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周焕听了气不打一处，连惊讶都顾不上了：“你有没有点良知？你下手这么重，把我摔成这样，你扶都不扶一下？”
“是你先打我的吧？”莫予迟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
周焕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强忍住因为疼痛而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用力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家里搞成这样？我还以为进贼了！”
“喂，你让我扶你，又把我打开，你到底要干嘛？”
周焕扶着墙站起来，一张小脸疼得惨白，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却还是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你扶不扶是你的态度，我不接受是我的态度，这不是一回事，OK？”
虽然听得出哽咽，她的声音气势却一点没输。
莫予迟听了倒有些心软了。
一个女孩子一边忍着哭一边跟他吵架，他招架不住这种难题。
“……伤得很重吗？”
“不要你假惺惺……”
周焕转身想要进屋，却发现左脚踝根本使不上劲，越想试着迈步，疼痛越发剧烈。
“你崴脚了。”莫予迟跟上周焕，扶着她的胳膊。
周焕再次甩掉了他，固执地要自己往卧室挪动。
莫予迟扁扁嘴，索性一只大手捆住周焕的两个手腕，让她挣脱不得，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开始叫车。
手掌里两根细细的手腕还在挣扎。
“再不消停，你的脚踝会肿得更快，毛细血管出血会更严重，不想请假两周的话你就继续闹吧。”
莫予迟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起伏，却准确地掐住了周焕的命门。
她乖乖地不闹了。
“那你放开。”
“我放开你连站都站不稳。”
“你这样我更站不稳。”
莫予迟低头看了一眼周焕肿起的左脚踝：“你这脚就不适合站。”
话音刚落，周焕觉得整个人一轻，自己竟然被莫予迟双手抱了起来！
“喂你！”
第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已经被放在了柔软的沙发垫上，而莫予迟迅速穿戴好了他的鸭舌帽和口罩，套上外套，在周焕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次把她抱了起来。
刚才的周焕满心被疼痛和委屈占领了，根本无暇去考虑眼前这个人就是莫予迟这件事。
此刻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周焕浑身僵硬。
这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但是脚踝和胃部的疼痛又在清晰地诉说着，这一切并不是一场荒唐的梦。
刚刚还泪水涟涟的女孩这会呆呆地不哭了，连一颗泪珠都悬在眼角。
莫予迟低头看了一眼，揶揄道：“终于不哭了。”
“我……那是生理性泪水好么？！”
“……”
两人一路无话，的士很快停在了最近的大医院门口。
大医院总是人多。两人挂了号，坐在医生的门诊门口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喂，你不能透露个人信息我也理解，”周焕终于忍不住开始算旧账，“主要是你之前那个态度也太让人讨厌了吧？”
“讨厌？”
“非常讨厌。”
“所以这是你喜欢杨子睿而讨厌莫予迟的原因。”
“……”这个人还有点记仇？
“喂，不是，”周焕被他打乱了算账的节奏，“这都哪跟哪啊？”
“不是这个原因吗？”
“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谁。”
莫予迟微微偏过脸，斜眼看了她好几秒，慢慢吐出了三个字：“笨死了。”
“什么？！”若不是周焕崴了脚，此刻她一定原地蹦起三尺高，“你每天拉长了个脸仿佛我欠了你五百万，而那个谁看起来如沐春风平易随和，你们就是长得再像，我也决不相信是同一个人！”
“你现在不得不相信了。”莫予迟依旧平静无波，甚至有那么一点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周焕也平静下来，反唇相讥道：“你说你还唱什么歌跳什么舞啊，你不做演员简直是演艺界的损失，电影界的遗憾，全世界影迷还来不及知道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一场错过。可惜，真可惜。”
莫予迟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不过藏在口罩下面，周焕并没有发现。
“谢谢夸奖。”
“……”
拍过片子，医生最终确认，周焕的左脚踝关节脱臼，需要及时复位。
周焕倒抽一口冷气，斜斜地看向坐在旁边陪着她的莫予迟，眼神里全是愤恨。
这男的下手可真狠。
莫予迟自知理亏，关于怎么护理伤口，怎么照顾起居，听得格外认真。
