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囚奴父子

  由于囚犯拒不承认自己叛国投敌,朝廷又把他发回正渭,让施家大将军审办此案。
  囚犯从囚车上下来,身戴沉重的枷锁,在施家亲人和众多佣从异样的目光注视下,蹒跚地走进施府。
  他低着头,乱发遮面,不去看众人复杂的目光。
  不去让自己本已伤痛的心,来更增添羞辱。
  施大将军站在院中,看这个厌恶的犯人走过来,跪在自己的脚下。
  他一脚踢过去,蹬翻这个贱人:“不承认自己叛敌!那好吧,把他关在施府狱房里,给我好好地用刑!直到他承认为止!”
  士兵提起地上的囚犯,把他拖到狱房里,一番持续一番的逼供,一次又一次的昏迷,俱无法得到结果。
  无奈,只有把他扔进囚室。
  ………………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迷中的人渐渐醒转过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斑驳灰暗的墙壁,墙上的蜘蛛网东一网西一网。地上堆积着满满的灰尘,墙角零零星星的散着薄薄的稻草。
  随着知觉的清醒,痛疼感越来越强烈,从头到脚难受无比。
  施玥:“哦……水,水……”
  没有人响应他,他疲惫地闭上眼。
  如此安静,一阵轻微的呼息惊动了他。
  他懼然地转头看去,竟看见身边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睡得很沉,微微发出小小的鼻鼾声。
  施玥愣愣地瞪着这个小孩,瞪了很久。
  一阵痛楚油然而生,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自己有口难辩,被冤屈,被毒打。
  如此惨烈,如此无奈!
  一个歹毒的念头升起,他挣扎着爬起身,伸手抓住婴儿细嫩的脖子,用力捏下去。
  杀了他!方可解恨!
  “咯咯咯咯”,婴儿被弄醒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半点惧怕,反而清脆地冲他笑起来。
  正欲对他行凶的这个坏蛋不妨他这样,一下愣住了。
  小孩咯咯地笑着,眼睛清亮无邪地看着施玥,伸出小手撩拨他脖子上的铁镣。
  “咯咯咯咯”,声音轻脆如银铃,可人如天使。
  罪犯施玥的手颤抖着,不知觉中松下来。
  他痛苦地伏地,自己怎么如此残忍!
  怎能忍心下手伤害如此幼弱稚子!
  小孩一直笑着,
  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红扑扑,
  可爱的笑声“嘎嘎”地在房间里回荡。
  施玥不知道,这是这婴儿生下来第一次开口笑出声,
  第一次欢快的笑声,给了面前这个苦难而善良的男人……
  ………………
  “呀,呀”,一阵清脆的婴啼声把沉沉睡着的囚犯给弄醒了。
  囚犯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小孩哭得甚是厉害。
  他起身抱起婴儿,轻柔地摇着晃着哄着,手腕上的铁镣随着轻轻地晃动。
  可是婴儿太饿了,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个父亲手脚笨拙地哄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门却“哐当”的一声被打开了,狱卒厉声地喝斥这个囚犯。
  “出来!”
  施玥看看小孩儿,又看看凶恶的狱卒,无奈只好把啼哭的小孩放在地上,艰难地站起来,踉跄地出了门。
  进了刑室,狱卒解开他的铁镣。
  “把衣服脱了!”狱卒冷冷地。
  施玥已经习惯了这种刑讯方式,他紧抿着嘴,抖抖索索地把衣服脱了下来。
  “自己选一个!”狱卒鄙夷地看他。
  话语不高,却痛击人心。
  他环顾四周的刑具,所有刑罚他俱已尝遍,每一种都让人痛彻心扉。
  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动。
  狱卒不耐烦了,粗暴地把他拖到一个刑架上捆绑起来,又开始逼供。
  可是怎样地刑责,囚犯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叛徒。
  从外边传来了婴儿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刑责没有让受刑的人屈服,那清脆的哭声却让受刑的人心如刀绞。
  泪水从他的脸上滑了下来。
  施玥:“哦,爷,求求您把我放下来吧!孩子哭得厉害。让我去把孩子哄了,您再来责罚我吧!”
  狱卒看着受刑人的脸,见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冷酷的心竟然隐隐的有些抽搐。
  面前这个男人,遭受了多少的折磨,从来没有软弱过,可是此刻,竟然因为婴儿的哭泣而让他泪流满面!
  再冷酷的心,此时也是不忍。
  狱卒们互相对看了一眼,还是不忍心,终于把这个人给放了下来。
  男人千恩万谢,捡起地上的衣衫,抖抖索索地,向自己的囚房踉跄快步而去。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顾这个可怜的婴儿。
  可是没有奶水,婴儿饿得厉害,哭得越发的凄惨,声音已经嘶哑了。
  他闭着眼睛,张着嘴四处地寻找食源。
  施玥没有办法只好撩起破衣,露出自己的胸脯。
  婴儿本能的寻找到他的干瘪的乳'头,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把男人痛得龇牙咧嘴。
  可是欺骗只能维持一时,婴儿又开始大哭起来。
  施玥走到门边,对着外面的狱卒乞求着:“爷,求求你们,让奶娘过来给他吃点儿奶吧!”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是二公子施竞。
  他看见这哭泣的父子俩,如此的凄惨,心里很是心痛,皱紧了眉头。
  施竞:“施玥,怎么了?”
