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医疾
江风推开房门，院落里空无一人，只有百里随一人在屋檐下闭目打坐。
百里随开口道：“起来了？”
江风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百里随道：“快巳时了，起得挺晚啊。”
江风道：“是啊，没有大红的叫声还真不习惯。”
百里随附和道：“是啊。”
道家认为睡觉对于内丹修炼养生至关重要，过早过晚的睡觉起床都会影响身体。为此，江风的师父特意养了一只名叫大红的公鸡，与普通的公鸡不同，大红不止清晨打鸣，夜晚同样会打鸣。江风，百里随和叶益在华山习武时，每天都是听着大红的鸣声起床，听着大红的鸣声睡觉。
提起大红，百里随问道：“不过你下山了，大红谁来喂啊？”
“师父下山的时候把大红送给了山下的一处农户。”江风环顾枫园四周，不见其他人，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六师姐他们呢？”
百里随道：“老六带着小叶子上山玩去了，竹青和顾以生正为孙子律医脸呢。”
“哦。”江风点了点头。
百里随指着屋檐下的一个食盒道：“对了，你还没吃饭吧？那里是厨房准备的小食，洗漱之后就拿去吃吧。”
“嗯。”江风应道。
伙房已经备好了热水，江风洗漱过后，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是一大碗麦粥和几张胡饼。没有外人在，江风也没有什么顾忌，端起麦粥，便吃了起来。
江风吃完之后，百里随也完成了打坐，仆人将碗筷收走，打扫好房间后便离开了，枫园里就剩下江风与百里随二人了。
百里随忽然问道：“江风，你下山之后有作什么打算吗？”
江风摇头道：“不知道。突然下山，一点准备也没有。师父告诉我，如果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先去长安城看一看。于是我就去了长安城，后来就遇到了师兄你。”
百里随道：“既然你不知道去哪，要不要陪我一起游山玩水啊？我准备再过几天去峨眉山，听说峨眉山的红云真人是东方师伯的故交好友，我想要去拜访一下他，说不定能知道师伯的近况。如何？要陪我一同前去吗？”
江风点了点头，道：“反正闲暇无事，陪你去趟峨眉好了。不过师兄，你就没想过成家吗？”
百里随面容冷淡地望向江风。
江风道：“不想说就算了。”
百里随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和一个姑娘成了家，过了几年，我离开了，徒留她一个人伤心，何必呢。”
百里随天生气息血弱，五脏衰败，江风的师父曾说过他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所幸百里随的体质适合修炼木行武功，只要百里随能将他所学武功修至大成，便会有延年益寿的奇效。但百里随在山中修行多年，武功进展却很缓慢，为此，江风的师父在百里随十六岁时，便让其下山历练，体味世间百态，希望能从中有所悟，助其修炼武功。百里随下山后，游历各地，向江湖上许多名士虚心请教，几年之间便得到了极大进展。但最近几年，百里随的修为陷入瓶颈，武功一直没有太大进展。所幸他生性豁达，自幼又听师父讲了不少道家至理，虽没有看透生死，但亦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四处游山玩水，没有放太多心思在修习武功上面。
江风道：“顾以生大哥连自己的天生绝脉都能医好，医术一定很厉害，你上次说他对你的病没有办法，是真的吗？”
百里随答道：“他曾经说过，我的五脏衰弱，气血不足，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估计刚生下来便是个气息奄奄的婴儿，才会被当作死胎扔掉。后来应该是师父以灵药吊命，再用真气促进气血运行，才把我救回来的，多了这十几年的寿命。”
江风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百里随道：“当年师父给我吊命用的是千年长成的赤根火参。草药分五行，赤根火参本是属火的草药，千年而成的赤根火参更是天下至炎至暑之物。我服了赤根火参，体内火气过剩，多年来，我又修行了《春雷诀》，《青风气》等木行武功，体内的木行真气依五行相生之理化作了火气，我最近几年的武功没有太大进展，便是这个原因。如今我体内五行失衡，心火过盛，五脏衰败，肺脏更是大受损伤，想要治愈极其困难。”
江风道：“那阿生哥有说过治疗的法子吗？”
百里随道：“倒是给我说过几个，不过我感觉都不太行。”
江风问道：“阿生哥都说了什么法子啊？”
百里随答道：“第一个，以寒毒配合药材压制我体内的火气，再以毒攻毒，以毒御毒，以毒破毒。不过这么一番折腾，我必定九死一生，就算活了下来，最多也只能活到六十岁，而且后半生多灾多病。”
江风惊讶道：“九死一生？治好之后还多灾多病？那还不如不治呢。”
百里随道：“所以我果断拒绝了。”
江风道：“那其他法子呢？”
百里随道：“第二个，以银针刺穴，散掉我体内的火气，再以药材慢慢修养身体。”
江风道：“这种方法会损害身体吗？”
百里随摇头道：“不会，但我会内力尽失，我也没同意。”
江风问道：“为什么？虽然你会内力尽失，但好歹保住了性命啊。”
百里随冲江风翻了个白眼，道：“你说的倒是简单，我辛辛苦苦修炼多年的内力，散掉了。要想修炼回去，我要多花多少年功夫啊。”
江风小声嘀咕道：“到底是命重要，还是武功重要啊。”
百里随道：“你不知道，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几个不仅武功高，而且还特别小气，爱记仇。我有武功的时候还能躲开他们，若是没了武功，很容易被他们弄死的。”
