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清们离他越来越近,最终团簇着将他包围起来,那副阵仗很像蜜蜂围绕着珍贵的花朵。身处其中,季修年再也无法忍受了,最终大声喊出:“修!让我脱离这种状况!”
他话音刚落,无数蝴蝶刀已经蜂拥而至,刀刃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最终齐齐朝着清们切割过去。这实在是个很危险的时刻,蝴蝶刀在一个平面进行攻击,季修年要瞬间弯下腰去,他也得躲开。
原本的皮衣消失了,白T恤在剧烈的弯腰下被扯起,露出一段白皙的腰,季修年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对他有强烈欲望的清们依旧朝着他冲过来,最靠近他的那一个已经扣住了他的腰,朝着他的咽喉咬下来。季修年悚然一惊,刹那间有匪出现在手中,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这个清攻击过去。
一击即中。
有匪三面开刃,刀挥出去的那一刻,顿时能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刺穿切开。这种感觉如果细想实在太过惊悚,季修年额角冒汗,最终快步朝着门口退去。
而后,他被一只温暖的手以无可抵抗的力度拉出门外。
修的手臂已经回去了,但是他的胸膛是中空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厮杀,清终于被清理得只剩下了最后两个。这两个清,被蝴蝶刀挟持着最终到达了他们面前。
夜店中原本其他的人类早已作鸟兽散。
季修年有些担忧,修像是有读心能力一般告诉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会被泄露出去,知道的只限于钧和与清野双方,还有人类军部。为了维持治安稳定,国家机器会不顾一切让这些信息的传播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看起来很笃定。其实他也完全有能力封锁消息,只要杀掉所有看到这件事的人就可以了。
但是季修年是不可能同意的。
两个清在修的蝴蝶刀武力威胁下,不得不以人形跪倒在地上。
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十三四岁的男孩模样,分明应该是天真可爱的,却偏偏透出一股匪气。
“粮仓在哪儿?”修问,问话同样是汉语。
季修年突然有点感动,这意味着修愿意与他共享这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只是他没有想过的是,修从来没考虑过消息会从他这里泄露出去。不知因为他信任季修年,而是在季修年散播消息前,他就会直接杀掉对方。
清们抬起头,却抿着双唇,咬紧了牙关。
修轻轻歪了歪头,又很快恢复原状。
“哦,原来不愿意说。”他说,嗓音里还有点莫名的笑意,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有趣至极的东西一样。
“不愿说,便没有价值,那就杀了吧。”修说,刹那间卡在其中一个修身上的蝴蝶刀已然落下。不像电影,没有狂飙的鲜血,也没有声嘶力竭的怒吼,刀切下去的那一刻,那个清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他死了,很容易地就这样死了。季修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切的发生原本是残忍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但是在眼前却被修演绎得这样理所当然。
那一瞬间他有很多话想和修说,但下一个念头便是,哪怕我说了,修也不会理解。修智慧超群,武力值惊人,但是人类世界的伦理情感对他来说都是尘土。
死掉的清变成了透明的肉块,匍匐在地上,最终渐渐消失在土地里。
另一个清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连带着他那张人类的脸都显得很仓惶。
“粮仓在哪儿?”修再度问。
那个清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季修年已经能猜到他的下场,他突然不想再看。这时,修转过头,看着季休年的眼睛说:“这场景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你可以……把眼睛遮住。”
他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甚至有些温柔。
季修年有些呆地听着这句话,想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修在某种程度上关心着他,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人类的情感。
想法永远是没有变化快的,最终季修年仍是没有蒙上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修一条腿重重踩在那个清的头顶,猛地往下一压,将那个清的脸踹进地面。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思考答案。十秒钟后,你可以选择以一种比较舒服的方式死去,或者……被我碾成粉碎。”这句话修说得很平静,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起伏,但是语气中透露的信息却如此令人恐怖。
