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周焕浑身仿佛石化，直到谭薇的尖叫声打破这一切。
“在这里在这里！”谭薇把周焕的手高高拉起，“中奖者在这！”
周焕被谭薇推了一下，她艰难地一步一挪，在众人各色各样的目光中，一直走到了莫予迟面前。
莫予迟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又或许是在周焕抬头看他之前，他就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情动作。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主持人热情地问。
周焕接过话筒，“我姓周。”
此刻在所有人看来，台上这个小姑娘淡定得仿佛不是一个粉丝，只是一个随朋友溜进来的路人。
“呃，看你带着蓝手环，肯定是莫予迟的粉丝吧。”
主持人把话筒伸到周焕嘴边，周焕却只是点点头。
“看来这位小美女挺含蓄啊，”主持人努力化解着尴尬，“那你有什么话想对莫予迟说吗？”
周焕转过身，莫予迟已经对着她，准备倾听这位“粉丝“的话。
对视了几秒，周焕垂下眼眸：“新年快乐……”
又怕说的太短，让莫予迟尴尬，补了一句：“祝你新的一年，事业顺利。”
“谢谢。”莫予迟嘴角含着笑。
“好的，时针马上要指向十二点整了，让我们一起来倒计时好吗？”主持人拿出一个计时器，屏幕上的数字正定格在十。
莫予迟示意周焕和他一起把手放在计时器上，计时器上的数字开始跳动，在场所有人随之一起喊道：“十，九，八……”
全场的气氛很高涨，喊声充斥着整个空间，周焕却忽然停下了倒数，转向莫予迟。
莫予迟余光看到了，也转过头看她，周焕用另一只手遮着嘴，对他做了一个嘴型。
“五，四……”
“莫予迟。”
“三，二……”
“嗯？”
“一。”
“我喜欢你。”
“新年快乐！”
全场沸腾了，大家欢呼拥抱，用极致的狂欢迎接这跨年的一刻。
莫予迟也上前给了周焕一个拥抱，这个拥抱非常克制而有礼，只是在分开的时候，周焕觉得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意味不明的闪烁。
但她来不及多想，在几乎要震破天花板的音量中，逃也似地离开了会场。
外面的冷风一吹周焕就清醒了，想起刚才的事，周焕脸颊发烫。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了点酒的缘故，竟然做出了这么胆大的事情？
周焕给谭薇她们发了道歉短信，正在这时林希彦的电话也打进来了，说他还有五分钟到。
周焕也不敢走远，就站在酒店门口发愣。
反复回味着刚才的一切，仿佛像一场疯狂的梦。
该醒了。
周焕拍拍自己的脸颊。
林希彦的车停在周焕的面前，直到他摇下车窗喊周焕上车，周焕才回过神来。
林希彦绅士地帮周焕把安全带扣好，“你怎么了，刚刚出什么神？”
“我……应该是太困了。”
“那你可以在车上先睡会，这边到你家大概要开半个小时。”
“好，谢谢你啦。”
“没事。”
车子开出不多久，身边的女孩果然靠着座椅睡着了，她睡着时眉头还微微皱着，不知道究竟藏着什么心事。
周焕其实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刚才莫予迟和她对视的样子。
虽然那是电视上的他，是他偶像的那一面，温和的，贵气的，神秘的，魅力四射的。
但周焕知道，他也是那个他。
是那个嘴欠的、黑脸的、冷淡的，嘴硬心软的他。
他看她的眼神没变，她读得懂。
周焕的一颗心皱了起来，难受的滋味涨满了整个胸腔。
“到了。”林希彦轻轻推了推周焕。
周焕睁开眼。
“谢谢你，送我回来。”周焕解开安全带。
林希彦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周焕一愣，旋即笑了：“怎么会这么问，我看起来不太正常吗？”
林希彦盯了她几秒，点点头：“好像有点……”
“难道是……看起来像失恋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从喝酒的时候开始。”
“为什么观察我？”周焕一副不说清楚不下车的样子。
林希彦怔了怔，饶有兴趣地说：“现在的美女都这么直接吗？”
周焕点头：“懂了，因为我漂亮。”
“不止，开朗，聪明，善解人意。”
“都是装的，”周焕笑着摆摆手，“你不知道吧，一个失恋的女生，很会装模做样的。”
“看来失恋是真的？”
“对啊。“周焕大方地点头。
“所以……心里面还是有个喜欢的人的。”
“这就不方便说太多了。”
“那加个微信总可以吧。”林希彦拿出手机。
周焕挑了挑眉，礼貌地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那以后可以微信安慰失恋的女生吗？”
“你有这方面的爱好吗？”
“不是谁都有这个待遇的。”
“可惜我这个人，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没关系，你有的话。”林希彦晃了晃手机。
“谢啦，再见。”周焕下车，林希彦和她挥了挥手。
