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心如死灰

  廖母拿着那枚没派上用场的婚戒看了又看,除了唉声叹气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她如果早知道儿子会干出大庭广众之下逃婚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但现在木已成舟,即使是悔青了肠子也没有用了。
  李家的人已经悄悄从后台驾车离开了,他们虽然因为自家女儿受了羞辱而怒不可遏,但到底还是碍于面子,没有干出什么砸场子的事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婚礼现场变得寂静无声,有一只小麻雀从草坪上飞过去的动静都能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来客们或者低头看手机,或者沉默着用餐,是纷纷想找到点什么事情做以显得自己没那么八卦。
  与此同时,廖远青也已经将赵敏俐顺利送到了医院,医生见他穿着正装,又是一路急匆匆地将赵敏俐抱到了医院,下意识地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也没多问,而是直接就将人推进了急救室。
  约摸几分钟之后,气喘吁吁的程橙才提着高跟鞋赶到医院,她刚刚阻止廖远青未遂,又没能拦住他的车,只得在酒店附近打了车然后匆匆跟上。
  出租车到了医院门口便不能再往里进了,程橙为了能跑得快一点,索性就脱了高跟鞋提在手上,这才终于没有把人跟丢,顾不上把气息喘匀,她扶着墙问:“廖远青,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或许吧。”抱着头坐在长椅上,廖远青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下新娘子跟前女友玩什么纠缠不清的戏码,但是不知怎的,他心里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
  身边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不用看都知道是家里的亲戚们打来的,这个时候,父母是没有精力管他的,他们要处理婚礼上的烂摊子,没有心思在乎他这个闯了大祸的儿子。想到这里,廖远青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关了手机。
  终于把气喘匀了的程橙见状,问到:“你是准备就这样逃避一切么?”
  她原本以为廖远青有胆子逃婚,就是已经认情了自己的心,但现在看来却不一定是这样,他很可能是冲动之下脑子一热就跑了,压根没有想过也没有打算要承担后果。
  果然,廖远青解开让人窒息的领带丢在一旁:“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看看你的朋友怎么样就好了,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你们也就是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橙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在远离廖远青的地方坐下来等,直到赵敏俐被从急救室推出来,安排到普通病房之后才有所动作地跟了上去,她焦急地询问医生赵敏俐的情况,确认对方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
  廖远青虽然一言不发,但耳朵却没有错过医生说的任何一个字,他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然后跟着一起进了病房。
  赵敏俐的昏倒主要还是低血压跟低血糖,至于情绪的波动则是诱因,属于可以忽略不计的部分,她在提到这部分的时候,语气平静地像在转达医生的叙述。
  受这种情绪感染,廖远青也表现得很正常,他们两人心平气和地聊天,仿佛只是朋友。
  意识到自己成了电灯泡,程橙很识趣地推说有事,然后出了病房,但她并没有真得离开,而是贴在门上听他们聊天的内容。起初没一切都很正常,两个人只是在说一些生活中的日常,但等渐渐聊到廖远青的婚事之后,画风发生了质的变化。
  赵敏俐很诚恳地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帮你向新娘子解释的,免得你被误会。”
  “没必要了,婚礼已经不会再继续了,李家小姐不恨我入骨就不错了。”廖远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鬼使神差地说了这样一句。
  赵敏俐却是心领神会:“可是我已经放下你了。”
  但我不甘心!廖远青险些就把话说出了口,他为自己方才的念头感到羞愧,恼羞成怒地往桌脚狠狠踹了一下,泄愤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他到最后索性把摆放在上面的花瓶也给打落在地。
  状态还没恢复过来的赵敏俐对这样的破坏行为既懒得劝也没精力劝,她只说:“走的时候记得赔偿,我可不会帮你结这种账。”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廖远青的怒火远比之前更盛了,可正在他就要发作的时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是程橙去而复返,她敏锐地感受到病房里的氛围变化,生怕放任他俩继续吵,会把医院都给砸了。
