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周焕只顾着低头回信息，没有搭腔。
周焕：【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确定吗，是要延长考察期，还是直接给拒了？】
回完消息，周焕就在屋子里来回踱起步子。
莫予迟一直盯着她转了三圈，干脆整个人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他的双手箍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冷静下来。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焕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挣脱她的手，拿起电话开始往外拨。
“喂，谭薇，你一直没回我我就干脆打电话来问了。什么情况？”
“焕焕，我是听咱们组的小毛说的，小毛说，是一涵姐亲口告诉他的。”
“一涵姐的原话是什么？”
“说你……可能不会留下来了。”
“你确定？”
“这么大的事，我也问了小毛好几遍，他说一涵姐就是这么讲的。”
周焕一时有些六神无主：“我对这个结果不服，一涵姐有说什么原因吗？”
“小毛也问了，你表现得这么好，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小毛问了？那一涵姐怎么回答？”
“没说的很明确，就说什么，平时挺好的，可能是你出差的时候做错了事。”
“什么？”
“这是小毛转述的，我也不知道一涵姐在说什么。”
但是周焕知道一涵姐在说什么。
“周焕啊，你别急，你明天上班问问人力？”
嘴上应承着谭薇，但其实周焕心里知道，如果小毛没有撒谎，她的转正，的的确确是泡汤了。
陆一涵是她的师父，她的话可信度是可以保证的。
而且，出差时候的小插曲，也只有陆一涵清楚。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谭薇。”
周焕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周焕。”莫予迟试探地喊了一声。
周焕抬起头看向他，一行眼泪自眼角滑落。
莫予迟慌了，周焕这丫头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他很奇妙地读得懂这个女孩每一次的眼泪，但这一次，他有点不明白，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伤心和无助。
又不止是伤心和无助。
她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这件令她伤心的事情和自己有关似的。
他走到周焕面前站定，微微弯下腰和她齐平，目光望进她的泪眼里。
“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他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自己说过话。周焕的眼泪像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止不住。
可是他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来得有点太迟了。
“莫予迟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你离我远点行不行！我不要和你合租，我不要和你说话！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行不行！”
这下轮到莫予迟愣住了，即使在他把她撞进医院、失手误伤了她、要求她签各种“不平等条约”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
愤怒，甚至有点绝望。
他一言不发地退出去，轻轻帮她带上门。
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他轻轻拿起那份续租合约，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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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焕第二天是肿着两个桃子眼去上班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同事们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她努力说服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开始忙碌，可是这戏还没演半小时，陆一涵就把周焕喊到了她的办公室。
得，这该来的，是躲不掉了。
“周焕啊，你实习这半年来呢，确实很勤奋。”陆一涵的语气听起来已经充满了安慰，“但是，我们管理层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不够适合这份工作。”
“师父，我想问问，是不是我出差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做的不恰当，才让您把我的转正申请拒了？”
“也不是具体某件事，你别自己想太多了。”
“我就想要一个具体的说法，究竟是哪里不合适。”
“你自己想想吧，我不方便说太多。”陆一涵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微笑，话里话外却已经在赶人。
多说无益。周焕转身出了陆一涵办公室，走到自己工位上收东西。
她憋足了劲儿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在众多同事面面相觑的目光中，抱着打包盒子走了。
走到写字楼的楼下，人来人往，忙碌依旧，然而周焕却一时迷路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回到小公寓里，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会提前回去过年。
但是为什么提前回去，她没有明说。
只撒谎说领导看她比较辛苦，给她放了个假。
此时此刻，周焕已经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房子是2月底到期，那么春节后回来再找新房子完全来得及。
但新房子在哪里，具体还要看新工作在哪里。
周焕打开各种招聘网站，不吃不喝投了一天的简历做了一天的网申，但时近年关，要想等到这些公司的回复，也都要春节后才行。