周焕忽然发现，今晚很少看他笑，一整个晚上他笑的次数，还不如刚刚交谈的五分钟那么多。
林希彦是个不错的男生，可惜把热情错付给自己，周焕闷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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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元旦假期Flyer都在跑各种综艺和晚会，档期满得不像话，就连跨年粉丝见面会都是从酒店隔壁的电视台表演完赶过去的。
和莫予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元旦在家躺尸三天的周焕。
第一次尝到“失恋”的滋味，她乖乖地遵循着这个过程，体会着青春疼痛的必经之路。
唯一和印象中的剧本不同的是，失恋的她并没有吃不下东西，反而每天都和老鼠一样没完没了。
但在看电视的时候，偶尔换台看到Flyer，她会飞快地跳过。
有时候翻翻日历，一个念头也会溜进她的脑海：
莫予迟的生日越来越近了。
1月7日。比她的早整整半年，她记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他小小地庆祝一下生日？
周焕打开微信，一句话编辑又删除，愣是没发出去。
算了。免得让他为难。
周焕心知他在躲她。
跨年的时候没忍住说了那句话已经够尴尬的了，还要再表示些什么的话，就真的要让莫予迟为难了。
但只要一想到这短短的缘分就要到期，周焕觉得，还是要为他做点什么。
哪怕他不会回来，周焕也乐意。
就当为自己忙活，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句点。
于是，连饭都不太会做的周焕，竟然热情高涨地到蛋糕坊手作了一个生日蛋糕。
蛋糕的外形是周焕亲自设计的：网约画手给莫予迟画了一个Q版形象，打印成麦芽糖膜，贴在天蓝色的蛋糕糕体上，侧边用奶油写上“HappyBirthday”，一个莫予迟专属蛋糕就出落而成。
除此之外，周焕在各个商场逛了三个晚上，最后挑选了一个星空小夜灯作为生日礼物——
早出晚归的莫予迟也许用不上家里太多东西，但一盏小夜灯，总能让他在晚归的时候，多个小小的、无声的陪伴。
1月7日那天，周焕没有加班，虽然莫予迟并不会回来，但她还是早早回到家里。
一个人吃饭、洗澡、收拾屋子，做好这一切，她从冰箱里捧出蛋糕。
一磅的蛋糕不大，圆圆的，凉凉的，甜丝丝，厚实又绵软，像谁紧绷着的少女心。
她撕下一张便利贴，提笔犹豫再三，无数的词句划过脑海，最后只写下了“生日快乐。”
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一个字，“莫。”
然后把这张纸条贴在茶几上，把小夜灯摆在便利贴的旁边。
周焕盯着小夜灯的包装盒，心里一动，轻轻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灯。
她在实体店里看过效果，但不知道家里用起来是什么样，有没有店里那么好看。
于是她关掉了客厅灯，打开星空小夜灯，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盘腿而坐，星空的光芒映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把她的遐思带去了很远的地方。
忽然门锁一动，周焕吓了一跳，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中，她看到莫予迟站在门口。
“你怎么回来了？”
莫予迟也愣了，在家门口看到门缝里没有透出光，他以为周焕不在家的。
不曾想，一推门，就被深蓝色的星光扑了个满怀。
而客厅里，穿白色珊瑚绒毛衣的女孩子坐在地上，衣服和小脸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白，一头黑发软软地披在肩上，似乎被自己打断了神游。
莫予迟愣了几秒，才转而笑道：“怎么，不能回来吗？倒是你，今天竟然没加班。”
莫予迟从鞋架上取下自己的拖鞋，尽管已经说过不会再回来住，但自己的拖鞋仍然纤尘不染地摆在那里。
莫予迟走到茶几前盯了几秒：“这是生日蛋糕？”周焕点点头。
“你……今天要给朋友过生日啊？”
周焕又点头。
“你在等他吗？”
“嗯……是啊，刚刚一直在等。”
“这是什么？”
“星空灯，好看吗？”
莫予迟隔着茶几，在周焕对面学她盘腿坐下。
“好看。给你朋友买的生日礼物？”
“嗯……”周焕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撕下了桌上的便利贴，悄悄在手心里揉成一团。
好在室内昏暗，莫予迟还没注意到这张便利贴。
莫予迟总觉得今天的周焕不太一样，又一时说不上这不同究竟来自哪里。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啊？”周焕最近听这句话听的太多了，“不会连你也觉得……我看起来仿佛失恋了。”
莫予迟挑起眉，恍然大悟，“我刚一直觉得形容不出来，对，就是失恋或者暗恋的样子。”