  “廖先生,今天敏俐她身体不舒服,情绪自然也不会好,你就大人有大量,不如先回去吧,也免得您的家人挂念您。”程橙的话说得客气无比,但神情自始至终很严肃。
  意识到这里压根就不欢迎自己,廖远青也没再自讨没趣,他掏出钱包将足以赔偿病房损失的钞票留下,然后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留下程橙跟赵敏俐面面相觑。
  “我把他赶走了,你快休息吧。”程橙故作轻松地说完,把钞票放到了一边。
  已经趁机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赵敏俐伸手擦去眼角的泪痕,连一声抽泣都没有发出来,她希望自己能够真得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风轻云淡,而不是要伪装成这副模样。
  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赵敏俐在这种催眠情绪的自我强迫之下,很快就得到了出院许可,这一次,程橙没有再出于关心让她去休息,而是完全尊重她的意愿,并且毫不留情地帮她准备了许多工作。
  对于赵敏俐来说,只有重新投入工作才是忘记一段失败感情的最佳策略,程橙终于看清了这一点,而不再自以为是地帮助赵敏俐。
  廖远青那边却是完全不同于赵敏俐马力全开的令人头疼,他那天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先是在外面飙了一圈车,试图以这种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是到常去的酒吧把自己灌了个烂醉,以为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可等到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瞧见的却还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此刻正躺在被他搞得翻天覆地的家里。
  昨天的婚礼结束之后,廖父就被气得旧病复发,此时已经住进了医院,家里只有廖母一个人在抹眼泪,见廖远青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边哭边把他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脸色苍白如纸,廖远青也知道昨天的举动实在是过于混账,所以并不曾争辩。默默地给了母亲一个拥抱,他终于是要独自撑起廖家这片天了,用突然之间成熟起来的肩膀。
  因为廖远青的悔婚,李家与廖父多年的交情就此毁于一旦,不仅朋友没得做了,甚至还一怒之下倒向了廖家在生意上的对手,帮着一起打压起了廖氏,让公司霎时间就陷入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里。
  由朋友变成的敌人是最可怕的,他们对你知根知底,甚至能够预判你的每一个决定,就像是给对手递过去了一张百试百灵的预言牌,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之中。
  亲自上门去给李小姐道歉,廖远青虽然连门都没能进去,但态度却是极为诚恳,只是李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肯见他,并且托了传了一句话,只说自己跟廖远青不死不休。
  自知理亏,廖远青没有什么好怨的,他之后又去了几次,每次都是吃了闭门羹就走。
  眼见李家的原谅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了,廖远青并没有气馁,他彻底放弃了自己在外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而是把全副精神都放到了振兴廖氏企业这件事上。
  经过社会的毒打之后,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天真,认为自己会有什么值得别人投资的才能,而是更为现实的将目光放在了利益交换上,他已经明白,只有金钱利益才是最为牢固的关系,除此之外,什么也靠不住。
  为了加深这种联系,得到更稳固地能够让廖家渡过危机的人脉,廖远青忙得焦头烂额。
  他还是风生水起的廖家大少的时候,没人敢给他脸色看,更没人敢光明正大地劝他的酒,但在他有求于人的现在,这一切都需要他主动来做了。
  这一天,廖远青为了发展一位新客户,几乎快要好话说尽,酒更是喝了不知道多少杯,但对方的诚意却实在是很有限,一次次地拖延着时间,希望借此将成本压榨到最低。这当然是无礼的要求,但如今的廖远青没有资格拒绝。
  好不容易谈下了这笔生意,廖远青离开包间的时候头昏脑涨,可偏偏冤家路窄,他刚转过楼梯,就看到了正同一个陌生男人道别的赵敏俐。
  迎上去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赵敏俐一番,廖远青说:“没想到你换的这么快,看来还真是换男人如翻书啊。”
  “是啊,我也很庆幸有些不值得看完的书能够被早早丢掉。”赵敏俐牙尖嘴利的回怼,但眼底分明满满都是失望,或者说那是一种叫做心如死灰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