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萧强冲进派出所，找到打电话给他的王警官。
  王警官手里拿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问萧强：“李世杰，你和萧强什么关系？”
  “之前，他是我的司机。”
  “啊？”王警官忽然想起什么，“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就是上周五车祸的幸存者？”
  萧强不解对方问这个有什么用意，点头之后他立刻问：“王警官，萧强妈妈有什么消息了？她在哪？她怎么样了”
  “你别急！”
  王警官喝了茗了一口热茶，放下杯子，看着一脸汗水，处于激动亢奋中的萧强，笑笑。
  “我能不急嘛！？她是我妈！”
  “呃，你妈？”王警官怔了怔。
  “对，今天开始，萧强的妈就是我李世杰的妈！我妈究竟怎么了？在哪里”
  “李世杰，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很同情萧强，但现在，我希望你能平复情绪！否则我没办法和你谈！”
  王警官严肃的表情，让萧强不敢再问。
  他擦掉额头的汗，但胸口的剧烈起伏，让他难以平复心中的紧张和激动。
  从懂事那天起，他曾经想过要去找亲生父母，但直到十几岁，在青春期躁动情绪的推动下，他离开福利院，去寻找所谓的自由，那时他才开始实践寻找父母的想法。
  只是事与愿违，他走上了歪路。
  幸运地是，在杨院长她们的教导下，他悬崖勒马，终于没一错再错，最后去了部队，才重获了新生，对自己的身份也不再纠结，这一切本应该一直美好下去
  他深深叹了口气，试着去想曾经的美好，未来的期盼：下班回到家，打开门，杰西卡出现门口，摇着尾巴欢迎他，林若雨围着漂亮可爱的围裙和他打招呼
  “嗯，我看你情绪也平稳了，现在，我先和你说今天的事。”
  “今天的事？”
  “对，本来呢，你是萧强登记的第二联络人”
  萧强猛地一震，想起刚才在墓园，张念馨接电话的场景，急忙抢过话：“第一联络人是不是张念馨，但她拒绝了派出所的要求，还要你们不要再打扰她？”
  王警官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萧强哼了声，回道：“嗯，我知道，王警官你继续说！”
  “呃，所以呢，萧强以后的事，你会作为第一联络人，这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问题！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好，那现在我带你去接待室。”王警官又喝了一口茶才起身离开办公室。
  萧强跟在后面，心情再次激动：接待室里有谁？我的母亲吗？她叫什么？她长什么样？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我的父亲呢？还是说我是私生子？呵，真是搞笑，这么多年了，她才来找我，因为没钱了，要我养老了！？
  萧强脸上的表情怪异地让人惊恐，他用力摇摇头：哼，我知道了，她肯定看到了车祸的新闻，她是来要车祸的赔款！
  “呸！”他气愤难耐。
  “世杰哥！”林若雨从楼梯口跑过来，气喘吁吁，“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强摇头不语。
  王警官停下脚步，问：“小姐，你是？”
  “他秘书。”
  “我未婚妻！”
  两人异口同声回道，林若雨一下娇红了脸。
  王警官笑笑，说道：“对不起，小姐，你不能跟我们去，你最好去一楼的等候室等吧！”
  “为什么？”
  “为什么？”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王警官又笑笑，回道：“规定，李世杰，注意控制好你的情绪，我们走！”
  “若雨，等我！”
  林若雨点头，目送萧强跟着王警官拐进旁边的二楼的接待室，直到门关上。
  “没人？”
  萧强进入房间后，扫视每个角落，甚至俯身去长长的会议桌下。
  王警官笑笑，说道：“人？我没说过带你见人呀！”
  “那，我，萧强的妈妈呢？”
  “她死了很多年了。”
  就算闪电击穿地狱之门，让无数厉鬼恶魔冲到面前，也不及这句话给萧强造成的致命冲击，大脑如遭重击，一片空白，心更是被撕碎了般。
  痛！
  他再也站立不住，扶着会议桌，坐了下来。
  “为什么！上帝，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为什么要让我活着？为什么给了我一个个希望，却残忍地将它们击碎！？不，你根本不是什么上帝，你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撒旦”
