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他在南加州加利弗里大学,大概会留在那里一周讲公开课。季修年,准备一下我们就出发吧。”修说,他的表情中还带着思索的神色。
他在想些什么呢?
“我也一起去?”季修年条件反射地问。
“你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修回答。
季修年连忙回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还能想到我,我觉得很好……”
修看着他,唇角微微勾了一下,那是个犹如穿过夏日栀子花间阳光般的笑容,能够轻而易举地挑起人内心的悸动。
“你要是能做得更好些,你会得到更多。”
他的语气很平静,分明没有任何诱惑,季修年却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受到引诱。
“我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我随时可以出发。”季修年说。
“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坐飞机过去。我刚刚黑进航空局的数据,给我们俩买了去南加州的票。”
季修年疑惑地问:“就没有你们R-798星球特殊的交通方式吗?”
“我们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是光子管道,传输速度略微低于光速。当然一些特殊的飞行工具也仍旧存在,不过那些主要是作为战争武器来使用的。我并不想在地球引起太大争议,用人类的交通工具最为保险。而且,从这里到南加州,也只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已。”修解释。
下午2:30分,他们已经坐在了飞机上。
季修年坐在靠窗一侧,他看着天空之中漂浮的云,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尽管他能听到空姐在机舱内来回行走的声音、周围乘客发出的细小噪音以及——
修在他身边,闭着眼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
季修年在某个瞬间觉得很惊讶——
他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见修的呼吸声,就好像在呼吸的是自己一样,难道有关对方的一切已经融入他的身体了吗?可面对这样广袤的天空,他审视思考自己的一生,又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平凡,如果没有修出现改变这一切,他现在应该还在浑浑噩噩地生活着吧。
浑浑噩噩,似乎是这世上最舒服、却也最消耗生命的状态了。季修年回想那些时光,他不觉想念,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突然,他的腿被修的手轻轻按了按,他听见修用极低的嗓音对他说话:“飞机上还有其他人,当心点,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季修年用手握住他的手。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修的身体在一秒钟的时间里变得僵硬:“你哥哥手下的人?”
“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否则早就发起攻击了。”
一道光突然划过季修年的脑海。
“会不会他们也是朝着方景锐去的?”
修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他:“很有可能。如果你的猜测正确,碎尸案的创造者就又是一个自创阵营的家伙了……这些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修最后一句话中威胁意味十足,季修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似乎洞悉了季修年在想什么,修说:“战争年代,没人能真正保持中立。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的很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像个独裁的暴君。”季修年说。
修听了轻轻笑了:“独裁的暴君?季修年,你知道效率最高、损失也最少的领导方式是什么吗?”
季修年忍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
“就是独裁,前提是领导人的智慧超过他领导的所有人。他做出的决策百分之百都准确无误,当他指令被百分百地执行时,整个集体获取的收益将惊人的多、效率也惊人的高。既然当一个独裁的暴君收益如此之高,为什么我不选择这种领导方式呢?”修语气平静地说。
季修年知道他是对的,此时他心中的一大堆民主论全都咽到了肚子里。和修讨论这些东西是无用的,因为——
修本身符合智慧领导人这个前提。而在人类世界想要找出一个完全不犯错的领袖几乎比地球毁灭的几率还要低。
“现在,我选择将这些没发现我存在的敌人,安静地消灭。”修说,季修年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修伸出左手,四根手指液化成极小的蝴蝶刀,从座椅下飞出去。
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地面上有四只飞行的蝴蝶刀。
三十秒后,修表情不变地宣布:“都解决了。”
“你是怎么杀了他们的?”季修年问。
