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代理 下
陆筱蓉向林若熙欠了欠身，叫了声“林总”，职场中的礼节她一向都很注意，而且对这位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老板，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莫凡则是很随意地说了声“回来啦”，就像是跟一个熟悉的普通同事打招呼一样。林若熙向陆筱蓉点了下头，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莫凡，之后便开始吃自己餐盘中的午餐。
这是三人第二次在这个餐厅中一张桌上吃饭，也是林若熙第二次来这里。并不是林若熙嫌这里的伙食不好，她的午餐基本都在办公桌上解决，多数时候是潘琪从这里打好饭带上去的，有时候她甚至就用泡面、面包之类的东西对付一口，莫凡见着的就有几次。
要不是知道一些林若熙的底细，莫凡不禁就要怀疑她味觉失常。以她的出身，许多习惯都是自幼养成的，这种烙印很难磨灭，所谓贵族气质就是这么来的。像是吃饭这种事，偶尔对付一顿还可算是调剂，时常如此实是有些匪夷所思。梁文博也不怎么挑食，但有鱼翅吃的时候，那小子绝对不吃粉丝，若是连吃两天泡面保准就是一副苦瓜脸，哪像林若熙这么不讲究，难道她是在力行苦修么？
三人吃饭时都没有说话，待到吃完的时候，林若熙说：“公司的餐厅下个星期就可以用了。”
莫凡笑道：“原来林总是在公司的餐厅开张前，再来这里体验一下环境。”
林若熙淡淡地说：“这里又不会关，以后就不能体验了么。”
陆筱蓉白了莫凡一眼，怪他这玩笑开得有点不合时宜。
莫凡笑了笑，并没当回事，不过倒是觉得，林若熙好像对自己有意见。至于是因为早上没按她的安排主持例会，还是因为这个玩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离开餐厅往外走，林若熙对莫凡说：“等下来我办公室，有事情和你谈。”顿了一下，又说：“挤占你的午休时间，你下午可以提前下班。”
陆筱蓉顿时升起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老板叫员工去谈工作，居然还要加注置换工作时间的说明，这实在是太稀罕了。虽然从道理上说理当如此，但在职场中，上级挤占下级的休息时间，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领导叫你去谈工作，那是器重你，而在这同时领导也在工作呢，你还有什么资格唧唧歪歪的。
莫凡不止一次对加班的事情向林若熙提出过意见，还说什么“上班时间就好好工作，下班时间就把工作扔开，这样才更合乎国际潮流”，想来便是为此，林若熙才会有这么一说。
往好处讲，这可看成林若熙接受了莫凡的意见，算是一种尊重吧。可往坏处讲，这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反讽，指责莫凡对工作时间太过斤斤计较。
到底林若熙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陆筱蓉看不出来，却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隐隐有些为莫凡担忧。
莫凡很是严肃地说：“那就不用了，我乐于为公司奉献。”
开玩笑，早那么一半个小时下班，又能干什么？难道客户打来电话订货，还能置之不理么！
说起来上班时间莫凡没少做私人事情，期货市场上不断增加的个人资产便是明证，林若熙置换工作时间的提法不禁让他有些汗颜。可一想到自己并没有耽误正事，不管是销售主管的工作还是总经理助理的工作，都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他就又理直气壮了。
陆筱蓉看着莫凡一本正经的样子，好似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一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全公司上下，谁见了林总不是恭恭敬敬的，也只有他才会这般不着调。再看林若熙，微微点了下头，神色间并无异样，不由暗暗放下了担心。
……
……
回到公司，莫凡先到自己办公室拿了那两份文件，然后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林若熙看过莫凡圈注的意见，并没有多说什么，放下文件后问：“早上为什么不主持开会？”
莫凡说：“我认为这超过我的权限，由我来主持例会不合适。”
早上潘琪传话时说，如果觉得这两份文件没什么问题，请他主持例会。这可视为一个条件语句，当时莫凡便是以此为由打发潘琪的。不知这是不是林若熙的原话，不过面对着林若熙，过多的狡辩并无意义。莫凡是在这两份文件中写了不少意见和建议，但都非关原则性问题，只起到查缺补漏的作用，拿这个糊弄林若熙可就太不上道了。
林若熙说：“我既然授权给你，又何来越权之说？”
莫凡说：“你只让秘书口头传达了一下，未免太过儿戏了吧？当然，我并不是怀疑潘秘书假传圣旨，只是觉得这种问题必须要慎重。”
他这样说并非小题大做。如果老板总是通过秘书来向下口头传达自己的意见，对于下面的人来说，行驶老板职权的便是这个秘书。若是做秘书的很本分也就罢了，否则将会酿成很大的隐患。人皆有私心，处在那个位置上，眼见着公司的人事更迭、资金支配都从自己手下过，久而久之难免会受到腐蚀。古时候很多权势熏天的太监，都是这么来的。与其要求坐这个位置的人品格高尚，倒不如从制度上去进行约束。
