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诚意
其实直接向何惠铭汇报也不是不行，从公司隶属关系来说，何惠铭也是莫凡的上级。他和林若熙之间更偏近于合作关系，并不像高管与中管之间从属关系那么明确。但现在莫凡很注意这些事情，力争做个优秀的职业经理人。这种细微末节之事人家未必会介意，可要是总这么做，难免会给人不职业的感觉，进而连聘用他的林若熙也会受到影响。海天集团内部，可并非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林若熙正准备从京城返回浦海，听莫凡说了此事之后，大概也很意外，电话里沉默了两秒钟，说：“我知道了。你等我的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莫凡在心中将这件事分析了一下。
薛旅长既然开了这个口，恐怕已经试探过徐子城的意思了。而徐博士呢，应当没有一口回绝。这个项目是在他的带领下进行的，现在这第一代原型机，说白了只是个半成品。就好像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作为父母，当然希望能把孩子培育长大成人。对于后续研发，徐博士肯定非常有兴趣。
但徐子城进入海天电子已经好些个年头了，何惠铭想必待他不薄，这要是说走就走，他自己心里的坎恐怕也过不去。另外他的妻儿都在浦海，抛下家人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并且还不知道要干多少年，其间肯定会受到种种限制，换了谁都得仔细掂量一下。
不过军方既然这样看重徐子城，想来总会给他些特殊待遇，比如一个月回一次家。虽然这里很偏远，但要办到却也不难。最后影响他做出决定的，应当是他的家人以及何惠铭的态度。
至于何惠铭能否同意，莫凡觉得还是点头的可能性大一些。虽然会因此放走一个人才，但却能加深与军方的合作，这对公司的发展会有很大好处。另外徐子城就算在这里干，也不见得一直呆着不回去了。
过了十多分钟，莫凡接到林若熙的电话，正如他所料，公司同意让徐子城为军方负责这个项目的研发工作。
莫凡说：“那公司的意见谁来与徐博士沟通？由我来说，有些不合适。”
他最多只能代表海天科贸，却不能代表何惠铭。说难听点，徐子城为海天电子工作的时候，他还在学校啃书本呢。如果他代表公司直接去和徐子城敲定此事，难保不会让徐子城心里生出不愉快的感受，甚至会觉得自己成了一件商品，被公司卖给军方了。这对于徐子城本人，以及合作的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林若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说道：“我会过去当面与徐博士沟通。”
莫凡说：“那好。需不需要我下午和徐博士先沟通一下？”
林若熙说：“等我去了，一起和他谈吧。”顿了数秒，又说，“我尽快过去。”
…………
莫凡不知道林若熙这个“尽快”是什么概念。照他想来，怎么也得到明天中午吧。于是七个小时后，夕阳还很灿烂地悬在西边天上时，他看到林若熙出现在部队大院里，着实吃了一惊。毕竟他们当时光从机场到这里，汽车就开了差不多七个小时，林若熙来得可谓神速。
这时大伙刚吃过晚饭，正从食堂往住所走。之前莫凡与钟敏涛等人说了林若熙要过来，但没说具体的时间，因而这些人反而不像莫凡那样吃惊。他们向林若熙打招呼问了好，林若熙也应景地说了几句“大家辛苦了”、“这次工作完成得很好”之类的话。
钟敏涛虽然不知道林若熙为什么突然赶过来，却知道肯定有重要的事。见林若熙讲完话，便说：“林总，莫总，那你们忙，我们先回去了。”然后带着大家返回住所。
和林若熙一起下车的，还有一个看着五十余岁的妇女，穿着便装，气度颇为不凡。另外还有两名随员，也穿着便装，但看那站姿神态，便知是军人。
公司的人离开后，林若熙为莫凡与那名妇女相互作了介绍：“这位是于华少将，我们这次的技术转让，就是于将军主导的。这位是我们海天科贸的总经理，莫凡。”
