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后的晚餐” 下
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莫凡侧过头看了林若熙一眼，见她面沉如水，望着窗外好似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
“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莫凡开启了聊家常模式，希望能打破这种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气氛。
若是换了别的女子，问到自己母亲的情况，自不免要絮叨几句，何况莫凡还算得上是林母的理疗师。林若熙却只说：“还好。”比谈起工作上的事情更是惜字如金。
这“还好”二字，即可以理解为和过去一样，也可以理解为有所好转，甚至还可表示不怎么好，其实就跟没说一样。而且这个话题，似乎也进行不下去了。
莫凡不由撇了下嘴，真是一个不会聊天的无趣女人。
要是让不知情的人见到这一幕，怕是会以为林若熙对自己的母亲漠不关心呢。实际情况当然并非如此，大概林若熙觉得莫凡问的是废话，母亲的情况如何，明天去看了便知道了，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车内再度陷入了沉默。好在拐过了这个大路口，行车速度终于快了起来，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饭店是沈太安和那几个主管商量着定的，莫凡没发表什么意见。他现在虽也算薄有身家，却只是新近才发迹，平常也没多少宴请活动，对于吃吃喝喝的场所，实是没什么发言权。
在饭店外的停车场停好车，两人朝门口走去。林若熙走在莫凡的右边，左手一抄，搭在了莫凡右臂的内侧。莫凡下意识地抬起小臂，让林若熙挽着自己的臂弯。
这个动作与亲昵无关，只是一种同行的礼仪，顶多能表示林若熙对莫凡某种程度上的认可。
莫凡自是知道这一点，却仍不禁有那么一瞬地恍惚。他想跟林若熙说不必如此，但又觉得这样反而着相了，便什么也没说。随即又想，自己有这种念头便已经着相了。为什么对着这个女人，总会失去淡定呢？嗯，这些舶来的所谓的礼节，像是握手拥抱什么的，都免不了要有身体接触，俱是些番邦漏习。只可惜我大华夏之传统礼仪，在现今的社交场合几乎看不到了，实是可叹。
他这般不着调地胡思乱想间，与林若熙走进了饭店大堂。
一个小伙子朝二人迎了上来。这人名叫江海涛，与莫凡年纪相仿，是四组的销售员。江海涛平常在公司还是很活跃的，此时却显得有些拘谨，叫了声“林总”，又向莫凡打过招呼，然后便走在前面带路。
进到二楼的一个大包房里，江海涛提高声音说：“林总来了！”
其实无须他这般大声，包房里的人们虽然在各自闲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门口，此时便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行注目礼。大家等的人不仅是老板，还是美女，自然当得起这待遇。
沈太安更是快步走向门口。若论起来，他算是代表着请客的一方，林若熙则是贵客，迎客至门是起码的礼节。但在一些人看来，却觉得沈总这个架势太过狗腿，赶着去拍领导马屁。你看陈主管、江主管他们，虽然也朝门口迎去，却哪里会像沈总那么急切。
待见到林若熙挽着莫凡走了进来，不少人眼珠子都瞪直了。但明眼人却能看出，这跟情侣们那种挽胳膊是完全不一样的，二人身体并没有接触，彼此间保持着一点距离，不过也显得很亲近了。由此倒似乎能证实公司内的流言，莫凡与林总之间就算不沾亲，至少也是带故。
过去莫凡在销售部没什么存在感，实因别无出众之处。这时大家才发现，小伙子还是有点帅的，甚至可当得上气质不凡的考语。因为他站在林总旁边，并不会给人以违和之感，否则鲜花配牛粪，岂不是要倒尽大家的胃口。只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众人却不知，人还是那个人，精气神却完全不同了。
“欢迎林总光临我们销售部的会餐。”沈太安含笑说着鼓起掌来，众人也都跟着鼓掌。
林若熙目光在包房里扫了一圈，向大家点头致意，目光并未停留，但每一个人却都觉得被关注到了。随后右手虚压说道：“大家随意，不必拘礼。”
沈太安说：“林总，请入席。”右臂一展做了个延请的手势。
林若熙轻轻颔首，脱了外面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长袖的白色礼服，兼有东西方之特色，样式很是简约，穿在她身上却自有一股雍容气度。销售部的人平常和林若熙照面的机会不多，脑子里只存留着她穿OL装的样子，早已惊为天人，此时蓦然发现，似乎这般装束才更合林总的气质。