林若熙说：“西和园项目开标前，我委任你为公司的副总经理。潘琪传达我的话，只是提醒你的职责，并非转达我的授权。”
莫凡不由怔了一下，怪不得潘琪最近一直叫自己莫总，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不是么，林若熙委任他为副总经理后，再未提出变更他的工作内容，那么当时的任命应当仍是有效的。公司现在还没有副总，他这个临时副总，便是总经理之下的二号人物。林若熙有事外出，公司的例会也就理当由他主持了。
这么说的话，上周末他提议应当让大家正常休息，林若熙轻易就同意了，或许也与此有关。身为公司的二把手，这点发言权总应该有吧。
想到这，莫凡说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林若熙看着他说：“仅仅是疏忽么？”
莫凡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在公司运营方面，有些理念我跟你有出入。所以我觉得，还是由你把关比较稳妥。”
林若熙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我觉得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有分歧的地方，我自然会先与你商议。”
莫凡不由有些无奈，说：“好吧，说实话，我不想介入管理层之间的纷争，至少现在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海天科贸不同于一般新成立的小公司，不仅摊子大、职员多，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而且大部分人马都是从海天电子过来的，多少都有些资历。像是财务总监祁卫明，已经为海天工作了将近二十年，在这边是元老级别的人物。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公司内看上去一团和气，实则暗地里相互较劲，背后使小动作的事情一点都不少。似乎有人扎堆的地方，这种事情就避免不了。
或许与别处相比，海天科贸这个小江湖的水不那么浑，但是绝对不算浅。这边的管理层与海天电子以及海天集团的高管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集团内的派系斗争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延伸到了这里。
就连陆筱蓉这种新晋的高管，都不能完全幸免。下面的人觉得她毫无背景，由一个小主管走上总监高位，无不感叹她运气好。但从海天电子过来的高管却不难知道，陆筱蓉是何总看好的人，靠山相当硬，但是自身根基却很浅。近来公司里那不着调的谣言，恐怕也离不开有心人的推动
这方面海天科贸还真比不上那些草创阶段的小公司，十来个人七八条枪，一门心思地艰苦创业，是非也就没那么多。
相信这些事情林若熙绝不会一无所知。她处的位置太高，很多事情看不到，却至少应该了解个大概，否则岂不是降到跟梁文博一个档次了。所以莫凡提上一句，点到即止就行了。
林若熙沉默了一会，说：“这边的事情并不复杂。”
莫凡说：“可也算不上有多简单。有些事情你来做和我来做，后果是不一样的。”
公司的每一个决策，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到大家的利益。而宣布决策的人，自然就成了靶子。虽然这并非严格的零和博弈，但总是有人满意人有不满意，大家不敢把林若熙怎么样，却十有八九会把账算到他头上。
莫凡不害怕麻烦找上门，却不想平白给自己招惹麻烦。如果像是在陈伟杰那里客串总工一样，事情办完拍拍屁股走人，把人全得罪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在于他还得在这里干上一段时间，陆筱蓉恐怕干的时间会更长。
迁怒是人性当中一个很不好的品质，可惜有这种品质的人却不少。莫凡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陆筱蓉考虑一下。
林若熙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公司内我所见之处，公平公正还是有保障的。对陆筱蓉，我会更为上心。”
莫凡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太满，虽然有一个“所见之处”作为前提，但管理一家这么大的公司，实是很难做到事事公允。无他，水至清则无鱼。
不过林若熙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回绝的话就有些太矫情了。
莫凡点了下头，说道：“你最近要经常外出办事？”
林若熙说：“省代理的事情，我准备亲自去谈。我不在公司的时间，请你代理总经理一职。”
莫凡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是赶鸭子上架？说道：“周末碰到点事，要向你汇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