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殷修白不是别人,正是殷世子。因此虽然是决斗,但他战败也不用死掉。他的能力的确不可小觑,就算败了身上亦无一处擦伤。只是在致命招数无法闪避之时,对时间拿捏的颇准的他,十分冷静的说了一句。
  “你赢了。”
  而竞独渊的剑势竟一分不差的停了下来,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虽然殷修白的性格暴戾而反复无常,但在此事居然豁然大度。我看到他依旧不急不慢的将剑入鞘,微微抬头,似乎朝风岚的方向瞥了一眼,之后便没有停顿,转身离场。
  这场决斗让一度不起眼的竞独渊一战成名。鬼系中水属性第八十道剑术霜鸣,第一次由这位默默无闻者使出,竟然毫无破绽。也正是他如此的才能一鸣惊人,使殷国退兵,为安国上下解了围。
  当然,他收获的不仅仅是王上的封赏,更是无数女子的芳心。
  其中,正有月风岚。
  鸟语幽幽的柳树旁,流水石桥,正是那是我在现实中遇到风岚的地方。只不过,这里是十三年前的夏日。
  风岚本就生的漂亮,今日经过精心的打扮,更是让人移不开眼。而眼下刚及笄的妙龄,正是女子青春萌动的时节。我看她褪去灵院古板的滕服,梳着亮丽的百花髻,小心翼翼的躲在柳树后,眼睛不时瞄向街头,似是搜寻等待着什么。
  她偶尔摸摸自己的脸颊,跑到水边偷偷看自己的样子,脸上露出倔强女子稍有的娇羞。
  我转身假装在看一篮白菜,不多时刻,便见竞独渊和几个年少子弟谈笑经过,他们走上石桥,自然没有注意到藏在柳树后的风岚。
  对于月风岚来说,竞独渊不仅仅是一名功力深厚、英气邪魅的男子,更是救她一命的人。虽然决斗中无论怎样殷国世子不会死,但若是她去,几乎就是必死无疑。她深谙这一点,崇拜与感激,喜爱与倾慕,让她陷入漩涡不能自拔。
  可是恋慕竞独渊的有何止一人?
  于是,我看到她鼓起勇气跑过去,为自己的幸福而做出的争取,尽管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国都,这样的举动是多么不合时宜为人所耻。她的脸红的像六月的朝阳,眼神却坚定的锁定着眼前的男子,但毕竟是女子,刚开口一句,在他友人善意了然的笑容中,便不安的低下了头,红霞蔓延到了耳根。
  竞独渊竟似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修长深邃的眼微微垂下,只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便如常对身边陪同的两名子弟说。
  “你们先随便逛逛。”
  接着他便轻轻一笑,无限的温柔魅惑。
  我看他们来到那棵柳树下,我听到她语无伦次的道谢,为那决斗的事情。
  “不用谢的。”他微笑着说,“其实风岚,要谢的是你才对。除了你,也许没人能够在那样情况下站出来。灵院的人——安国的人都应谢你。你有别人所没有的东西,风岚,你是特别的。所以你用不着道谢。”
  我听她低低的说,带着一丝微微的惊喜,“我是……特别的?在你看来……?”
  “傻瓜,你来这里不正是说明了这一点么?”
  我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晶莹,那是点点滴滴的喜悦。“竞师兄也是……特别的,在我心里,永远都是。”
  他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也许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才不是。”她急忙辩解,“你不要胡说。其实我来这里不只是谢意。我……”
  她低头局促了一会儿,半天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直视他说。
  “竞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也凝望着她,许久绽开一个笑颜,“我永远都喜欢自信的女子。”
  融融夏日为画面渐渐镀上了一层金黄,花香如蜜,空气中是丝丝缕缕的甜香。我看到他亲手交她玉佩,许她来月提亲,而她则搜遍全身抽下发上木簪,仿佛将一生的幸福都捧在手心。
  我不知道提亲的事情为什么被耽搁了。许是竞独渊这方,许是月风岚这方,亦或许是双方都有。半年过去,他们依然是私定终身。
  秋阁说她草率,怎么能这么快就委身一个人。她说,这是前生注定的缘分,在她看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了。
  友人说他轻浮,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许诺一个人,他说,两情相悦并非易事,他只是尽力去抓住每一种可能。
  在灵院的九川回廊上,我看她与他的友人相遇,他们调侃。“师妹要小心,竞独渊骨子里可是个邪恶的人哦。”
  “谁说邪恶就一定是丑陋?”我听她反驳,露出幸福的笑。
  而他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在友人惊奇的目光中挑眉。
  “想嫉妒没招,这位姑娘可是名花有主。”
  月中天的屋檐上,我听他将长笛奏响,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傻傻的笑。我听他说,“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变成傻姑娘了。”
  她柳眉一竖,直起身来掐他,“怎么,你嫌弃了?”
  他风一般的躲过,眨眼间人已起身站得远远的。
  “嫌弃嘛,还要等到下辈子。你再傻也没事,不是还有我这个天才么。”
  试炼场上,我看她受了重伤咬牙坚持,还未等下一剑招使出,手已被人握住。
  她强硬道,“你知道,我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我。”
  他说,“你也知道,我也是。”
  两人相对而笑,他突然拥紧她,低声道,“让你受伤,是我无能。”
  于是,那一晚,他们双剑飞舞。
  七夕灯火,她在葡萄架下小心许愿,他长身直立,眼中映着繁星。和煦的风吹拂起他们的发丝,在风中丝丝缕缕的缠绕。
  她笑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因为我听到了你的许愿。”
  她羞红了脸,优雅的转了个身,“那你说,今晚出去我穿什么好看?”