莫凡和于华握了握手，说：“于将军你好。”
于将军含笑道：“莫总真是年轻啊。海天集团有这么多青年才俊，难怪事业会越做越大。”
寒暄介绍完毕，三人朝薛旅长办公室走去。于华似乎来这里的次数不少，办公楼里遇到几个军官，见了她都立正行礼，道声“首长好”。
莫凡与林若熙落后于华半步。莫凡小声问道：“怎么来得这么快？”林若熙说：“乘的军机。”
进了薛旅长办公室，薛旅长起身迎出几步，笑着说道：“林总一路远来，辛苦辛苦！”林若熙与他握了下手，说：“应该的。”
薛旅长又对于华笑着说：“首长又来检查我们工作了？”
于华也笑道：“老领导，你就别来这一套了。我过来还不是为了帮咱们留住人才。”
薛旅长点头道：“这是你主导的项目，能来一趟最好了，也显得我们对人才的重视。吃饭了吗？我这就让人安排。”
于华说：“我们路上吃过了，还是早点去基地吧。”
薛旅长说：“那咱们这就出发。”
四人从办公室出来，薛旅长亲自驾车，朝秘密基地方向开去。
路上闲谈，莫凡发现于华一直称薛旅长为老领导，而不称职务或军衔。这说明于华以前应当是薛旅长的部下。而现在两人军衔上的差异，则有两种可能：要么人家于华进步快，要么薛旅长的实际军衔并非上校。
看两人谈话时的态度，倒是以后一种可能性更大。毕竟这里驻军表面上看规模并不大，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若是个少将甚至更高级别的人坐镇，实在有些太过惹眼。
莫凡这一次出差，工作任务并不复杂，便是让钟敏涛带队也能完成。但何惠铭和林若熙决定让他来，恐怕更多的是出于职务上的考量。以薛旅长的身份地位，随便派个经理过来与其接洽，未免显得不够尊重，进而让军方觉得海天对这次合作并不重视。莫凡虽然年轻，却是正位总经理，这样便能交待得过去了。
听于华提及，她和林若熙是乘军方运送物资的专机过来的，就如同搭了个顺风车一样。看来这附近应当有一个军用机场。
人家谈军队里的事情，莫凡自然不好插话，更不能去打听，便一路看着外面的风景。
或许是少了第一回来时对神秘未知事物的猜测和期待，这一回他心态颇为放松，有心情去领略这里的景致。
此时日头正向地平线靠近，红彤彤的已经不那么刺眼，不觉就让莫凡想起两句诗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说来眼前景色与这两句诗并不甚符合。不过茫茫戈壁滩，与大漠也是相差仿佛。烽烟自然是不存在的，即便有，在大风之下也绝不可能是直的。但戈壁上的碎石、砂砾在风力下不住翻滚流动，远看倒像是一条奔腾的黄色水流，这长河落日圆倒也有些贴切。
想到有趣处，莫凡不由朝林若熙望去，见她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出神。这番景象，或许是她过去未曾看到过的吧？
忽又生起个念头：自己心情好，是不是因为见到她了呢？
一路行经三道安检，再次抵达那个神奇的山腹中的地铁站，莫凡又享受了一次专列待遇。除了他们四个，车内再无他人。
进到车厢里，薛旅长并不就座，而是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在后面捶了捶腰。于华便说：“你这腰疼也是老毛病了，平常还是要少开车。”薛旅长说：“我一天能开几回车？这是今天坐得时间太长了。”
莫凡这两天与薛旅长处得也比较熟了，便开玩笑说：“可惜我不是现役军人，没有军人驾驶证，不然可以为薛旅长带劳。”
薛旅长笑道：“莫总原则性很强嘛！”
莫凡不由想起了纪小颖，说：“以前也很松散。不过我有个朋友很有原则，而且很爱教育身边那些原则性差的人。受她影响，我现在算是有了些进步。”
薛旅长说：“你这朋友，倒很有军人风范。”
莫凡说：“她是在部队服过役，现在转业做了警察。”
林若熙忽说道：“你说的是纪小颖吧。”
莫凡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别人听不出来我说的是谁，你还能不知道？