再留在S市也没什么意思，周焕当机立断，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C市。
在一万米的高空，周焕闭上眼就都是这六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原来从她第一天拖着行李来到这座城市，在公寓楼前被莫予迟撞到的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就注定是个“劫”。
周焕叹口气。
她相信凭借她的能力和勤奋，再找工作并不难，只是这份工作对她的意义太大了，这是她和爸爸妈妈之间的一个赌。
如今她是满盘皆输了。
但是没有办法，她不是输在自己手上，大约只是输在了莫予迟手上。
周焕这么自我安慰道。
如果输在莫予迟手上，她倒是心甘情愿。
只是，永远不能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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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周焕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书房里，不是看书，就是趁爸爸妈妈不在家，做做网申，投投简历。
她在家里一向话少文静，所以父母也没看出异常。
只是好景不长。
除夕那天周焕午睡起来，刚走进书房，发现父亲周衡在翻自己的笔记本。
在她的家里就是这样，子女没有秘密，父亲的权威可以渗透到每个缝里。
所以大大方方走进房间，翻看本子和电脑什么的，本就是家常便饭。
父亲中午出去吃饭，周焕明明听到他出发前和妈妈说会晚点回来，谁知道，竟然回来得这么早，周焕去卧室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站在书房大大方方浏览她改到一半的简历。
周焕脑子一片空白。
果然，下一秒，熟悉的责骂和贬低就排山倒海而来了。
“你不是说转正没问题吗？”
“你提早回来是被开除了对不对。”
“我都说了你不行，你偏要折腾。”
“你春节后回去，马上打包东西给我滚回来。”
“还不乐意听我安排，没有我给你安排你能干成什么？”
……
周焕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听着、承受着，这些她早已习惯又决意反抗的数落，在这一刻却只能默默受着。
等爸爸终于说累了，她默默走到书桌边合上笔记本电脑。
她当然不会回C市，好不容易离家远了，哪还有回来的道理。
但这话要是现在说了，这年都没法过了。
她决定，等她溜回S市，再来个先斩后奏。
但是春节好漫长啊，这几天不知道还有多少责骂和贬低等着她。
大年初一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去爷爷奶奶家拜年，本来一大家子和和气气地围坐着吃午饭，当话题一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周焕就坐不住了。
周衡把亲戚家小孩夸了个遍，在他嘴里，这个也有出息，那个也乖巧，最后话锋一转：“我们家周焕就不行。”
“英国高材生，又在大公司工作，她爸你就别谦虚了。”姑姑笑道。
“还大公司里工作，她瞒着家里，被开除了。”
“啊？”
“什么？”
“焕焕这么优秀怎么会被开除呢。”
妈妈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周焕的手。
“那你们要问她了。不管什么原因，”周衡继续侃侃而谈，“她被公司开除了就说明了很多问题，说明她能力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
“老周，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干嘛。”程婉打断道。
亲戚们倒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哎呀，周焕这是被你宠着，刚到外面工作不适应。”
“给孩子一点时间去成长嘛。”
“可能大公司比较严格吧。”
……
“没那么多借口，”周衡摆摆手，“我就让她回来C市呆着，别天天想着往外飞。她从小什么都是我安排的，现在长大了，就想出去独立了？不……”
“啪”的一声，周衡的话语被截断在鸦雀无声的空气里。
周焕摔了筷子站起来，红着眼环顾全场，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走的时候还听到后面此起彼伏的数落声。
“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啊……”
“大过年的，干嘛呢。”
“老周，你也少说两句。”
大概是没料到一向任自己拿捏的女儿会公然反抗，周衡愣了好几秒，等周焕摔门而出才反应过来，怒叫着周焕的名字，若不是姑姑和周焕的妈妈一起拉着，估计就要冲出去把周焕给拽回来了。
大过年的，处处都是一派祥和又热闹的景象，而周焕却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泪刷地流下来。
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林希彦”。
周焕平复了几秒，按下通话键：“喂。”
“周焕，新年好。”
“谢谢，你也是……”
“你怎么了？”尽管周焕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被林希彦捕捉到了异样。
“没事啊。没事。”
“你不对劲，你不会在哭吧？”
周焕扑哧一声，那声音终于没绷住，听起来又哭又笑的。
“你跟我说说，大过年的，谁给你委屈受了。”
“我是不是很差劲啊。”周焕突然问。
“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单位不让我转正，爸爸要当着全家人的面贬低我？”
“……你没转正？”
“是啊。”
“你现在要是愿意说，就把事情说给我听听，我帮你分析分析，好歹我和你是同行，兴许能帮到你一点。不愿意说呢，我们就聊点别的。”
周焕吸了吸鼻子，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出差那天的事情讲起……
林希彦很绅士，一言不发地听着，有不明白的问题才打断提问，听得非常认真。
但是等周焕叙述完她的实习经历，电话那头却沉默了。
“喂？你还在吗？”
“那个……周焕，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你师父了啊。”
“什么意思？”
“我怎么听完这些觉得……你被你师父给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