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她睡到日晒三竿，养足了精神起床，开门就见到室友一个人坐在客厅，好像在等她醒似的。
“啊！”周焕大叫一声。
莫同学不耐烦地转过头，仿佛在用眼神无声地责备着。
虽然他没说什么，周焕还是解释道：“你平时都不在家，我也习惯了家里没人。这不打开门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坐在这,吓了一跳……”
他收回眼神，好像在说这事儿翻篇，然后用手指告诉周焕：现在我们来说这个。
周焕顺着他的手看去，他正把一份文件往周焕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什么？”
周焕走过去拿起文件一看，“合租协议”。
她失笑：“这东西不是和房东签就行了吗？咱们为什么要签？”
莫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周焕，仿佛在耐心等她读完协议条约。
“行，我先看看。”
忽然，周焕意识到一件事。
那就是，在刚才他们的对话中，莫同学始终一言不发，只用眼神和动作给她传递信息。这叫什么对话，她简直在自言自语！
而且他们这样沟通竟然还挺顺畅？
周焕登时就有点不乐意了。
更不用说她翻了翻协议，一眼就看到几行“对方私人物品概不触碰”一类的条款……
她黑着脸把协议放回茶几：“给我一个签的理由？”
莫同学不紧不慢道：“我接下来要离开三个月。”
“然后呢？”
“这三个月，我基本是失联状态，更不可能回来。你不可以找我，尤其不要通过房东打听我的信息。”他的声音毫无起伏，“这三个月里，家里有电器家具坏了，交给你负责。水电燃气费我和你照常平摊。还有，请不要动我的任何私人物品……”
他平静地说完了这些，周焕倒有些不平静了。
关于协议上写的内容，即便他不这么要求，周焕也会做到。
但是这位室友却直截了当白纸黑字地列出个一二三四让她签字，她心里怪别扭的。
眼前这位简直是个脾气无常的陌生人，时而绅士，时而冷漠。
最重要的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呆了一周，这位莫同学完全没有要以真名和真面目示人的意思。
虽然周焕并不要他和她社交，但是连名字都不能说，每天包得跟劫匪一样，作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周焕还是觉得被冒犯了。
仿佛他才是找人分摊房租的那一个，周焕只要出钱就行，连他的长相和名字都不配知道。
周焕联想到昨晚和妈妈的对话，登时觉得十分难堪。
但换个角度说，人家只是尽到一个室友的本分，到底是两个陌生人，周焕没什么立场提出不满。
何况这个协议并不过分，只是把可能产生小纠纷的事情提前说清楚。
行，她生性乐观，乐得省却一堆潜在的麻烦。
“OK，我可以签。只有一条，”周焕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现在是9月9日。9、10、11这三个月的水电燃气费，我一个人承担，不用你摊。你回来以后，从12月开始，再恢复均摊。”
说罢，周焕把协议和笔一起摆到室友面前，“我没别的问题了，签吧。”
公事公办的样子谁不会。
莫同学提笔签了个莫字，然后在这个字上盖了个红指纹。
周焕疑惑了：“还是不能签全名？”
莫同学头都不抬：“不方便。”
“那我有理由拒绝。”
“我是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就不要搞什么协议！”
周焕气极，掉头回房间，摔上门。
哼！谁稀罕知道他的名字，能卖钱怎么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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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焕再从卧室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到处不见那位室友的踪影，东西也少了些，大概被他打包带走了。
周焕把视线转到茶几上，那份协议还躺在那里，摊开在签名页，笔和印泥也依旧打开着，宛如一种无声的要求，甚至命令。
周焕撇撇嘴，也不去关上它，任它打开着，视之如空气。
她很快就忘掉了今天的不愉快，开始迎接三个月崭新的独居生活。
当然，也是三个月的加班生活……
“周焕，你看看这个。”
谭薇递过来一份德尚传媒的研报，上面被她圈出来了一个名字。
周焕凑过去看了一眼，被圈出来的是“云峰娱乐”。
“德尚传媒是云峰娱乐的控股公司。云峰娱乐这几年培养了不少练习生，今年也会输送好几个选手去参加《未来偶像》。哦，就是我上次和你介绍的那个节目。”
见周焕有些茫然，她提醒道：“99选9！”
周焕忙不迭点头，把研报认真看了一下，又还回去。
她突然觉得呆在传媒组挺好的，似乎还能借着工作的名头了解了解娱乐圈和演艺圈的事情？
从今以后，她看电影都可以美其名曰“了解一下上市公司的投资项目”了。
“本周五正式开播哦！”谭薇提醒道，“你要记得看！”
本周五？周焕想了想……那不就是明天？
她还真是加班加傻了。
一面点头应和，一面继续手头的工作，周焕并没有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周五晚上，父亲破天荒地打来了电话。
周焕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喂。”
“周焕。”
电话那头的爸爸一如往常一样直呼她全名，语气严肃得仿佛她又做错了什么事。
“爸爸。”周焕吸了口气，沉着地回应道。
毕竟她还不知道，父亲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在S市玩够了没。”
周焕眉头一紧，果然没有好事。
“纠正一下：我是在这上班，不是在这玩。”
电话那头停了停，估计这位严厉的父亲也没料到，平时乖巧的女儿竟然学会了顶嘴。
“你能养活你自己？赚的那点钱够你用？趁早回C市来。或者继续回英国……”
“爸爸！”周焕打断父亲的话，“谢谢你的关心，我在这边活得很好。”
“你什么时候可以停止任性？”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爸爸，如果你打这通电话是为了泼我冷水，那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聊了，对不起，我想休息了。”
周焕咬咬牙，挂掉电话。
她靠回沙发上，长出一口气。