  施玥见了救星般,忙向自己的这个兄长跪了下去。
  施玥:“爷,求求您!求求您!让奶娘给孩子喂点奶吧!他太饿啦!”
  施竞紧皱眉头:“你叫我什么!”
  施玥:“……”
  施竞:“你叫我爷!”
  他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满身刑伤的人,这个自己的亲弟弟,从心底深处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这个可怜的弟弟已经被悲惨的命运折磨得,
  彻底地沦落了……
  他抱起婴儿,深深地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兄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让自己心疼,却又无能为力的,
  悲惨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他悲惨命运中的一个过程罢了。
  外面传来他与狱卒的对话。
  施竞:“审讯得怎样了?”
  狱卒:“什么刑都用上了,打得那个样子,他也不肯招啊!”
  狱卒:“惨叫得……有时实在下不了手再给他用刑!”
  狱卒:“唉,将军,这里面恐怕真是有冤屈啊!”
  施竞:“……”
  狱卒:“将军啊,这个男人,无论怎样刑责,都是那样的坚韧不屈。可是只要那婴儿一啼哭,这个人就垮下来了。那个泪水啊,止不住地就在他脸上流。”
  “唉!”,冷酷的狱卒竟然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就不停地向着哭的声音那个方向去看,我们怎样刑责,他都不在意了。”
  “实在责得疼痛了,也就惨叫。”
  “满脸的泪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
  “整个房子里就听见那婴儿的哭泣,还有就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流。”
  狱卒脸上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看着他们父子这样……唉,有时也真忍不了心,下手再去责罚他啊!”
  狱卒:“把他和婴儿这样关在这里,不是长久啊!”
  众人无语,陷入了沉寂。
  施竞沉重地叹口气:“唉……”
  施竞:“用刑的时候注意点,可千万不要把他打死,打残了!”
  狱卒:“知道,知道,这个肯定的。”
  这些话传到了隔壁囚室跪在地上的,这个囚犯耳朵里。
  他悲怆的眼睛里悄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样冷酷的人情寒冰世界里,幸亏还有这样一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在那里默默地关心自己。
  虽然力量微薄,却也是寒冰里的一抹火苗,微微照亮和暖了这被残忍无情,蹂躏践踏得无以复加的,
  卑贱而破碎的心……
  施竞走了后,狱卒又来提审施玥。
  施玥从地上站起,颤颤抖抖地走到刑室,自己自觉地把衣服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狱卒打量着这个囚犯,见他浑身的伤痕,没有一处好,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狱卒:“唉,你还是招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我们也好交差啊。”
  囚犯低垂着头,站着不说话。
  狱卒摇摇头,又把他吊起审讯。
  奶娘把婴儿抱回来时,施玥受刑已过,被吊在刑架上昏迷过去。
  奶娘叹口气,把婴儿放在他脚下,摇摇头准备离去。
  这时被吊着的囚犯醒了过来。
  他看看脚下的婴儿,见他吃饱了,睡得是那样的香甜,小脸红彤彤的,真是招人怜爱。
  这个被绳子高高吊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没有人身自由的男人,
  向面前这位奶娘恳求着,
  那样苦苦地哀求。
  施玥:“哦,爷,求求您!每天能够多来几次,给孩子多喂些奶吧!”
  施玥:“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哭得太可怜了!”
  施玥:“求求您!求求您!”
  施玥:“您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为您做!”
  奶娘叹口气:“你看你还能做什么?你看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被绳子吊在这里,还能够做什么?!”
  她话语不重,但是却如刀绞扎在囚犯的心上,把囚犯的心绞扎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尽的自卑和痛苦,浓郁地笼罩着他,
  笼罩着他的身,
  还有心。
  奶娘看他这样可怜的样子,叹口气,摇摇头,转身走出刑室。
  施玥一身的刑伤,疼痛无比。
  他无力地垂下头,渐渐地又昏睡了过去。
  父子俩就这样,一个被吊着,满身伤痛。一个在地上,都沉沉睡着……
  …………
  也不知过了多久,狱卒进来,把吊着的父亲放了下来,把他拖到囚室里扔在地上。
  父亲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伤口撞得疼痛极了。
  痛得控制不住地低声呻'吟。
  狱卒把婴儿抱过来,放在他的身边。
  他努力地睁开青肿的眼睛,实在睁不开,就用手颤颤抖抖地把眼皮扳开。
  他看见身边睡着的婴儿,呼吸那样的均勺而安宁。
  是那样的可爱。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向婴儿靠拢过去。
  把满是伤痕的脸轻轻地贴在婴儿的小脸上,充满爱怜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没有父母的小孩。
  渐渐地,渐渐地,
  在刑伤的疼痛中,又沉沉地昏睡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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