那个清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因为修所说的,就是他们曾经对待人类的方式,他们引诱人类,得到他们的DNA,然后碾碎他们、风干,被废弃的外皮和碎骨渣被遗弃,液体DAN则储存起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个清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成语。
他听过无数人类在被碾碎时发出的呼喊,绝望而凄厉,那是比下地狱还要痛苦的经历。
“十、九、八、七……”修面无表情地数着时间,清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在脑内反复重播,绝望的表情,骨肉破碎的声音、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那些倾注了最后的希望的“救救我。”
“六、五、四、三、二……”时间依旧在倒数。
那个清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传送带上的人类的其中一员,即将要面对的是大型的碾压搅拌机,他将要被碾成肉酱,他的皮肉像一件衣服一样被脱下,挂起来风干,他完整的骨骼经过碾压后只剩下了破碎的渣滓,他会成为一件被人参观的尸体,连最大胆的孩子也会被他吓到晚上做恶梦。
最终,那个清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摇头。
他的口中吐出了季修年完全听不懂的话,这些话混合着眼泪和鼻涕,他真的害怕了。
他很害怕。他不希望自己被碾碎。他死的体面一点。
修微微挑起眉,说:“说汉语。”
接着那个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出的一切季修年都能理解了。
“在……在很多个地方,但最大的,在K市卧龙山的深处,我知道只有这些……给我个痛快吧。”那个清说,脖子一梗,似乎要光荣丧命。
修眸光一闪,回他:“好。”
蝴蝶刀手起刀落,很快这个清也失去了生命体征,变成了透明的肉块摊开在地上,而后渐渐消失在土地里。
季修年看着他平静的、稚嫩的脸,突然心中涌起一个词——
杀人如麻。
他真的是一个恶魔一样,如果是日系的妖怪,也绝对不是友善的那一种。
修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看起来像在发呆。
季修年有点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是却不敢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不高兴,也会这样迅捷地杀掉他。
片刻后,修回过神来,看着季修年眼神很疑惑:“在看什么?”
季修年:“……”
千言万语无法说出口。
修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为这些死亡所动:“我不知道你们人类对于战争是怎么看的,清野和钧和之间的争斗,在我看来就是战争。而战争,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心慈手软。”
“战争要获得胜利,最重要的就是情报,如果你心软,你最后得到的只会是失败。在你们人类的记载中,一战有许多士兵不愿意在战场上杀人,这是因为心软。仁慈本身是一种很好的品质,但在战争中它一文不值,因为士兵在战场上宁愿放空枪也不愿意射杀对手,所以一战纠缠了许多年才结束。两年就可以打完的仗,拖成四年,最后只是死伤更多、破碎的家庭更多。”
修说,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给季修年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清晰冷漠的理论并没有让他觉得修更冰冷,反而觉得他……
有很多很多过去。
修表情依旧平淡:“我并不希望你能认可我行事的方式,也不寄希望于你能理解我,但是既然我已经拉你进了这趟浑水,我做什么、如何做,都有义务和责任告知你。”
季修年说不出话来,自从见到修,他便每天都在见识死亡。
修是个危险生物,他跟在危险生物旁边,只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他早该明白的。
最终抛开这一切,季修年问了最重要的问题:“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修说:“先洗个澡,把身上这身奇怪的味道洗掉。我不喜欢你们人类的夜店,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季休年想说夜店这样的场所就是为了发泄、麻痹神经的,但是看修那副表情,最终这些话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他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已经结了血痂,用拇指轻轻一蹭,血痂便如数落下,血珠又冒了出来。他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些血,也觉得实在该洗个澡。
修的眸光微微一暗,目光很隐晦地看着他的手指,上的血珠。
他想看又掩饰,被季修年发现又扭过头去。
季修年低笑,又觉得茫然,这……这要怎样……这个伤口……
修什么也没说,但是季修年觉得他好像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饥饿的信息。
最终,他说服自己,把修当成弟弟,当成弟弟就好。
本来就是弟弟。
他将手指送到修唇边,自己却咬着唇,什么话也不愿意说,当修一口咬住他的食指时,季修年的心里突然有种非常荒唐的感觉。
是夜,繁星满天。但他却觉得,天空其实很不友好,不然为什么会从天空里降下来这么危险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