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的意思是……？”
“暗影或许出于自身欲望、或真有改变历史的精神，他以惊人的速度聚集了一大批拥护者，他前往每一个城市进行演讲，甚至能对着烂在贫民窟最肮脏之处的人发表演说，就是为了将对方拉进他的阵营。他的每一次演讲在后来我通过其他手段都看过无数次，这家伙从来不在意逻辑，但是他足够具有煽动力——”说到这儿，修像是为了让他的解释更易理解，他举了一个类似人物，“我只就演讲风格这方面谈，暗影演讲很像你们人类之中的独裁者希特勒。”
季修年不敢想象一个希特勒的出现，会对社会造成何种影响。
“暗影行事是隐秘的，他在短时间内集结了大部分愤世嫉俗、对现状极端不满的底层，他将自己的理论数据分发给他最初影响的那批人，然后那批人在他的控制和影响下，进一步去影响其他人。在这种环环相扣的思想传播下，不知不觉间很多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信徒。他们认为暗影能带他们走出黑暗，暗影能将历史带入新的纪元。”
“顶层和上层难道对这种思想渗透没做任何抵御吗？”
修听到他的这个提问，笑了笑，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回答：“不，当然做了。但是你知道知识和理论都是死亡的，而人本身才决定了自己到底要接受哪一种理论。而不同阶层发表的言论，往往都站在自己的利益出发点。当然，不乏浑水摸鱼之辈，做出一方为另一方利益担忧的言论，但是……由于星球上的人都已经完成了基础教育，并且经过一次又一次历史的清洗，受到这一套影响的人并不多……”
修说，然后他的神色又是回忆的。
“更何况那是个连空气都很紧张的年代，暗影所说的，恰好切中了中层底层最大的利益需求。他没有许诺实际的类似于教育、医疗这方面你们人类总统竞选时往往会给的承诺，他只说，他会竭尽全力带领他的阵营成为新的顶层、上层与中层，将过去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踩在他们头上的那群人踩在脚下。”
季修年听得内心更加震撼了，他从没想过有人会给出这样的承诺。
不，这几乎不是承诺了，而是孤注一掷。
“他们竟然相信他……”
季修年不可置信地喃喃。
“是的，他们相信他并愿意为此而死，他们主张为此死去也比苟延残喘地活更有价值。剥削阶级这个时候拿出的怀柔政策全部失效了，无论开出什么条件都无法安抚这群不要命的家伙，于是，另一场战争发生了。”
“这次你们并没有赢，是吗？”
修苦涩地笑了。
“是的，我们上千年来拥有最多的资源、最强大的能力和最优质的教育，原本他们的攻击应该是蚍蜉撼树才对，但是成千上万乃至更多的蚍蜉想要弄倒一颗大树时，事情就变得远比想象的更复杂。战争持续了五十年，暗影基本实现了他的政治抱负，而我的父母——我父母的地位相当于人类的皇家，我的资料库里有英国皇帝查理三世被推上断头台的数据。而我的父母，也被暗影推上了政治法庭。但当时的法庭并没有完全被暗影的人控制，因为顶层部分人员与暗影议和，愿意加入他的阵营，我的父母只不过是被拉出来的顶罪之人。过去历史的错误是由所有人共同铸造的，但是他们认为全是我父母的过错，相当虚伪。但我认为如果撇开父母这层关系，我在他们的立场上，也许同样会使用如此阴险毒辣的招数保全自己——”
“而你的哥哥……”季修年想起每次看见自己哥哥时的痛苦。
“在这件事之前，我一直追随着我的哥哥。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的哥哥天生反骨，他身处顶层却几乎是最早一批加入暗影创造的清野派的顶层权贵，当时，他也带着我。但我以为暗影的政治理想是让这个星球更加公平，那时候我还太小、太过愚蠢，以致于充满了理想主义而被欺瞒。当然，我之前告诉过你暗影对底层的许诺，他在演讲里当然不会明说，他擅长用更漂亮的概念去掩饰自己的野心。而我，我信任的根本不是暗影，我只是相信我的哥哥。”
修的表情是沉思的，他的眼眸是金色而静止的，然后世界有了焦距。
“他当时是暗影手下的一号红人，在政治法庭上完全拥有发言权。他完全可以为父母辩护，不管怎样，哪怕将这可笑的‘历史的错误与背叛’的罪名推给其他任何处于顶层的人，我的父母就可以免受死亡。但是他没有。”
“他背叛了父亲和母亲，他也背叛了我的信任！”
“所以你与他决裂了？”
“是的，决裂的起因是因为这场荒唐的审判，但更重要的是清野派在掌权后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政治野心，他们不仅仅满足于此时地位的颠倒，他们更想要奴役更多人，他们的脚步将不仅仅止步于故乡那颗小小的星球，他们要将目标放在整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