江风道：“怕什么，你可以找大师兄帮忙啊。他是正一派天师府的天师，我听阿生哥说天师府是江湖六大派之一，有他在，应该没人敢动你。”
百里随道：“我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与其终日受他人庇护，我宁愿死了算了。”
江风对师兄爱面子的性格无话可说，于是话锋一转，问道：“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百里随道：“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找到三株分别属金，水，土的极品草药，炼成丹药服下，补足体内五气，令体内五行之气循环相生。这么做既不会伤害身体，反而能增加不少的内力，可以说是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法。”
江风笑道：“那就用这个方法啊。”
百里随惋惜道：“可惜良药难觅，要想找到与千年赤根火参相匹配的药材更是难上加难。我这么多年四处找寻，一样药材也没有找到。”
江风宽慰道：“别这么沮丧吗，只要努力去找，总会找到的。”
百里随道：“那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现在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希望十殿阎王能多给些时间，让我找齐那些草药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哪来的十殿阎王，就算真的有，他们怎么会在乎你的死活呢？”叶益背着熟睡的顾菁叶回到了枫园。
“师姐，你回来了。”江风起身问礼。
“你回来的挺早啊。我还以为你会玩到午后才回来呢。”百里随道。
叶益道：“小叶子玩了一会儿就累了，就只好把她先带回来了。”
叶益将顾菁叶送回屋子，又来到了屋前的廊檐下。
叶益坐到二人身边，问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聊什么？”
江风答道：“我问师兄有没有办法治他的病，师兄把阿生哥的治疗方法告诉了我。”
叶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望向百里随道：“唉，其实阿生告诉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百里随问道：“什么方法？”
叶益道：“他说在宜春郡仙女湖里有一位高人，虽然她不精医术，但炼丹制药的本事却是天下一绝。听阿生说，她手中有一种丹药可以治好你的病。”
百里随皱眉道：“仙女湖？那里不是二师姐立宗开派的地方吗？”
叶益点头道：“嗯。你还记得上次二师姐回山，带回来的那两坛解忧酒吗？”
百里随道：“当然记得，她说那是她一位朋友酿造的，味甘韵长，可解人忧愁。她特意带了两坛，一坛给我们尝尝鲜，另一坛留着送给师伯。我记得那酒的味道确实不错，喝了之后消忧解愁，心情舒畅。”
江风问道：“我怎么不记得？”
叶益笑道：“那时候你年纪小，师父不许你喝酒，我们两个就偷偷把酒分了喝了。”
百里随道：“难道师姐的那位朋友就是顾以生口中的高人？”
叶益点头道：“阿生说她叫水如清，是二师姐的故交好友，当年二师姐建立若水宫，她帮了不少忙。只要二师姐开口，她一定会出面帮忙的。”
百里随道：“即是如此，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呢？”
叶益道：“阿生告诉我，你必须在三十五岁之后才能去找水如清。未满三十五岁，即使是水如清，也无法帮到你。”
百里随奇怪道：“这是为何？”
叶益摇头道：“我问了他，他死活不肯说。不过也没关系，我有时间陪你一起去趟仙女湖，让二师姐帮忙引荐一下水如清，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百里随点头道：“也好。”
这时江风凑上前去，问道：“师姐，能不能带我一块去啊。我好久没见二师姐了。”
叶益笑道：“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师兄弟啊。”
江风道：“说起二师姐，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叶益道：“放心吧，二师姐现在好着呢。她修习《静流卷》大成，早已筑基成功，修为已和大师兄不分上下，只待凝丹成功，便可羽化登仙了。”
百里随道：“凝丹哪是那么容易的，师父不是说了吗？机缘未到，即便修炼终生也是登仙无望。如今又是修道末世，那些得道的仙人大都遁世隐修，不问世事，各门各派的修道法门也早已失传，要想升仙，谈何容易啊。”
江风三人许久未见，自然而然地便聊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吃饭，一起玩闹，虽然三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彼此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后来百里随，叶益陆续离开，江风一个人留在了华山，那时他的心里十分失落。如今久别重逢，江风十分高兴，与他们聊起了过去的事。
时至正午，孙府的仆人送来了午食。此时，顾以生和文竹青依然在为孙子律医脸，不能回来，叶益叫醒了顾菁叶，四人一起用了午饭。
春天容易犯困，吃过饭后更是容易疲倦，四人用完饭后，都打起了哈欠，即便是已经睡了一觉的顾菁叶也合上了眼皮。于是四人都回了房间，睡起了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