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得失之间
陆筱蓉那个角落并没有什么人，显得很安静。如果放在往常，以她的容貌气质，总会引得一些人来搭讪，显然今天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心思。
但少数例外总是存在的。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坐在陆筱蓉旁边的沙发上，与她拉起了话，自称名叫郑宏，是运营部的一个主管。
陆筱蓉刚进公司时就在运营部，眼前这人却很面生，应当是在她离开之后才到运营部的。
郑宏的年纪看上去与莫凡相仿，这让她微微有些诧异。来参加竞聘的人，大多在三十岁上下。一般在这个年龄上，既有一定工作经验和资历，又具备干劲和持续的成长空间，符合参加竞聘的起码要求。像她27岁的年纪，都算是比较年轻的。海天公司总监一级的管理层中，目前还没有低于30岁的。所以郑洪的年纪，就显得比较特殊了。
但陆筱蓉也只是有一点好奇，并没有心思和这人闲聊，礼节性的回应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了。
场面上的人，很多拒绝的话并不需要说那么明白。这郑宏却有些异类，一会说他在管理学上的独到观点，一会又说某某地方有趣好玩，丝毫不为陆筱蓉的态度所动。
陆筱蓉眉头微蹙，心中又给郑宏打上了轻浮的标签，彻底划入不可交的一类人当中。
这会早就过了午饭时间，却没人惦记肚子已经饿了多久，不少人都在心中默数休息室内的人数。
当所有参加竞聘的人都来到休息室，气氛逐渐沉寂下来，一直喋喋不休的郑宏也终于闭上了嘴。大家都知道，初选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
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十来分钟后，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来到了休息室。不少人都认得，她是董事长的贴身秘书董薇薇。
简短的开场白之后，董薇薇开始宣读通过初选的名单。她只念了七个人的名字，然后对这些人表示了恭喜，又代董事长勉励了那些落选者，表示只要足够努力，公司便会为他们提供充分的成长空间。
职位设置的金字塔形构造，注定了越往上人越少，最终能够升职的只是少数人。在这初选当中，便有大半人被淘汰了。
落选者自然很失望，过关的人也没有喜形于色。在失败者面前炫耀，是很容易遭到妒恨的，而且这只是初选，能不能升职还不一定呢。大家陆续走出休息室，不管过没过关，饭总是要吃的。
陆筱蓉没有从董薇薇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心情还是免不了有些灰暗。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总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幻想。
郑宏却是榜上有名，与陆筱蓉一道往外走的时候，眉飞色舞地邀请她一起吃午餐。
陆筱蓉觉得这样的家伙都能通过初选，心中很有些不忿，对他的持续骚扰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冲口就说：“我老公还在等我，你自己去吃吧。”
郑宏却只是嘻嘻一笑，说：“不如跟你老公说一声，让他自己去吃。”
陆筱蓉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奇葩，脸色一寒便要发作，有种强烈地想揍人的冲动。她很少与人争吵，只是因为个人涵养好，在职场多年也练就了些城府，却并非真的没有脾气。
这时一直站在休息室门口的董薇薇说：“陆主管请留步，董事长请你共进午餐。”
陆筱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董薇薇脸上和善的笑容，知道她刚才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和董事长一起吃午餐，这摆明了是她的机会，她的心跳不由有些加快。
郑宏一脸的诧异，弄不明白陆筱蓉为什么会得到这种礼遇。陆筱蓉又哪会再搭理他，随董薇薇一起离开了休息室。
公司总部的食堂很大，下面两层是宽展的大厅，第三层宴会餐厅。陆筱蓉在运营部上班时，在这里吃了快半年的饭，是以并不陌生。跟董薇薇上到三楼，进入一个包间当中，董事长已经坐在里在了。
海天电子董事长名叫何惠铭，是浦海商界有名的女强人。在刚进海天公司时，陆筱蓉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以前只在公司年会致词时，远远见过她几眼，像这般近距离地接触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一些紧张，还有一点激动。
何惠铭微笑说：“坐吧，不要拘谨。”
这包间里并无别人，陆筱蓉就在何惠铭一旁坐了下来。董薇薇向餐厅的人吩咐了一声后，坐在了何惠铭另一侧。
