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静水流深

  耳朵嗡嗡作响，赵敏俐觉得身边坐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千只苍蝇，若不是碍于面子，她真想拿个酒瓶直接敲破司徒明城的头，让他再也幸灾乐祸不了。
  其实，业界的设计公司之间，总有些信息是共享的，谁参加了真人秀，是什么真人秀，这些信息全部都是公开透明，一查问就能知道的，韩九根本没有接受任何真人秀的邀约，司徒明城对这一点绝对是心知肚明的。
  赵敏俐不带丝毫感情地“哦”了一声，又说：“司徒先生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呢？挑衅还是说想要炫耀自己的人脉？”
  “我可不敢有这方面的意思。”司徒明城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将情况打探好了，他知道赵敏俐是支持韩九参加真人秀的，也知道事情是因为程橙的强烈反对才作罢的，所以有意挑拨。
  赵敏俐还没有蠢到要上这种当，虽然心里确实对程橙略有微词，但至少目前，这点不满还没有影响到她们之间的情谊与合作关系，让她在司徒明城面前，有回怼的底气。
  “不要以为除你之外的人都是是傻子。”赵敏俐说：“你们公司里有那么多设计师，当然无所谓杀鸡取卵，但韩九可是只有一个，当然是要爱惜羽毛。”
  这番话是完全站在程橙的角度说的，听起来颇有几分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意思。
  司徒明城当然不相信这会是赵敏俐的真心话，但见她一副誓死跟程橙共进退的模样，也不再多话，是觉得引火烧身没必要，倒不如等着看好戏。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们我们等着瞧吧，反正来日方长。”说完这句，司徒明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了，他是真得来寻欢作乐的，跟赵敏俐说话不过顺带。
  一离开司徒明城的视线，赵敏俐就有些维持不住之前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还是很在意那几句话，以至于连喝酒放松的心情都没有了，很快便结账离开。
  这件事虽然是这样过去了，但就像一个埋在地底下的雷，迟早会有炸开的那一天。
  在之后的日子里，公司里的事务一切如常，赵敏俐跟程橙继续按部就班的合作，韩九也在结束休假后再度回到了公司里。
  直到有一天，韩九莫名其妙地被客户取消了一份委托，这才又给平淡的生活加了点波澜。
  那原本不是个大项目，对韩九来说称得上是手到擒来也不为过，因此他是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客户宁肯放弃订金也不肯再用他。
  对此，程橙也很疑惑，她甚至亲自出马去联系了那位客户，试图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客户其实也说不上到底对韩九有什么不满意，就只是不停地表示合作就此结束，客气地让程橙不好意思再问。
  面对沮丧不已的韩九，还是赵敏俐找到了答案，她特意派人去那家公司打探了一番，这才找到答案。
  原来，这次的客户急需流量变现为自己造势，当初选中韩九就是看中了他之前闹出的腥风血雨，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在已经有了更有流量与曝光度的设计师，并且价格比韩九更低。
  客户仔仔细细算了一笔账，最后发现即使是亏损掉一笔订金，请新设计师付出的价钱也比请韩九的少，并且还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违约。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程橙陷入沉默，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力阻韩九接下真人秀的事情，突然之间怀疑自己来，甚至觉得这次的事情或许又跟之前一样，是自己看的不如赵敏俐看的透彻。
  那几档真人秀播出后的效果远比预料中要好，司徒明城公司里安排进去的那位设计师虽然资历不深，也没有获得过什么有说服力的奖项，但却胜在性格跟形象都很好。
  在真人秀里的亮眼程度完全不输于节目里的任何一位明星，他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然后完全按照公司里打造的人设行事，虽然本质上就是一件被精心打造出的产品，但还是一经播出之后，就大获好评，甚至收获了一批粉丝。
  诚然，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拥有的不是会选择他品牌的顾客而是会拥护他本人的粉丝，是一件着实很好笑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韩九还因此丢了单子。