随后，医生示意周焕躺到病床上，等会好直接将她推入隔离室。
周焕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正准备一跳一跳挪到床边。这时，莫予迟冷不防被人推了一下胳膊。
“你怎么回事，不扶着你女朋友点儿？”
莫予迟回过头，是一位护士大姐，看起来干练爽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用下吧指了指周焕。
两个人同时安静了几秒，周焕率先打破沉默道：“早说你没有良知了，过来扶我一下啊倒是！”
莫予迟：“……”
在周焕进入隔离室之前，那位护士大姐拿着一份病历走了进来，拍了拍莫予迟：“家属在这签个字。”
周焕和莫予迟又一次同时怔住。
莫予迟犹疑着，还是伸手接过了笔。
“那个，姐姐，”周焕叫得甜甜的，“还是给我自己签吧，这个人——根本不是我家属，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送你来医院？”
“那是他没办法，”周焕迅速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因为我这伤，是他推的。”
说完这话，周焕就被推进了隔离室
接下来的时间里，周焕做了多久的治疗，莫予迟就一声不吭地听护士大姐数落了多久。
别提有多郁闷了。
过一会莫予迟就更郁闷了。
因为周焕出来以后，他发现这女孩子又哭了。
“……你哭什么。”
“哭什么？你知道关节复位有多痛吗？我真的太惨了吧，这也痛那也痛的，我哭一下你也管，你是我谁啊？”
“……行行行。你哭吧。”
“也没怎么哭，我说了都只是生理性泪水罢了。”周焕擦干眼角的泪花。
“……那你刚刚反应那么大？”
“我哭不哭是我的事，”周焕彻底收了泪水，理直气壮的样子又出来了，“你让不让我哭是你的态度。这不是……”
“知道了，不是一回事。”莫予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周焕愣了一下，除了在屏幕上，她还没见这个人笑过。
虽然现在他带着口罩，但是周焕发现，现实中近距离看这双笑起来会变弯的眼睛，比在屏幕上还要好看好多倍。
“……你刚刚说这也痛那也痛，除了脚踝还有哪。”
周焕探究地看了莫予迟几秒，似乎在惊讶他还有这份细心。
“胃痛。所以我今天突然回来了。”
“……”
等周焕把胃痛也给医生瞧完，午饭的点都过了。
莫予迟拦了一辆的士，周焕一上车就斜斜地靠在车后座睡着了，头倒向莫予迟的肩膀，却只是在车转弯时有些许若有似无的触碰，始终没有放心地靠上来。
她睡着时眉头还皱着，仿佛做了一场并不愉快的梦。
又累又困的感觉几乎把周焕淹没了，加之脚伤没好，她干脆放弃抵抗。半梦半醒间，她感觉的士停下了，一双有力的臂膀把自己一路抱上楼，一股清爽的气味混着年轻男生的荷尔蒙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把她包裹起来。
她彻底放下心来，一头栽入梦乡。
周焕再被摇醒的时候，正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似乎也没睡多久，但是房间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粥的清香让她登时不困了。
“吃吧。”莫予迟捧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周焕接过，道了声谢谢。
“等下，”莫予迟伸手递上两片药片，“胃药饭前吃。”
周焕老老实实接过，连她自己都差点忘了这回事。
周焕吃粥的时候，莫予迟又拿了一条冰毛巾来。
“伸脚。”
周焕没动，“这是冰敷还是热敷。”
“24小时内，冰敷。”
“你怎么知道是冰敷？”
莫予迟不耐烦了，直接抓过周焕的脚踝，冰凉入骨的滋味登时在整个左脚蔓延开来。
“嘶——”
“忍着点。”莫予迟眼皮都不抬，“我的生活经验还是比你丰富些的。”
周焕用鼻子哼了一声：“真丰富还是假丰富？”
他低着头，看不清嘴角是不是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对，是你在隔离室的时候，医生和我交代的。放心，不会让你残废的。”
“会照顾人的人设倒是本色出演。”
莫予迟的动作停了一下。
“说到这个……还是有一份保密协议要和你签。”
周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莫予迟？！”
他不为所动：“工作需要，谅解一下。”
周焕伸手扯过冰毛巾：“出去，我不需要你这个大明星的照顾。”
莫予迟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她。
“出去！免得我和你相处时间久了，得知什么了不得的信息，把你出卖了，赶紧走！”
莫予迟站起来，双手插兜，语气如常：“还是那句话，工作需要，谅解一下。协议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等你好些了再处理吧。”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周焕把吃了一半的粥往床头柜一搁，冰毛巾也撂在一旁，倒回床上蒙起被子。
胃似乎又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