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王城进退
圣主人将俘虏捆成一串,一点点带离小道。五百人组成的败军队伍花了好些工夫才彻底从战场走出来,圣主人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浑身是伤的赛克罗令人拿来纸笔,大手一挥就让伤口再度开裂,疼得扶着剑柄屏住呼吸。
年轻的王储在信中大肆赞扬了古登公爵料事如神,而公爵只需要一句“格雷格·肯特已经被击败”。吕讷的阴谋被他识破,现在圣主军可以毫无顾虑地出城迎战,一支三千人不到的军队根本接近不见圣主城的围墙。
当日正午,圣主军阵地内吹响进攻号角,步卒方阵先一步向前推进,阵势非常完整,是早已准备好的进攻计划。士兵们手持长矛和盾牌,跨出一样的步伐,两侧是高大一些的长剑士兵,这样的阵型让法卫人吃了不少苦头,今天圣主人士气高涨,在他们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敌人畏惧的神情了。
吕讷一时半会想不出为什么古登要选这个不痛不痒的日子进攻,暂时没有轻举妄动,将领们令士兵维持阵型,只等敌人攻过来。
古登穿着轻甲,披一件颇有龙卫风格的红披风,将自己裹住大半。拉尔亲王不在的时候,他就是整个龙卫的支柱。
吕讷在阵中见到他,不忘嘲讽两句:“古登公爵,快点回城吧,我怕圣主的风会把你吹倒了。”
年轻的公爵强忍住咳嗽,但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向前指了指吕讷,他的随行将领高喊道:“目标是吕讷的首级!其余人等皆可放过!”
圣主弓手阵列向前一步拉开长弓,整个扇形的阵型瞄准的都是同一个地点。吕讷觉得眉心没来由地发痒,便速速退到几名持盾甲士的身后。箭雨来得又快又准,大多都一股脑地扎在吕讷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士兵即使举着盾牌也坚持不了多久,盾面被箭头贯穿,扎进他的手臂和脸颊里。
法卫阵中大受动摇,箭雨如影随形,只要还有士兵跟着吕讷,他们就会一直受到伤害。法卫的先锋士兵则已经和敌人战在一块,双方横着长矛你格我挡,只看到锋利的矛尖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只敢眯着眼睛作战,生怕一个不小心眼珠子就被挑出来了。
圣主方阵两侧举着长剑的士兵正等着长矛从身前被格开,向前一步挤到长矛之间,没有了尖头利刃的威胁,如林的长矛只不过是一根根木棍罢了,圣主剑士轻松将它们格开,把手中的长剑招呼在法卫人的脸上。
圣主骑手在两翼伺机。弓箭迫使法卫中军后退,而阵前的士兵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背后留出不小的空挡。古登在咳嗽之前下达了指令,骑士们冲出阵列,从两侧卡进致命的空挡处,将法卫前锋团团围住。单薄的长矛对付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势,一点点向内侧收缩。
圣主士兵的行动很快,古登确信自己身后不会有一个黑魔法师突然窜出来,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正面,就像一个酒馆打手,一拳击碎对手鼻梁的快意是他的追求。法卫人意识到包围时已经为时过晚,圣主战马在兵丛中快速奔袭,每一次长剑闪烁出冷光,就会有一排法卫士兵的后背血肉绽开。中军将士企图挽回这个局面,向前填补空挡,但被圣主骑手撞开,无法施展援助。
“法师团!”吕讷如此下令,法师们抖擞精神,齐齐念咒的声音犹如魔鬼的低语,将要为这片战场降下灾厄。
念咒声暴露了法师们的位置,弓手不再向中军射箭,转而瞄准这些没有盾甲防护的蓝袍子。吕讷暗骂自己的鲁莽,回头大喊道:“停下来,先行后撤!”
陛下的指令和箭矢几乎同时到达,法师们无暇后撤,顿时倒下一大片,半空中的火球也小了一圈,甚至散落下来烧在同胞身上。
一排护卫在弓手前方的圣主士兵举起特制盾牌,淡淡的绿光将飞向它们的火球弹开,身后的士兵全都安然无恙。正当他们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左翼一片黑影从天而降,巨大的冲击力震开盾牌和士兵,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伴着几名长矛骑手为法卫打开了一个缺口,开始痛快地厮杀起来。
古登眯起眼睛看着女子轻易劈开附魔盾牌,向她喊道:“芙洛里·梅戎,你嫁给伪王,还用你父亲的遗物杀害王国士兵,这滋味是否爽快?”