周焕失笑。
“是你在等的那个朋友吗？”
“是啊，又怎么样？”
“可是你在跨年才说你喜欢我诶。”莫予迟用手拖着下巴。
周焕也学他的姿势，手肘撑在茶几上，托着下巴，“可当时我是你的粉丝啊，粉丝表达一下对偶像的喜欢，你应该习以为常了吧。”
“哦——是粉丝。”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周焕笑起来，“表白啊。”
“对啊，差点以为是真的……你那个朋友也蛮幸运的。”
“是哦，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心都被他占满了，很羡慕吧。”
莫予迟点点头：“确实羡慕。他一会就要来了？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没事，你坐着吧，今晚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了。”
“被放鸽子了？”
周焕没有回答，笑道：“要不这个蛋糕给你吃吧，我自己做的哦！”
“你自己做的？”
“嗯……”又故作轻松道，“你不嫌弃的话。毕竟你今天应该没少吃蛋糕，没少收礼物。”
“不嫌弃啊！你别不舍得就行，毕竟是给你心里那个人的。”
莫予迟拆开蛋糕坊赠送的一次性小盘子和刀叉，把蛋糕挪到自己面前。
周焕盯着莫予迟的脸，看到他对着蛋糕露出欣喜的表情，满意地接话道：“你放心吃吧。”
“这个Q版好可爱，你自己做的蛋糕……不会是你给朋友设计的Q版形象吧？”
“是啊……”
“可这个Q版，为什么有点像我啊？”
周焕的嘴角动了动：“你自恋。”
“你不会是比着我的样子找对象吧？”
周焕专心切蛋糕，头都不抬：“我自找不痛快吗，那么多好男孩不要，找你这种黑脸男。”
莫予迟笑了笑：“不过这么珍贵的蛋糕，你确定要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啊，我和你一起吃。不过这个就是最普通的水果蛋糕，你不要嫌弃哦。”
“不会。”
周焕小心地切开蛋糕，分成几块，装好盘子。
“双层水果夹心？”
“嗯，里面有草莓蓝莓和奇异果，我都选的都是不会太甜腻的水果。”周焕站起身，一边走去开客厅灯，一边说。
莫予迟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下蛋糕，然后往嘴里送了一口，双眼一亮。
“好吃！”
“真的啊？”
“嗯……”莫予迟嘴里塞的满满的，“不骗你。”
“光嘴上说不行，我要看看，真好吃的话，你能吃多少。”
“不过，”周焕又自我否定道，“当我没说，你们艺人本来就不能多吃。”
周焕说完，自己吃了一口，刚刚还耷拉着的眼睛顿时一亮，“emmm真的好吃诶！”
“是吧，没骗你，你别说，我今天真的可以把它吃完。平时节食真的饿死我了。”
“是吗？我以为你非常乐意节食。”
“谁愿意节食，都是为了生计罢了。”
“那今天没关系？”
“没关系，我都快瘦的没有人样了，还不让我多吃几口吗……”
看着莫予迟一张嘴又吃又说忙不过来，周焕不再和他搭话了，自己也埋头吃起来。
看来自己还挺有做烘焙的天分嘛。
他觉得好吃就好。
一磅蛋糕被两个人吃得干干净净，收拾好茶几，周焕一言不发地往自己卧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出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今天怎么会回来这里？”
周焕觉得今晚是毫无遗憾的，原本打算一个人庆祝的日子，他却仿佛上天送来的礼物那般从天而降。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机缘巧合赠送给她这样的好运气。
“没什么，回来拿点东西。”
他的回答很简短，但周焕已经满足了。
“好，晚安。”
周焕的卧室门关上，莫予迟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卧室的方向。
莫予迟今天都在公司和队员一起忙专辑的事情，期间收了同事们的礼物，匆匆庆祝了一下，晚上他拒绝了队友吃宵夜的邀请，说想早点回家休息。
不过他没回另一个家，而是径直走回了和周焕合租的这个家。
至于为什么会回来这里，莫予迟自己都说不清。
他从来不过生日的，却莫名在今年生日的这天，很想去见一个人。
哪怕只是在客厅里擦肩而过，道一声“回来了”“吃了没”，仅仅这样也行。
却没想到……
莫予迟自嘲地笑了笑，不知该不该感谢周焕那个放了她鸽子的朋友。
本该属于那个人的祝福与幸运，莫名落到了他的头上。
尽管是给另一个人的，莫予迟也很开心了。
他坐回沙发上，摆弄着茶几上那盏星空灯。忽然，他注意到茶几旁边的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纸团。
他俯下身去捡起来，展开被揉成一团的纸。
上面有几个娟秀的小字。
莫予迟的心仿佛被光年之外的流星猝不及防砸中。
那上面写着：
生日快乐。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