  他深深凝视她,良久道,“只要是为我穿的。”
  庆生的宴席上,他擎着琉璃杯盏,眼角上挑,狂妄不羁。一杯杯喝到不省人事。
  那晚她坐立不安,连姐妹的玩笑都没有听进去,眼光一直未离开他半分。直到酒席宴散,她才跑过去,却见他无比清醒的起身坏笑。
  “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懊恼撒气,反而一贯坚强豪气的女子,眼中渐渐蓄满了晶莹,泪水像断了线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他第一次慌张起来,连忙起身欲揽住她安慰,却不经意带起大片瓶瓶罐罐,顿时,碎裂声响彻整个大堂。
  “你以前说你从不喜欢醉酒,那是你唯一觉得无法把控的事情。我以为你……你是真的醉了。”良久,她断断续续的说,“小姐说心中有愁才会刻意麻痹自己,我第一次感到在本以为十分了解的人面前,这般无助……”
  “好了,别说了,我没有醉。你的小姐说的不对,酒也分两种,一种是因愁闷悲苦,而一种则是因喜悦之至。而我,是后者……”
  “你胡说,还说没醉。你知道刚才你都说了什么么?你把你私房钱藏在哪都说出来了!”
  “是吗?”他惊讶道,“我不会把睡觉时梦游的事都说出去了吧?”
  “这个没说。”
  “那太好了。”
  “……现在说了。”
  麦穗渐渐染上金黄,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他们并肩走在灵院的小巷。
  空气中弥漫着秋菊的淡淡香气,有虫鸣在远方声声,他们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片小水塘。
  “明日,是中秋。我送你回家。”他突然打破秋夜的沉寂,湖中莫名传来水泡破裂的响动,惹得人一惊。
  “是……因为令尊令堂的事么?”她很善解人意的抬头,“其实不急,我也知道……以我的身份……”
  她顿了顿,急急的接着道,“你明白,大人若见到你……我一个侍女,如此擅作主张,且不说外人如何看待大人和夫人,对你来说,也是有损名声的。而我更是大逆不道。”
  “不要再说了。”他抬头,目中写满毅然,“就算你是男人,我都要堂堂正正的把你迎娶进门。你不要多想,只需专心的练功,一切交由我来办。”
  安国贵族大府之一,柔府。
  “好的,我会跟爹爹说的。竞公子放心。”柔府的独女柔慕青站在门前,她神情温和,带着大家闺秀独有的气质和温婉,“风岚妹妹和我情同手足,看到她能一生幸福我再愉悦不过。”
  潺潺溪水旁,二人驻足凝望。
  “好了,这样你便可以安心等我提亲来了吧。”他突然从身上不知何处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上面刻了一个古老的徽纹。
  “这是……”她面露惊奇,“竞府家徽?”
  “祖传的冰刃。我们竞家鬼系都是水属性的。”
  “难怪那时你使出水系里的八十道剑术霜鸣。”她微笑着回忆,“可是你已经送过我信物了……”
  “今天是我们相爱三月的日子,难道不值得纪念一下?”
  “这都……”
  “一季一小庆,半年一中庆,一年一大庆。紧跟安国王上的旨意!”他笑道。
  “就你鬼点子多!”她接过来,面上难掩喜爱。我看他低头望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轻柔道。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拥有一双像她**一样漂亮的眼睛。”
  光与影再次变换。秋风扫过落叶的时节,王上宣召,他进京觐见。他飞奔到她的习课大堂,匆匆约她出来。
  “明天辰时你有事么?”
  “有啊,秋阁约我一起去后山竹林练剑,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低眉不知在思考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她皱眉,“你瞒不住我的。”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想明天辰时你能送我一程。不知如何才能让你安心,这……”
  “明天没有其他事了!”她突然站住,愣愣的望着他。
  “其实没那么严重,就是觐见王上,最多一周时日……”
  她突然上前抱住他,低声道,“等你一周,你不回来,我就爱上别人了!”
  “休想。”他淡淡笑着说,眉目间却扫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
  秋风瑟瑟,大地浮沉。她静静的望着一字北雁南飞,斜阳拉长她的思念的身影。
  终于,马蹄声踏着枯枝碎叶在远方响起。他们紧紧拥抱。
  她哽咽说,“你信都不回我,我以为,王上为你赐了婚,你不要我了。”
  他笑,“我收不到你的信,我以为,我的姑娘,早就不在乎我了。”
  “你不相信我!”她甩开他,气鼓鼓的瞪着。
  “恩,我觉得你也是。”他笑的邪气。
  短暂的相见,他们又要分别。又是灵院的青街石巷,他策马离去,带着满满的希望。
  她入骨相思却又心含甜蜜,因为下月的这个时候,她就会成为他的嫁娘。
  一切到这里似乎完美的没有瑕疵。他待她如稀世珍宝,而她亦认他为此生的良人唯一。可那天柔府尊贵的来客,似乎打破了这一切看似美好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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