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杀了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苏蕴璞的两道声音一同尖啸命令，原本就不要命的师生们变得更加不要命了，他们不再有严明的纪律，而是狂暴地朝着他们冲了过去。各种声音如同瀑流汹涌地响在教室里，但季修年却能敏锐地听到付江的一声闷哼。血腥味儿飘到鼻端，他清楚那不是修的血。
付江的血的味道让季修年想起银色山泉，奢侈品专柜里连包装都很清冷的那种香水。而后付江的血味越来越浓，几乎填满了整个被暴风雨侵袭的教室。这实在是件很恐怖的事，整个教室都是付江的血味，而且浓得吹不散！
而奔向季修年的学生们也抱着要将他插成刺猬的必死之意，只是下一刻修的胸膛便化作蝴蝶刀，挡在他身前。
修也被蝴蝶刀组成的屏障保护着。
季修年大口咳血，人类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很弱小，但他坚信自己不会死。修扶着他起来，在他耳旁说：“那个家伙已经被分尸了。”
季修年大骇：“什么！！”
“被小刀分尸的，这些被控制的学生和老师执行力很强。”修补充，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修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是平静的，然而季修年做不到。他身体的的剧痛和鼻端的味道几乎让他有种身处于尸山血海的错觉，不，事实上教室外已经是尸山了。
之前被扔下去的学生们的身体块垒堆叠着，散发着更加浓重的铁锈味。
付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付江他只是、他只是没有动手杀这些学生而已……到这种时候了，还要选择妇人之仁吗？朝着蝴蝶刀组成的屏障前赴后继地涌过来的师生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身体被刀子侵入的痛苦，只是不停向前、向前，企图寻找微末的机会，将屏障内的二人杀死。
季修年对人类感情深厚，修可没有。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这些人的性命。看着还尚存理智的部分学生，他的精神更加痛苦了。
修像是察觉到他在想什么，提前一步说：“年，你是我的软肋。面对现在的敌人，我并没有让这些人全都成为我的软肋、我还能全身而退的能力。”
修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的选择和付江截然不同。付江选择了即使自己被分尸，也不愿伤害师生，这或许是因为付江是人的缘故。
“如果他们继续攻击，我不会手软。”修说，他的嗓音很冷静。
季修年的喉咙口涌上一大口血，他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血液呛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季修年说完这句话后，霎时间所有蝴蝶刀的刀刃一致对外，金属碰撞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传来。尚存一丝人性的师生们清楚地听到了修的话，他们表情狰狞地控制着自己拒绝前进。
“废物们，别想反抗我——！”苏蕴璞的两道声音顿时尖锐响起，艰难后退了半步的师生们刹那间朝前冲去，蝴蝶刀也做出冲锋的姿态，凝成一把巨剑的形态，捅穿了朝着他们冲过来的队伍。
更加浓重的铁锈味盈满了教室，季修年看着眼前地狱般的一幕——
师生们身体被一把巨剑贯穿，鳞次栉比地挂在锐利的剑身上，鲜血狂飙血染了整个教室。他眼前除了红外已经没了别的颜色。修的白发白肤已经被喷溅而出的鲜血完全染成了血红。但修看起来还是很镇定，只是他胸膛的起伏大了些。
季修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干呕，他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师生们死去的刹那，巨剑又散作蝴蝶刀屏障，围在季修年和修身前。
尚存人性的师生们在送死队伍的最后，而其他已经被完全控制的则是不死不休地继续向前。
“没用的，我不是那个甘愿被分尸家伙，我不会手软，不要企图用这个来威胁我。斯文，收手吧，你想用这个来谈条件，不管是我还是我哥哥，都不会接受。”修说，他撕下了被蝴蝶刀保护得很好的季修年的衣服布料的一片，擦了擦满是血的脸。
季修年猛咳着捂住腹部，然后压着伤口周围，猛地拔出插在腰上的一把美工刀。
伴随着剧烈疼痛的是飙出的鲜血，但今天他见的血已经太多，几乎都麻木了。
“阿特里斯，你和你哥哥是一路货色，同样愚蠢。”苏蕴璞说，她此刻的样子十分恐怖，眼球完全变成了黑色，额头和手腕青筋暴突，让季修年想起聊斋里的黑山老妖。
“我完全不在乎你的任何评价，但你在扰乱秩序，不如我们坦诚布公地谈一谈，你到底想要什么？”修说，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
“停下。”苏蕴璞说，而后狂暴的师生们停下了脚步，可怜兮兮地立在血泊里，手中还举着“武器”，乖巧得像是一群提线木偶。
苏蕴璞的神情平静了些，她慢慢说道：“谈什么？你们是在害怕了吧？我的确没有你们的支持者那么多，但这场战争最后的胜负，是看谁得到了晶锥——”
“我简直难以想象，你们兄弟俩各有各的蠢，不说平分秋色，也是各有千秋。你可以不在乎这些学生和老师的性命，但是人类会在乎。小殿下，你觉得，失去了与人类军方的联盟，你有几层把我可以和你哥哥对抗？”苏蕴璞说，一句一句说得很慢，但字字有力。
修皱了眉：“我已经把你驱逐出我的阵营。”
“小殿下，当初与人类订立盟约的时候，我站在你的身边。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你的说法吗？”
季修年瞪大了眼睛看着修：“修，他是你阵营的人？！”
这一切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钧和派不都是不会主动袭击人类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是。”修回答，他看起来不是很想回顾这段往事。
“为什么他在苏蕴璞的身体里，苏蕴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修悄悄捏了捏拳头，正准备张口解释，却听见了斯文的声音。
“人类，这是个好问题。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的身体与其他废物人类不一样，就很想吃掉你……只可惜，你没有让我如愿。呵呵呵……”低沉阴森的笑声传过来，季修年只觉得浑身一片凉飕飕的。
血在他的身上凝结，让他觉得相当粘腻，然而斯文的话却像一桶冰水浇下来，让他浑身战栗。
“吃掉我……”季修年喃喃。
“蕴璞，你要不要自己回答他的疑问？我看你对这个人类也有几分情绪。”苏蕴璞说，不，这次只有斯文的声音。
这道男声听起来真的很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苏蕴璞闭了闭眼睛，再张开后，全黑的双眸已经恢复了正常：“当然是我自愿变成这样的。”
女孩子的声音仍旧清冷，但在狂啸的风声雨声中，透出一点让人觉得柔美的错觉。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和校裙，如果不是暴突的青筋，她看起来几乎就和正常学生没什么两样，谁会想到这样的女孩子，会是窗外那堆成山的师生死亡的凶手呢？
“不，斯文看起来和你谈判过，但实际上他只是利用了你的弱点。你是被蛊惑的。”修回应了少女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