刚刚好像创造了她人生中很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顶撞爸爸，第一次打断爸爸，第一次挂了爸爸电话。
虽然和她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不太符合，但周焕得承认，不是不解气的。
毕竟他的爸爸，从来就没尊重过她的意愿，也没给过她一句鼓励。
许多童年往事涌上心头，周焕忽然觉得有点蔫。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一看，爸爸竟然给她转了一万块钱。
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迅速打开手机把这一万元一分不差地转了回去。
转账备注里，她还别扭地加了三个字。
“不需要。”
心里越发不得劲，周焕去冰箱里取出一瓶鸡尾酒饮料。
不开心的时候，周焕总会很想做点不用过脑子的事情消遣消遣，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忽然想起了谭薇说的那个选秀。
反正没什么事儿，周焕打开电视，慢条斯理地找到了节目。
节目已经开始，练习生们已经按公司分好组，一组组出场亮相。每组都以一场简短的表演作为首次亮相的方式。
有的唱歌，更多的是跳舞。
周焕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组又一组上场，一瓶鸡尾酒饮料已经去掉一半，周焕打了个呵欠。
看到现在，闭上眼睛，她还想不出几张能记住的脸。
她向来对偶像明星不了解，也不甚感兴趣。
当时分组志愿之所以报影视行业，主要还是因着爱看电影的缘故，对演艺界也比较熟悉。
她百无聊赖地一边听声音，一边拿出手机刷起来。
下一个人出场的时候，周焕莫名从手机上方抬起头来瞧了一眼。
刚准备低下头继续刷微博，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起头。
脸部特写镜头下，屏幕上那双眼睛有点似曾相识。
略狭长的眼型，内勾的眼角，微微上翘的眼尾——分明是一双桃花眼。
字幕组打出他的名字年龄的时候，周焕扫了一眼，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她觉得眼熟。
莫予迟。
21岁。
云峰娱乐。
竟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个练习生也是桃花眼、高鼻梁，连姓氏也是一样的。
都姓莫。
周焕下意识笑了起来。
等特写镜头切换成全身的远景时，周焕有点笑不出来了。
周焕本来就细心敏锐，更不要提这高瘦的身材、宽宽的肩——太打眼了，想不注意到都难。
连身材都这么像！
毕竟在周焕的审美里，个高易得，宽肩难求，二者兼具的模特架子，在她这是过目不忘的。
但是站在台上的都是高个子男生，没什么参照物，周焕有点拿不准电视上的这位莫予迟究竟有多高。
于是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位练习生的名字，百科词条果然非常迅速地更新了：
莫予迟……《未来偶像》练习生……身高186cm。
186cm？身高也差不多能对上！
再联想到，舍友离开时间是三个月，不能透露长相和名字，不让周焕找他，还说这三个月会失联……
周焕点开谭薇的微信。
周焕：【他们练习生在参加节目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不能用手机啊？】
那边很快回复了。
谭薇：【基本不能吧。可能每周可以拿到手机一两次，回回信息，发发微博什么的。但一般不能和外界联系。】
周焕：【录制持续多久啊？】
想了想，又心虚地补一句：【节目还不错，不知道可以追几期。】
谭薇：【一周一期，大概播两个多月吧。】
过了半分钟，又弹进来一条：【不止，应该有三个月。】
周焕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她真不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但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自己的室友？是……
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放，一抬头就看到评委在对莫予迟提问。
下一秒，莫予迟拿起话筒回答，镜头切回他的脸部特写。
电视里的莫予迟，表情平易，眼神柔和，说话温温吞吞，很斯文的样子，和刚出场时的帅气模样截然不同。
评委打趣他一两句，他就咯咯笑起来，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新月，露出了一口白牙。
很有感染力。
但别的选手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镜头偶尔扫到他，周焕注意到他不笑的时候还挺有股神秘犹豫的气质。大约也是拜五官风格所赐。
周焕此时真想倒带回到前十分钟拍醒自己。
果然还是想太多了！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绝对！
不可能！
电视上这位小练习生简直是个阳光美少年，和她脑海中的“欠他五百万黑脸男”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纵然有再多的巧合，周焕一看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她甩甩头，关掉电视去睡觉了。
果然是加班加傻了。
而谭薇果然收获了新的小偶像。
“我好喜欢莫予迟啊！”她抓着周焕的胳膊兴奋地摇着。
周焕虽然不追星，但看完节目觉得挺理解的。
抛开第一次看到莫予迟的那个乌龙小插曲来说，一众练习生中，也的确是莫予迟给她留下的印象最深。
即便在美少年如云的选秀节目里，莫予迟的外形、气质依旧出挑。
而且唱跳实力过硬，镜头感十足。
用谭薇的话来说，还挺懂得“营业”。在一些台下花絮、生活片段中，他总能让人发现他与台上迥然不同的一面，俨然一个亲和阳光大男孩。
用粉丝的话来说：“乍一看是盐，剥开外壳发现是甜的。”
这样一个人，很难不出挑。
果然节目开播没多久，莫予迟的人气就高居榜单前几位，也是众多人看好的出道热门人选。
“周焕，你要不要一起来追星！莫予迟这么好的小哥哥，不pick他出道吗！”
谭薇一脸期待地“安利”着她的小偶像。
周焕微笑着摇摇头：“不了，我看看节目就好。我对偶像明星，从来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