“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拥有‘眼睛’,这些‘眼睛’看到的东西我都能看到。我只需要确定目标,然后把蝴蝶刀插入他们的要害就行了。他们死后原本会化成无色的肉块状物,不过我可以让他们维持人类的模样,至于鲜血会被蝴蝶刀吸收。这些人又都坐在一起,不到下机的时候,没人会发现他们已经死了。”修说,解释得很详细。
“你真是经验丰富的杀人犯。”季修年说。
“多谢夸奖。”
而后他们之间的有的就只是漫长的沉默,季修年看车窗外的云,突然说:“我很怀念你还是小孩子模样的时候,那时的你更像一个人,还愿意为其他人牺牲自己。”
“只不过是因为能量不足、水土不服而造成的情绪波动而已,我永远都不会赞赏鲁莽冲动、软弱无力的自己。”修说。
季修年突然觉得很疲惫,他闭上眼睛,打算在飞机降临前彻底沉默。
季修年,季修年……
埋藏在你血脉中的一切,该觉醒了。
冥冥中似乎有谁在低语着,将他的心神牵绕。
季修年觉得自己的意识钝化了,他在纯黑的空间里,前方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白色的花开遍河岸,发出冥界曼珠沙华一般迷幻的光。
大大小小的蜡烛和纸鹤在陆地与河流中随意摆放,一只只纯白的孔明灯向上漂浮,缀满了黑色的天空。季修年看着这一切,心中突然盈满了凄婉的悲戚。
一只红灯笼就放在他前方不远处,季修年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灯笼。
灯笼上红光一闪,开始蛮不讲理地拽着他朝着远处光亮的地方前冲。季修年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因急速冲刺飞了起来,他的意识不仅钝化,甚至开始疼痛起来。
周围黑白的场景逐渐有了颜色,从都市的高楼大厦到工业时代的砖房楼场,最终定格到古代的青砖绿瓦。
这是时间在倒退吗?
季修年模模糊糊地想着。
当灯笼最终停下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一道古色古香地檐廊里,白鸟休憩、昆虫鸣叫、微风徐徐。陌生的地方让他觉得内心冰冷,一阵凉风吹过时,他觉得更冷了,低头一看,自己穿着宫装,而且——
他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季修年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身体里。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前方走来一个十五六岁侍女模样的女孩儿,朝着他恭谨地行了一个礼,开口道:“娘娘,夜深了,今天那位……”说到这里,女孩儿的表情变得讳莫若深,她的眼珠转了转看向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接着说,“那位异士应该不回来了,您早些回宫休息吧。”
季修年内心震惊,但仍维持着平静的表象。他跟着侍女的脚步朝着宫内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儿顿时委屈得眼冒泪花:“娘娘,奴婢都陪着你五年多了,你连奴婢的名字都记不住……”抽噎了一会儿,女孩还是委委屈屈地给出答案,“奴婢叫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好名字。”季修年说。
“娘娘!”采薇顿时破涕为笑。
其实我也挺擅长哄女孩子的吧,季修年想。但他现在满心都是尴尬,但他很快抓住了重点,采薇口中的异士是谁?为什么一个皇宫里的嫔妃要大半夜提着灯笼出来见这个人?而且,他为什么会在这个嫔妃的身体里?
“他都这个时候出现吗?”季修年问。
“您指谁……噢,那位异士啊!上一次您和他是在这里见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半夜找不到您,才来这里的。娘娘,我们赶紧回去吧。”采薇说。
季修年想了一下,点点头。
这时,一张丝质手帕飘到季修年胸前。
季修年拿起手帕,微笑着对采薇说:“不准偷看。”
采薇乖乖的:“我不会的!”
季修年打开手帕,他看见的既不是猜想中情郎的话语,也不是什么争权夺利的重要消息,他看见的是——
手帕正面印着绝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时间的大型机甲,机甲旁是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文字。但很快,这些文字就在脑海中自动重组成他能识别的信息。
你会成为“它”的载体,而“它”也将永久流传下去。
当他一看完,手帕就飞到半空自燃,连一撮灰都没留下。
季修年皱起眉,“它”是什么?永久流传下去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清楚,身体便猛地前倾。剧烈的震动让季修年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还在机舱里。
修正专心致志地浏览各种情报。
原来只是梦。
可他相信这不是一个无缘无故的梦。
可能是因为他脸色实在太差,连修也问了句:“做噩梦了?”
他记得他也对修说过这句话。
“嗯……梦见一些不知所谓的事。”
修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说:“还有半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你睡了很久……擦擦嘴吧。”
季修年一摸,脸上都是口水。他朝着修的肩膀看去,那上面还有一层口水印。
“……抱歉。”季修年惭愧地说。
“你们人类不能控制自己的梦境真是可惜。”修说,对口水印的事完全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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