却听于华咦了一声，说道：“我说你这个朋友怎么听着有点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小颖啊。”薛旅长也说：“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这丫头。”
莫凡也很诧异，说：“您二位认识她？”说着看了林若熙一眼。
怪不得她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原来是有目的的啊。林若熙并非不爱说话，而是不爱说废话。而人们一般闲聊，若细细归究起来，十句里倒有九句属于废话。可有些场合，不说废话也是不行的，就如眼下。林若熙自己不去说，便挑个话头让别人去说了。真有些好奇她跟于华一路过来，有没有聊天，如果有又聊了些什么。
薛旅长说：“小颖的祖父是我们的老首长。那丫头七八岁到军营里我就见过了，淘气得跟个野小子一样。不过等她正式入伍，倒是有模有样，真让人刮目相看。只可惜后来负了伤，这才转去当警察了。”
莫凡心想，纪小颖还负过伤吗？怎么没见她说过啊，听薛旅长的口气，似乎伤得还不轻呢。不过看她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战斗力简直爆表，应当是完全好了。
于华问：“小颖现在怎么样？”
莫凡说：“挺好的，干劲十足，时刻不忘打击犯罪。”
于华又问：“她有男朋友了吗？”
莫凡说：“还没有。”见于华眼中露出了遗憾之色，便说：“她现在年纪又不大，在浦海女同志三十岁结婚也很正常。”
薛旅长说：“小颖她爸爸也不是一般人，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还能愁女婿，你真是瞎操心。”
于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似乎是认可了薛旅长的话。
莫凡也点了点头，说：“是啊。”可他心里却大大地不以为然。以纪小颖的性格，加上她的家世，要找个让她自己和家里人都满意的男人，恐怕真的不太容易。不过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没准就有正合适她的。看她现在过得蛮开心的，恐怕还没琢磨过这事吧？
薛旅长没再继续聊纪小颖，转而对莫凡说：“我见你这两天每天坚持晨跑，强度还不小，体格倒很像军人。”
莫凡说：“也才坚持了一年不到，以前身体就差多了。”
薛旅长点头说：“年轻人就是要有个好身板。我这腰虽然现在老跟我闹别扭，可一样扛得了枪、上得了战场。”
于华打趣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要是轮到你扛枪上战场，那咱们国家得危险到什么程度了？”
薛旅长立即反驳道：“军人上战场是本分。居安思危，又有什么不好？”
几人聊天的工夫，列车进站停了下来。此时已经进入休息时间，他们便乘电动车，直接去了给徐子城安排的住所。这个秘密基地里的住所，条件比外面部队上要好很多。毕竟这里环境颇为封闭，只有在各方面都把舒适性做好，有助于减少人的负面情绪，提高工作效率。
见到于华和林若熙，徐子城很是意外，也颇为感动。
他在京城做原型机的首次评测时，就见过于华，自然知道其身份和地位。虽然于将军单为这一件事就专门跑过来的可能性非常之低，但人家来了，就是一个姿态，让徐子城感到所受的重视程度，这便体现了他工作的价值。
而林若熙大老远跑过来，也表达了公司对他的支持，这样的效果，莫凡说再多话也达不到。徐子城对海天电子是很有感情的，当初他要搞这个项目，除了何惠铭，没有任何企业和单位肯给他投资。单是这知遇之恩，就能让他对海天死心塌地。
更何况于华与薛旅长都说了，关于这个项目的研发成果，只要是不涉及军用的，都可以与海天电子共享。
所以不需要于华和林若熙说太多话，徐子城就答应留下来承担这项研发工作任务。家里面的事，海天电子和军方都会尽力满足。待他领人把工作正式展开后，少则十余天，多则一个月，便可以先回家一趟安顿一番，之后便能安心在这里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