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此时还能看到自己躺在床边的身体，可他感到自己被拎了起来。
他抬头看过去，却没有如他所料见到放大版的修，而是看到了一个人形的宇宙。
这人形之上是无数流光溢彩的如同银河系梭子一般的星系，星系缓缓移动，万千星辰光耀璀璨。
季修年眼皮一跳，如果此时他还有所谓的眼皮的话。他想，如果每个人的意识形态是这个人的本质表现，那么修的本质竟然是宇宙么？
而他，是鹿？
那种看起来与世无争、实际上相当凶猛聪慧的生物？
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刻，他就被拽着猛然跌入一个黑洞般的空间，不断地旋转之中他感到有生物一直牢牢“抓”着他。
在经历过一段让人几近要呕吐的旋转后，季修年终于坠地。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有了形体，只是这形体不太是他想要的——
朝下看过去，他看见的是一双泛着银白流光的动物双足。他试着朝前走一步，终于明白不对劲在哪儿了！
他变成了四条腿的扁毛畜生……
这么形容也不太好，只是一瞬间发现自己成了动物身，不管心理素质如何强大，都会觉得有些不妥。
而当他看向身边的修时，发现修还是之前白发金眸的少年模样，只是他浑身赤裸，遍布躯体毛发的则是不断流转的星系。就像修的身躯之上被画上了宇宙的彩绘，只不过这彩绘是流动的。你能从彩绘上真的感受到宇宙的浩瀚和神秘。
季修年看得有点呆，过了好一会儿被修牵着走的时候才意识到周围的情况。
原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黑暗而寂静，行走其中能听到女孩儿的低笑、哭泣声，过于寂静的环境让季修年有些毛骨悚然。
初极狭、才通人，越向里去，越豁然开朗。
甬道墙面上逐渐显出少女的记忆，被殴打的、被质询的、被嫉妒的、被蔑视的……这些场景越来越密集，动态化地显示在墙面上。越向外的记忆场景越黑暗窒息，越向内的越温暖，譬如生日时朋友的一张贺卡、父亲放在客厅的一件羊毛大衣。季修年觉得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他们总喜欢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给外人看，以此博取同情，但真正提供生的源泉的一切，却一直掩藏在内心深处。
不，可能只有苏蕴璞是这样吧。
季修年抬起一只前蹄，碰了碰修的小腿，指间传来的尽是柔软温暖的触感。
“我们会去到哪里？”他问。
修微微垂眸，只是伸手摸了摸他头顶呈树木枝桠状的部分，那是……他的角吧。被抚摸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让他忍不住蹭了蹭对方的掌心。
没有确切地回话，修只是带着他继续朝前走去，在季修年以为他们终于到达甬道尽头时，一阵白光闪过，蓦地一切都变了。
他和修进入了一个狭窄封闭的空间，而这空间内，除了一个哭泣的少女外，什么也没有。
在小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木制靠背椅，少女侧面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而没被遮挡的那部分脸颊则显得格外苍白纤细，尖尖的下巴勾勒出一片清秀容颜，若隐若现透出着引人心动的味道。
但少女侧颊上透出的是无尽的哀愁，还有愤怒。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看向前方，就如同世界永远没有尽头。
她是苏蕴璞，季修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苏蕴璞的意识不是已经被你放到鱼缸里了吗，这是什么？”季修年问。
而眼前少女的形态也不是蝎子，更让他感到疑惑。如果存在于这里的苏蕴璞也是意识的话，应该是蝎子形态才对。
“这不是她的意识，这是她心底最无法解脱的一切。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执念。一般来说，像她这个年纪、性别的人类的意识形态往往趋向于温顺柔软的生物。也许眼前的这一切能解释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蝎子。”修说。
季修年再度看去，却发觉少女身上的白裙开始染上血色，从腰部到下摆逐渐被血色浸染，他也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但除了血腥味以外，还闻到了另外一种味道……
那是……
“啊——！爸爸，不要，好疼啊……”
少女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嚎，她猛地发力按住自己的腰部，而后自腰线起，整个下半身都被卸了下来。但像影视中被刀从中腰斩的伤口不同，这里的伤口是圆润的，就像她的下半身是自然脱落一样。
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刹那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季修年在某个刹那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闪灵》的片场，鲜血淹没了他们，他想要做些什么，却被修紧紧攥住了后颈子处的一小片儿皮肉。
明明按常理来说不能说话，季修年却听见了修的声音。
“不要动，不要让她发现你。在生物的自身内，身处在他们的执念之中，我们就是待宰羔羊，如果执念的主角想要杀死我们，不管是谁，基本都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那……那我们怎么办？”季修年嗓音有点抖地问。
他眼睁睁地看着只有上半个躯体的苏蕴璞在空间中来挥逡巡，全身上下都不禁发抖起来。
“不要让她发现，或者，成为她执念的一部分。”修说。
他的话音未落，只有上半身的苏蕴璞猛地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长发披散下的双眸顿时泛红。尖啸声起，苏蕴璞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眼见修和他就要身首异处，突然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很长、很亮，也很惨。
季修年怔住了，因为那是婴儿的哭声。
为什么在苏蕴璞的执念里会有一个婴儿的存在，她放弃自己的下半身又意味着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思，之间身旁流光一闪，在浩瀚的宇宙旋转之中，修已经牢牢抓住了正在哭泣的生物。
季修年看过去，那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婴儿，而是——
#####这章叫少女的心思……我并不想写鬼父，但是要策反一个聪明漂亮的反派人物，总是要了解对方的过往。想了想苏蕴璞从天真单纯的少女变为蛇蝎小美人，总是要经历一个过程……过去不好，以后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