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季修年从来没见过修这副模样,在他的印象里,修永远是镇静、温和的,尽管有时候会展现出不符合他形象的狂暴,但那都是在战斗的时候。
像这个样子赤裸地表达自己的恨意,这是季修年在修身上第一次看到。
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人,但也更让人觉得害怕。
因为季修年看修的眼神,确认修是真的想让那个声音的主人死。
恨不是假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修的过去究竟掩藏着什么?季修年想起了自己家庭之前发生的事,他的父亲,他也曾经无比地憎恨对方,恨不得对方去死,但是当他真正有机会实施的时候,他放弃了。
也许他很软弱吧,但是面对亲情,很多仇恨都可以搁置,很多道德都可以被绑架。
修和他不一样吗?
“弟弟,你这样的话,真的让我很伤心。”那个声音再度传来,与此同时整个粮仓的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尽管握着修的手,季修年也冷得直哆嗦。
察觉到季修年的反应,修靠近他,贴着他的身体低声说:“抱紧我。”
季修年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暖流顿时从身体想接的地方传过来,彻骨的寒冷也减轻了几分。
“伤心?我们有这种感情吗?别开玩笑了,哥哥。你在政治法庭上向我许下的承诺,你从来都没兑现,父亲和母亲被推进政治监狱,那个时候我可没看到你有丝毫的伤心。”修说,在季修年的怀里,他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他的双眸流过一丝血色的光。
季修年的鼻端突然漫上一股天竺葵和雪松木混合的清香。
从修的身上传来的。
修又流血了吗?
那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将修搂得越发紧。
因为这里也越发冷,呼吸之间的白雾已经凝霜。
好像是,修每说一句话,这里的温度就会低上不少。
他哥哥在生气,所以用调低温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尽管他的嗓音听起来依旧温柔平静。
“说实话,我不难过。这其中发生过的事情,多到你难以想象,也复杂到你难以想象。弟弟,我从来没有希望过其他人的理解,但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这些发生过的一切,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简单。”修的哥哥说,他的语气还是镇静的。
修听了,只是冷笑:“我讨厌你这副宣称自己有难言之隐的说辞,你从来不给我任何证据,也从来拿不出任何实际行动。不,大部分的实际行动就是,你想尽办法要杀了我,再不济也要废了我。我不可能原谅你,也不可能理解你,永远都不会!”
修说,他喷薄的怒意倾泻而出,季修年觉得他的身体更暖了,鼻端那股混合起来的香气也更浓厚了。
“弟弟,你这样说,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希望你能来我这边,你想要我都能给你,而不是和我作对。但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
我容不下你了。”
那声音回答,仍旧温柔平静。
这时从粮仓顶部冒出数十只机械手臂,他们朝着修和季修年的方向侵袭过来。季修年下意识地离开修的身体,长寿一鞭甩出,劈山裂河,与金属相击发出剧烈的颤音。
修的身体液化成蝴蝶刀,朝着那些手臂切割过去,呲出一大片明亮的火花。他的攻势很凌厉,每一次蝴蝶刀的出击都将机械手臂划出巨大的裂口,有的手臂甚至被整根切断。
季修年挥舞着长寿,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始真正意义上地保护自己,不依靠修的力量。
尽管武器还是修给的。
但机械手臂像是无穷无尽一样,砍下一支便会再来一支,无孔不入的侵袭,车轮战一样的攻击,即使他们再强,也会被磨得精疲力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修年觉得自己要被冰成人形棒冰的时候,从天而降一支巨大的机械手臂,朝着他冲过来,猛地将他吊在半空中。
肋骨被机械手臂牢牢抓着,脚下悬空还有十几米才能着陆,季修年深吸一口气。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死的。
不,我可能会被冻死、摔死,只要不被剥皮碾碎就好。
机械偷袭成功,修的蝴蝶刀还没来得及回应,现在只能在季修年的脸庞相互摩擦着,寻找可以让季修年脱离现状的方式。
“修!那条鱼!你要关注那条鱼!”季修年用户全身朝他喊,正要告诉他更多消息,嘴里突然塞进了一条机械手臂。
他不能说话了,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修理解的意思了没有,但内心很沉重。因为他感觉到机械手臂正叼着他的后颈朝着蜂房的方向前进。
他十七岁了,早已独立但还没有一间自己的蜗居,房价太贵只能选择住别人的,但是他很快就要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间蜂房。
修看着这一幕,胸膛全部液化成蝴蝶刀朝着机械手臂冲过去,蝴蝶刀组织着手臂前进的路,发出剧烈的金属碰撞声。
修的额头冒出薄汗,但是金属手臂离蜂房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季修年剧烈地挣扎,他还年轻,他不想死!
他还有妹和妈妈要照顾!
修眉头紧缩,最终用蝴蝶刀割开了自己的胸膛,金色的血汩汩流出来,浸满了他的全身,在脚下汇集成一个血泊。
他的双眼完全变成了红色,浸润了鲜血的刀刃变得更加锋利,手臂和胸膛最终液化汇集成了一把硕大无比的蝴蝶刀,朝着金属手臂砍过去。
铿锵一声,削铁如泥一般,金属手臂发出一声巨大的噪音,被砍成两截,季修年从高空直直落下来。
季修年双眼瞪大,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砸成肉饼,最终却重重落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响在耳旁的,是修的一声闷哼。
“你很重……”那是他死里逃生,落下来时听见修说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