年轻的公爵一句话骂了芙洛里的两个男人,王后脸色发青:“混账东西,我这就把‘遗物’塞进你的嘴里!”说着猛地收紧缰绳,令坐骑抬起前提。
战马纵身一跃,从一排士兵头顶飞过,惊得他们张大了嘴巴。若是三年前的古登公爵,恐怕会大笑着冲上去,但如今他慌张地掉转马头,让几名士兵替他去死。
芙洛里踏死、砍死三名士兵还觉得不尽兴,又一振缰绳要追古登,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护卫很远了。圣主阵列只不过是损失了几名人手,很快就有人填补前来,把芙洛里埋没其中。狮卫骑手许久不见将军从兵丛中现身,立刻担心起来,不得不一个劲地往敌人的阵列里钻。一名圣主士兵试图将面前的法卫骑手刺倒,由于两人过于接近,长矛刺穿盔甲的一刹那,他也被马蹄踩倒在地,称为泥土的一部分。
圣主骑手在敌军的空隙中掩杀一阵后,便要冲出去重整阵型。趁此机会,法卫中军终于贴住了前锋们的后背,法师们则在两翼布下冰层。圣主骑士没有发现地面的变化,操纵坐骑踩了上去,马蹄立刻向外一扭折成九十度,战马惨嘶一声跪在冰面上,将自己的主人压住。
侧翼的安全给法卫带来不少信心,现在他们可以专心对付正面地敌人。拥有相同装备的圣主士兵慢慢后撤,从他们之间补上来一排新的阵列,士兵们全都身着厚厚的重甲,长剑霍霍的同时,腰间还别着一柄小锤。
重装步兵关上头盔面罩,上面的金色十字此时能令对手感到压抑。一名圣主人挥动粗壮的手臂,轻易将矮他一个头的法卫士兵打飞离地面,又把第二排的士兵砍倒,战线没过多久就有了进展,向前推了不止十米。法卫人使着用可以用到的任何武器击打圣主人的盔甲,除了打出一阵阵绿色光芒之外,还引来了圣主士兵的嘲笑声。
芙洛里独自深入,但她早就跟丢了古登,面对她的只有冰冷的长矛。她的战马不知何时被戳出了几个血洞,还能站着全凭惊慌与恐惧。芙洛里索性跳下战马,剑刃正好扎进一名士兵的喉咙。她夺走一块附魔盾牌,肩膀抵住盾面,在包围中撞出一个缺口来。
重甲士兵已经在中军就位,他们个个都有两个芙洛里那么壮,王后试着用盾牌顶撞他们,反而是自己被弹了回来。
指挥这支部队的是名为贾斯廷的将军,他的脸就像厨房里的老鼠,和他身后一排壮汉格格不入。“以卢特堡女爵之名,我劝你放下武器!”贾斯廷冷笑道,“我的主人也是女子,她却比你善良万倍。”
“是吗。”芙洛里扭转单手剑,“下次我要在战场上见到她。”
“不准你侮辱女爵!”贾斯廷怪叫一声,甩开四肢逼近芙洛里,芙洛里觉得恶心,首先想到的是躲在盾牌后头。
这位将军的剑术十分古怪,大多时候是拿长剑作回旋运动,另一只空闲的手则像端着一个餐盘提在身后。芙洛里左格一下、右挡一下,觉得厌烦了便猛地向前一推盾牌,贾斯廷下意识地将剑击在盾面上。结局是毫无悬念的:贾斯廷的剑被弹开,芙洛里得以近身,横斩出单手剑,绿色的锋刃轨迹削掉了贾斯廷的半颗脑袋。
贾斯廷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斩进脑颅里,恐怕在那一瞬间,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是“被切开”的感觉。圣主士兵们见将军仰面倒地身亡,一时间慌乱不堪,趁此机会芙洛里杀出一条血路,才和自己的护卫碰面。
“将军!”护卫欲哭无泪,“陛下都叮嘱您多少次了,不要单独深入,您为什么就是不听?”
芙洛里翻身跨上新的坐骑:“是你们进攻的速度太慢了,跟上我的节奏!你们在此偷懒时,我已取走敌将的性命。”
“什么!”士兵大喜过望,“是哪位敌将,是古登吗?”
芙洛里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个胆小鬼的身影,便放大胆子喊道:“没错,正是亚德里克·古登,他已死在马蹄之下,重归尘土了!”
狮卫骑手们闻言备受鼓舞,冲锋的劲头更猛了一些。这谎言本来很容易拆穿,至少有一半的圣主人知道他们的统帅根本就没有死,因为古登就在殿军处,只不过是趴在马上喘息不已,脸色和他的肌肤完全分离成了两种颜色。
“将军!”随行士官焦急却不失柔和地拍着古登的后背,“您快些出面,谣言正在动摇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