框一起寄去了各位的家。
  在我端着相框出神时,只听“叮咚”一声响,手机屏幕变亮了起来。我解开锁屏密码,发现是短信,还是韩宇轩发来的。起初还好奇他为何在这时候发消息来,点开一看,是我错了,对方语气着实欠揍,是飞行系精灵王无疑。
  “嗨,小雨妹妹,到家了没?我和宇轩都无家可归的,只好一起窝在宿舍啦。”
  我尬笑两声,不能理解凡尔斯是想表达什么思想感情,他这么喜欢和韩宇轩待在一起……没准是因为某人话唠?
  “小凡,不想回去吗?”这确实是我特别想知道的事,毕竟在悠月的事上,他是时刻受到监视的。尽管他对此表示默许,但作为自由之翼,他留在这里应是很委屈了。
  不多时,凡尔斯便有了回复:“回去?回去听重生之翼讲精灵生哲理还是去和欧德学种花?无趣。地球挺好的,没有那么激烈的光暗争斗,或许只从功利出发,也不是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我不想回去,如果能一直留下,我觉得很行。”
  我注视着屏幕沉默,可以感受到他的忧伤,因为宇宙里,再不会有一只精灵提着镰刀说要砍他的翅膀,因为千夜死神……不在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们先祖真是太有才了,改日尝试登门拜访。”
  “你可别乱玩时空穿梭,危险。”尽管知道是玩笑,我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你是重生之翼上身了吗?”后面跟着个黑脸,想必他自己的表情也很精彩,“我走了,要是被话唠发现我动了他的手机,他准会把我往死里砍。中秋快乐。”
  道个“同乐”,我也将手机锁了屏。倚在家中的枕头上,我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门外飘进饭菜的香气,我可以想到母亲在厨房中热火朝天的景象。拿起手机点开QQ,昭雪和萌萌已经聊了有一会儿了。
  “和小雨分开之后,妈妈给我来了电话,说爸爸还有案子要忙,今天怕是不能陪我们过中秋了。但是但是,爸爸刚回到家,说判决结束了,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真棒呐。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回去的,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在工作时间抽空来接我。你也知道我最近和他们有些不愉快嘛,在车站看到父母的时候,真的,感动得一批。”
  我大致看了看她们的聊天记录,甚是欣慰。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昭雪的父亲在法院工作,百忙之中还要赶回家和家人一起过节;萌萌的家长是企业家,平时都东飞西跑的,不常在家住,现在也是一家团聚,场面十分温馨。
  在没有真正离家之前,若要说家庭不重要,那都是假的;孤身在外、无依无靠时,才最能体会家的温暖。我很幸运,有挚友相伴,但家始终是一个安全的港湾,是心灵的归宿,不可代替。而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只有靠自己努力,学会长大,学会承受,学会哭过以后,还可以微笑地拥抱父母,拥抱新的生活。
  入夜,父亲在阳台上设了张小桌,摆上水果和月饼,与邀赏月。今夜夜空并不晴朗,满月的轮廓在阴云后若隐若现。我捧着昭雪赠予的盒子,小心拆了开,一块不经花纹修饰的月饼便进入视线。想必是昭雪为了给我一个惊喜,特意去向殷樱讨教了做法吧,自校庆之后,她们也成为了好友。将月饼递至嘴边,轻轻咬下一口,是我最喜欢的蛋黄馅料。但是昭雪……你做的任何食物,都是一如既往的,甜过头了啊……
  “小雨,瀚宇学院的学习怎么样?跟得上老师讲的课程吗?”父亲忽然发问。
  “啊……数学还是薄弱科,高中数学和初中的理解方法不一,知识点也有了更多拓展,要想理解透彻仍需多下番功夫。同学有帮我的,正在努力进步。”
  “勤能补拙,这很好。本来我和你妈妈不是很放心你去外地读书,怕照顾不到你,但你坚持。你现在大了,是应该有自己的决意的,我们不愿干涉过多,只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好,不会被一些歪风邪气误了前程。”
  “嗯,我知道的,爸爸,请放心吧。”
  “还有,林筱魏在你睡着的时候来过电话,之后记得给她回个,说中秋快乐。”父亲说着,边给自己和母亲沏了绿茶,茶香萦绕了整个阳台。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一丝月光倾泻下凡,阴云悄然散去,满月当空。远处遥遥升起一盏孔明灯,随后更多的灯升入空中,汇作灯河,橙光映夜。母亲手巧,早已为家里备好了自制的孔明灯,阳台上烛火摇曳,我将心愿卡系于灯上,同父母一起将灯送入风中,看它缓缓腾升,融入灯河。迎着泛滥的柔光,我忆起一支曲,那是梦曦教予我的:“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谁踩过枯枝轻响,萤火绘着画屏香;为谁拢一袖芬芳,红叶的信笺情意绵长,他说就这样去流浪,到美丽的地方;谁的歌声轻轻,轻轻唱,谁的泪水静静淌,那些年华都付作过往,他们偎依着彼此说好,要面对风浪;又是一地枯黄,枫叶红了满面秋霜,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
  ……
  洗漱过后,我坐于桌前,在日记本上将这一天记录下来。约莫过十点,我在天文社的讨论组里发了个“中秋快乐”,却不曾想另八人皆在线,统一秒回了“同乐”。我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心里淌过暖流,能借到这种跨越空间的问候,真是太有幸了!
  给手机连接上充电器,而后关机。窗外灯河未熄,远远地有烟火绽放。轻轻阖眼,进入梦乡。
  梦中,悠月已然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