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眼狼
马氏不耐烦低吼：“去去去，没看大人忙着呢嘛。”
老杨母沉脸道：“对娃子们嚷嚷个甚？苗苗乖，跟你二哥去。”
杨苗苗仗着有大母撑腰，偷偷剜了一眼马氏，十分不情愿的看一眼杨二苗，“谁要跟他去。”自己颠颠跑了出去。虽然被妹妹嫌弃，杨二苗还是跟了上去，“嘿嘿，我也去。”
这时，外面分外喧嚣，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好像全村的人都聚集起来了。马氏也跟着好奇起来，“我去看看啥事这么热闹。”说罢便摇着宽腰肥臀出了门。
“甚个年纪了，也不知道稳重些。”老杨母朝杨树林抱怨了一句，外面的人马声却越来越大，“不过还真是奇怪，里正家能来个甚人，这么热闹？”
杨树林早已看出母亲也按捺不住好热闹的心性，“阿娘，我扶您去看看吧。”
老杨母顺坡下驴，被杨枝扶着出去了。
如此这般，屋里只剩下桑叶儿和昏迷不醒的小桑莘。
桑叶儿对外面的喧嚣浑然不觉，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两天以前，她还和阿娘一起盼着阿爹回家探亲，等来的却是一瓮骨灰。阿娘偏偏又这么狠心，在同一日撒手而去，独留下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又阴错阳差的，怎么她就到了杨家村，成了杨家的童养媳？一想起自己已经是杨家的童养媳，杨二苗那吸溜鼻涕的样子就浮现在她眼前，她又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然而，当看到弟弟依旧昏迷不醒，她心中焦急如焚，喃喃自语，“莘儿啊莘儿，阿姊对不起你，都是阿姊害了你，你快醒来吧，不然你可让阿姊怎么活啊。”呼唤了许久，见小桑莘没有任何反应，她又跪倒在窗前，“天神天爷，求求您保佑我弟弟平安无事吧，只要他平安，让我做什么都行。”
“阿姊……阿姊……”就在桑叶儿对着窗子磕头之际，身后传来小桑莘虚弱的轻呼。她慌忙调转身体，抱起弟弟，“莘儿，你醒了？阿姊在呢，莘儿不怕，阿姊在呢。”
小桑莘缓缓睁开眼睛，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渴……渴……”
看到弟弟醒来，桑叶儿又高兴又紧张，听清他是想要喝水，赶紧端起旁边的水，喂给他喝。桑莘喝了两口，却再次躺下。
桑叶儿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小桑莘伸出小手，轻轻帮她擦拭泪水，“阿姊不怕，阿姊不哭，有莘儿在。”
桑叶儿抽泣到不能自已，“阿姊不哭，只要有莘儿在，阿姊甚都不怕。”
小家伙咧嘴笑笑，又昏睡过去。
桑叶儿轻轻试了试弟弟的额头，烧竟然已经退下去了。她高兴的手舞足蹈，恨不得把弟弟摇醒，把他抱起来举高高。她再次对着窗子不停磕头，“感谢天神天爷保佑，感谢天神天爷保佑。”磕完头，便轻轻躺在弟弟身旁，把他揽在怀里。
见弟弟烧已退下，桑叶儿紧张的心绪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也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直到窗外的喧嚣渐渐散去，杨树林夫妇方才一左一右扶着老杨母回家。
“这小先生看着器宇不凡，不像个普通人。”杨树林说道。
马氏紧跟着嚷嚷道：“这还用你说，一看那细皮嫩肉的，就知道没干过什么重活。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说是什么游学士子，总归是有学问的人吧。”
“到咱们这荒山里的村子干嘛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士子做学问，这叫体验民情，为的是向官府进言献策，有凭有据。”
“甚个凭据，谁会为咱农人说话，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升官发财。”
“妇人之见。”杨枝跟马氏说不通，气鼓鼓不再跟她理论。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屋来，见到桑叶儿搂着小桑莘竟然睡着了，马氏气不打一出来。“还真是个懒胚子，看我不给她长长规矩。”说着便要上来推桑叶儿。
“长甚规矩来，俩娃娃都被吓得不轻，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自己的亲娃子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倒对两个野娃子这么上心。”
“甚个野娃子野娃子的，这俩都是苦命的娃子，再说，叶儿不是都答应做二苗的童养媳了吗？你还要怎个呢？”
“就是因为她是杨家的媳妇了，我才要给她长长规矩来。”
“明天请里正立了文书，你再慢慢长吧，今晚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杨母“笃笃”敲着拄杖，“吵吵个甚来。”她怒目对马氏，“甚个时辰了，还不快去煮饭。”
马氏低头诺诺应着。
饭菜上桌。马氏白了一眼炕上的桑叶儿和小桑莘，“这俩懒骨头，还得让人喂到嘴边吗？”
“刚好省下饭了。”杨树林揶揄她。
马氏思量片刻，似乎是这么回事儿，便也没有再叫醒他们的意思。
因为晚上夜长，马氏怕二苗犯饿，额外给他做了个锅盔，往常二苗都是二话不说，一通海塞，囫囵吞咽。今日却细嚼慢咽，时不时看一眼炕上的桑叶儿，吃到一半的时候，便不吃了，把那锅盔塞进怀里。
杨苗苗不满道：“阿娘，你怎个这偏心，只给二哥，不给我。”
马氏安抚道：“东西缺，你二哥是男娃，长力气呢。”
“我也长身体呢。”说着便去摇老杨母，“大母，您看，阿娘也忒偏心了。”
“你个女娃娃，长大就是别人家的了，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怎的这么不识抬举，还跟你二哥比。”马氏又给杨苗苗添了一勺薄粥。
这时，二苗“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那锅盔，掰了一小块递给杨苗苗。杨苗苗嫌恶的扔掉，“谁稀罕你的东西。”
“你个瓜娃子，怎的这么不懂事，浪费粮食。”马氏嚷嚷着就要上来揍她，杨苗苗却躲在杨母身后不吱声。
二苗一脸无辜看看地上的锅盔，二话不说，去捡起来，吹吹土，直接塞进嘴里。
“好了好了，你以后也给她留点不就行了，女娃娃也得长得壮实，才能找个好人家不是。”杨母看不过去了。
“舅姑您说的轻巧，家里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这还又多了两张嘴。”马氏狠狠瞪了一眼杨树林，又将怒气转移给他。
翌日清晨，当马氏醒来的时候，往里屋炕上一瞥，却已不见了桑叶儿和小桑莘，她推推杨树林，“当家的，你快起来。”
杨树林翻了个身，把她一把搡进怀里，“才甚个时辰，再睡会。”
“哎呀，你快起来，那俩娃子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变卦跑了？”
杨树林一个激灵坐起来，“不会吧。”
“怎不会？我就看那女娃子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