就连旁边站着的服务员都看得有点呆滞，接过林若熙的风衣，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忙拿到衣柜里小心挂好。回头看时，见那位林总已经在上首主桌坐下了。
销售部有将近六十个销售员，包间里开了七桌席，基本上都是十人左右一桌，唯有这主桌显得有些空，只有林若熙、沈太安及四名主管。沈太安本叫几个业务骨干也坐这边，人多也可热闹些，顺便帮他吹嘘一番，好让林若熙知道这些年他沈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惜却没人愿意过来。大家都知道，似林总这种女人，远观就好，坐一桌吃饭就大可不必了，没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种形式的宴席开始之前，照例应由身份地位最高之人发表一番讲话。林若熙也不推辞，端起面前的酒杯，起身说道：“我相信不管在哪个岗位，付出总会有回报。祝大家工作顺意！”说完举了下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莫凡很是配合地鼓起掌来。很多人这才反应过来，敢情老板的讲话这就结束了，于是也都跟着拍手，然后举杯共饮。莫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发现是干红，想起自己还开着车，便又放下了，让服务员换成了饮料。
沈太安本来还想演讲一番，这是销售部会餐，他身为销售总监，也是应有之义。不过见林若熙如此简练，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站起来说：“那咱们就吃好喝好，不用跟自己客气。”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觉得沈总这一回话说得倒是很有水平。
销售部的女员工不少，几乎占到了一半，做销售的性子大都比较活络，能喝点酒，也开得起玩笑，这般男女搭配，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
莫凡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大学毕业时的散伙饭，只是这里的很多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毕业吧。
而他们这一桌就显得有些沉寂了。不仅仅是因为老板在旁，若说这包间里谁能听懂林若熙方才那话的含义，肯定包括这桌上的诸位，不免就要多想一想。
沈太安见场面有点冷，尤其是跟别的几桌一比，简直有点格格不入，便举杯提议道：“来，咱们敬林总一杯。”
林若熙说：“还是我敬大家吧。”举杯说道：“大家的想法，莫凡和我说过了。不管各位有什么打算，我都会尽力支持。”
陈建军等人一听，终于放宽了心，纷纷举杯言谢，看向莫凡的眼神也多了分感激之色。
莫凡心想，我顶多就是个传话的，这不是让我白落人情么。
接下来大家便闲聊起来。林若熙话虽不多，却也不是不说话；从沈太安到各主管，无一不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倒也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席间有人过来敬酒，这时大家才发现，林若熙虽然很少到销售部这边来，却好似认识每一个人。
莫凡却知道，林若熙是能记住公司所有人的。对于上位者来说，这个能力相当有用。一名公司普通职员，有时只不过因为发现老板记得自己，便会受到极大的精神鼓舞，常常比物质奖励更能刺激员工的积极性。岂不见那些向林若熙敬过酒的，往回走时脚步都有点飘飘然。
几名主管先后到本组销售员那里去敬了圈酒，莫凡也依例转了一圈。他手里拿着果汁，却也没有人强要他喝酒。
跟本组人说话时，莫凡发觉临桌有一道躲躲闪闪的目光，一瞥间见是五组的孙小鹏。这家伙曾因为嘴上不干不净，被莫凡揍过一次，之后就一直躲着莫凡走，想是怕寻他的晦气，其实只要不惹上门，莫凡又哪有工夫跟他去较劲。
回来之后，莫凡觉得差不多了，便问林若熙：“要走吗？”
“走吧。”林若熙点了下头。
其实这会菜还没上全呢，但老板在这里杵着，大家又哪能尽兴，而老板本人恐怕也觉得没意思。
沈太安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会挽留，将林若熙送至包间门口，莫凡说：“大家接着喝吧，我送林总就行了。”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林若熙的风衣，给她披在了身上。
目送莫凡与林若熙下了楼梯，几人心中又各有不同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