  萧强口中喃喃，发泄心中悲痛与不甘。
  王警官走到放了一台平板电脑的座位前，他打开屏幕，在上面点击起来，很快，一束三围立体的激光投影，从天花吊顶里射出，投影在在会议桌上方。
  “李世杰，你看，这就是萧强的母亲。”
  萧强抬头，看到投影里显出的是海底的场景：海床上礁石林立，随着镜头的移动，一具裹着厚实衣服的尸骨出现在镜头里，尸骨被两块石头压住，随着镜头越来越接近，通过破烂的衣服的款式，看得出那是一具女人的尸骨。
  “这是警察接到报警，下水查探时，水下镜头拍到的画面！”
  王警官点了下屏幕，画面定格在被石块压住的尸骨身上。
  萧强直直地盯着会议桌上投影里的海底尸骨，一语不发，但身体和嘴唇的剧烈颤动表明他即将崩溃。
  “尸骨是昨天下午在临海市被人发现的，那边做了DNA”
  “不！不会的！”
  萧强有种生不如死地感觉，他呼嚎着，开门冲出房间。
  他双手揪着头发，像个疯子般般朝楼梯口跑去，他歇斯底里地叫着，骂着：“去死吧，上帝，你这个来自黑世界的恶魔，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
  他不能接受这一切，不能接受上天的安排、眼前的事实，他要逃，逃离这一切，逃离这个黑暗的世界。
  “世杰哥！？”
  站在楼梯口等候的林若雨伸手去拦，却被萧强一把甩开，她急忙追了上去。
  萧强冲到派出所外面的停车场，找到了黄色宝马汽车，却发现他没有钥匙。
  “不！为什么！若雨，若雨在哪！？”
  看到从大楼抛出的林若雨，他冲了过去。
  “钥匙，”他伸出手，向林若雨叫嚷，“车钥匙呢！？”
  “世杰哥！”林若雨将右手藏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钥匙。
  “把钥匙给我！”
  “不！”
  “给我！”
  萧强朝林若雨咆哮着，伸手去扯她的右手，林若雨紧紧抓着钥匙，忽然一下抱住萧强，用尽了全身力气。
  “不要，世杰哥，你冷静下来！你还有我，还有杰西卡，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度过好不好？”
  “不，不，”萧强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若雨，我的，不，萧强的妈妈已经死了，死了！”
  “世杰哥，你别伤心，都过去了！”
  “她，她死了好多年了，变成一堆白骨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帝要对萧强这样残忍？”萧强满腔悲痛，紧紧抱住林若雨，身体不停颤抖。
  林若雨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轻抚摸萧强的后背，柔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警察说了萧强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萧强如被雷击，身体猛地一震，他居然因为悲愤而将母亲的事扔下了，又想起之前针对母亲说的那些恶毒话，不禁心中自责。
  “啪、啪、啪”
  他左右开工，连扇自己嘴巴，即刻，嘴角就流出了血。
  “我猪狗不如，对不起，对不起！”
  林若雨赶紧拉住萧强的手，劝慰道：“世杰哥，你别这样，你没对不起萧强，如果要怪就怪我吧！”
  萧强怔了怔，看着眼中含泪的林若雨，又想起周五那晚，林若雨的确是要和他们一起参加宴会的，最后说因为家里有事，而没有去。
  他调节呼吸，平稳情绪，许久之后问：“若雨，那晚你家里有什么事？”
  “没有，就是没有任何事，所以我才一直自责，我爸也因为这事曾经和我妈大吵一架。”
  萧强再次激动，却不是因为悲痛，而是开心：虽然他已经知道车祸的事和林复鑫无关，但能听林若雨说出来，由衷感到开心，这个世界并不全是黑暗。
  他追问：“为什么要吵架，这事情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吗？”
  林若雨抹了抹泪，皱眉回答：“那晚，她说身体不舒服，其实根本没有，回到家，她说就是想我回家陪她一起看电视！”
  萧强长舒一口气，林若雨的话佐证了之前他所有的调查和推测。
  “世杰哥，你就不要再自责，快回去了解下萧强妈妈的事吧，我在车里等你！”
  萧强嗯了声，再次跑进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