  “完了完了，韩九啊，这下子你可真是人气受损，以后该怎么办是好。”赵敏俐扶额说到，她语气很幽怨，仿佛韩九会真得因此再也在设计界混不下去。
  原本真心有些困扰的韩九闻言，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他安慰到：“要不然我出道算了，我看我长得还凑合，你也给我整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社畜人设，最好再给我接个戏，等我火了一定报答你们。”
  听出他这是在开玩笑活跃气氛，程橙很给面子的笑出声，赵敏俐原本也想要，但想到助理发来的东西之后，就又笑不出来了。
  把平板递到他们俩面前，赵敏俐有气无力：“我看啊，咱们过得跟娱乐圈也差不多了，设计行业以前也不这样啊，我怎么觉得就咱们这边总是碰上奇葩，别人都过得很好。”
  屏幕上是助理整理的一些网址链接，点开之后全部是对司徒明城公司那位设计师的吹捧，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真正让赵敏俐在意的是，这些通告里全部都提到了韩九，不过是内容多少的区别而已。
  这些内容的侧重点多有不同，但却有着同样的指向性，那就是对韩九的贬低，从长相到性格，没有一点放过。
  意识到这根本就是通稿，程橙不费吹灰之力地想到了幕后主使。
  “我猜啊，司徒明城这次买了不少通稿拉踩韩九，一定又是在给自己造势。”赵敏俐说着，又想起了几个月前跟司徒明城在酒吧的偶遇，越发后悔当时没有给他一酒瓶子。
  程橙不禁又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司徒明城，感叹到：“这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对此反应最淡定的反倒是韩九这个被抛弃了的设计师，他说：“不过啊，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位客户从一开始也不是诚心要合作，现在他找到了最想要的设计师，我也可以休假，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本人这么豁达，程橙跟赵敏俐都是一声叹息，随即很轻松都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好好休息，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当即表示自己心胸还没有狭隘到如此地步，韩九借口办公室里有未处理完的事先走一步，却在刚出门之后，就无法继续保持微笑的模样了。
  韩九本质上还是个自负的人，尤其是对待自己的才华，所以面对自己的设计竟然还比不上附加的流量的时候，内心到底有些不甘的，只是碍于事实已定，才苦中作乐地拿自己玩笑。
  心不在焉地结束了一天工作，他没忘记在回家的时候故作轻松，以免林小小担心。
  然而，林小小又怎么会看不出韩九并非真得高兴，她悄悄打电话询问了程橙。
  得知事情经过之后，林小小很是默默了一阵，她想起韩九之前休假时的轻松愉悦，再联想到他失去单子后的郁闷，整个人都不好了，在电话里甚至直白地说：“这客户也太过分了！”
  叹了口气，程橙说：“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韩九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主要还是因为程橙实在是了解韩九，仅仅凭他的故作平静，就已经猜出他一定已经是为之前的决定感到后悔了，并且正在考虑要不要也去拼一把流量。
  听完这些话之后，林小小彻底无法掩饰自己的想法了，她直接当着韩九的面为他愤愤不平：“你不必在意那种没有品味的客户，在我看来，那都是他不懂得欣赏。”
  “我没有在意那种事，我怎么会在意那种事。”韩九的语气不以为意，但怎么看怎么让林小小感到心疼，甚至眼圈都有了要变红的意思。
  见状，韩九只好赶紧想办法哄好她，他说：“既然如此，那不如就让我给全世界最懂得欣赏的林小小设计一副作品吧。”
  当即把刚刚的失去抛之脑后，林小小眨着大眼睛问：“设计可以这么随便的么？连设计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说你什么都可以设计不成？”
  见注意力已经成功转移，韩九继续与她玩笑：“是啊，我就是这么厉害。”
  他糟糕的心情因此一扫而空，隔天与程橙的谈话也终于能彻底卸下心防了，坦率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对此早有预感，程橙只说：“我只能给你建议，至于剩下的，你坚持自己的决定就好。”
  “其实我想要的就只有专注设计事业而已，至于其他的一概都无所谓。”韩九的声音真挚至极，单是听着就能让人感受到自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