陆筱蓉知道何董已经五十开外，可看上去就像四十出头的人，除了身子有些丰腴，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之外，再看不到太多岁月留下的痕迹，皮肤依然白皙细嫩，似乎并不比她差。
不多时饭菜送了进来，只是很简单的四菜一汤。总部这边平常的工作午餐，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样子。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做得更精细了一些。
一边吃着饭，何惠铭一边和陆筱蓉说着话，都是些“父母身体好吗？”、“来浦海这些年可还有什么不习惯？”之类的家常话，就像是普通长辈与小辈之间餐桌上的闲谈。
这样的谈话，也让陆筱蓉渐渐放松下来，不会去想身边的妇人是在海天电子说一不二的董事长。
直到吃完饭，何惠铭才说：“你的竞聘报告我仔细看过了，做得非常不错。听说你在竞职演讲中有一点紧张，而且时间太过仓促，不足以表达你的观点。所以借这个机会，咱们好好聊聊。”
陆筱蓉点了点头。虽然聊了会家常有了缓冲，但毕竟谈不上熟识，一说到工作，就有一点紧张。不过随着谈话的展开，她的信心就一点点地恢复了。
何惠铭提了很多问题，有些甚至很尖锐，但都没有超脱莫凡预演中的范畴，所以陆筱蓉应对起来得心应手，心中对莫凡也越发地佩服。
这番餐后谈话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何惠铭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董薇薇说：“通知大家，十五分钟后在1号会议室开会。”
她没有说“大家”包括哪些人，董薇薇却立即点头去办了。
何惠铭对陆筱蓉说：“我们走吧。”路上又继续着前面的话题，只是已经具体到了个案的操作。莫凡在给陆筱蓉讲案例时，做过许多具体的推衍，这就是纸上谈兵的本事了，陆筱蓉应对也没有问题。
快到会议室的时候，何惠铭突然问：“让你来管理新的部门，有没有信心做好？”
陆筱蓉觉得心跳一下子变得有点快，呼吸也有一点重，但还是强自按捺下这股激动，尽量平静地说：“有。”
何惠铭又问：“可是你并没有实际经验，又怎么能保证呢？”
陆筱蓉说：“世界上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案例，经验不足以解决所有问题，总会遇到初次发生的状况。我的问题是初次发生的状况会多一些，但我想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弥补。所有的商业行为，归根结底还是与人打交道。而在这方面，我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
何惠铭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对陆筱蓉的回答比较满意。她轻轻拍了拍陆筱蓉的肩膀，说：“你大学毕业就来我们海天工作了，是真正在这里成长起来的。能看到完全属于海天自己的人才，我真的很欣慰。”
职场中人员流动相当频繁，尤其是新生代的年轻职员，大多对公司没什么归属感，也从无忠诚的概念。何惠铭这也是有感而发，她觉得从自己公司成长起来的人才，对公司会有归属感，比那些喜欢跳槽谋利的家伙更为可靠。即使经验差一点，实际操作一两笔业务，也就什么都会了，这并不是问题。
两人就在会议室门口说着话，董薇薇通知的人陆续来到会议室。时间一到，何惠铭带陆筱蓉进到里面，让陆筱蓉再次向众人阐述竞职观点。
现在坐在会议室里的，便是之前评判竞聘的董事会成员，而且两组人合在了一处。
陆筱蓉一看这么多人，又有些紧张。不过好歹已经过了董事长那一关，有了很多底气。而且这也是一个挑战自身缺陷的机会，一定要占胜它！
或许是这番自我鼓励产生了一些催眠作用，陆筱蓉很快就进入状态，细致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会议室里的人都听出来了，这不就是何董准备做的那一套吗？而且刚才见何董与陆筱蓉交谈甚欢，显然很满意这个人选，众人又哪会不识趣。后面的提问环节，都相对平和，没有人刻意刁难。
结束了演讲加答辩之后，陆筱蓉离开了会议室。何惠铭等人继续在里面开会，似乎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这就不是她能够与闻的了。
虽然没有当场得到确切的结果，但结论已经一目了然。在所有的竞聘者当中，包括前面两轮的高管，她这份待遇是独一无二的。
到了办公楼外面，陆筱蓉迫不及待地给莫凡打过电话去，想约个地方与他一起庆祝一下，却听莫凡说要跟客户吃饭。
通话时，陆筱蓉就觉得自己穿成这个样子太正式了，准备回去换身衣服。
回到家选衣服时，想到莫凡那套关于职场女人姿色导致风险的歪理邪说，觉得他似乎不喜欢太性感的着装，可他以前不是经常偷偷看自己的胸脯么？
想来想去，陆筱蓉还是穿了一身淡雅的。
对着镜子，却忍不住又想，他会不会觉得我穿成这样是在装嫩？
陆筱蓉感到有些烦躁，轻声问镜子里的女人：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心真的已经沦陷了么？
她不太敢去想答案了，只是发现镜中的自己，脸上有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