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仇旧恨
九儿痛苦的抱着头,一边哭一边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是她救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我不该活吗?不值得吗?你是如此,忠弓也如此。”顿了顿,她仿佛终于认命似的垂下头,开始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蒙着面,穿着黑衣服,很凶!”
恭邑拿走一张,她又开始写另一张。“他们杀了很多人,她带着我跑,柱子砸下来烧伤了她,她让我跑,不要回头!”
“她说要好好照顾忠弓。我躲在枯井里,大火就要烧到我了,废墟掩埋了我!来人了,他们把我抓了起来!”
恭邑紧紧的抓着手里的纸,悲愤交加。她看着九儿一字一句的回答:“不是你不值得,是未雨姐不值得!”
刑部的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结果。恭邑直接带人过去把他们手里的信息,材料,相关人等一并接手了过来。
据查访,案发当天确实有居民见到了流匪,他们穿着黑衣黑袍,从天而降,宛如狱场的修罗。他们一群人黑压压的奔着周画师家而去,有不少撞见的人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恭邑推测,若只是单纯的流匪作乱,不可能黑衣黑袍,黑巾蒙面,还专挑周画师一家屠戮。听九儿和附近居民的描述,如此情形,显然是受人指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专门冲着周画师一家而来。可周画师为人正直,为官清正、与人无争,又有什么人,什么深仇大怨,非要如此赶尽杀绝?
又或者,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周府又无端多了什么祸端?
可什么样的祸端,会酿成如此惨案呢?他们走后,周府除了多了九儿,还多了什么?
九儿……
会是九儿吗?如果是她,那又有谁是非要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将她除之而后快的呢?九儿身上,除了当年那件事,还有什么秘密是不可告人的?又是什么样的秘密能够牵连如此之广,但凡她亲近的人都要赶尽杀绝,如此惨绝人寰?
九儿,九儿……
想到这里,恭邑忽然心里一惊,“那也就只有当年胁迫她,后来毒哑她,如今又担心她泄密,想要斩草除根的那个幕后凶手了!莫非,这一切都是因为九儿,因为牵染到当年那桩旧案?”
她一直锲而不舍的追查的先皇后的案子,今日又因为未雨的死重新连接到了一起。今日周府的一切与十三年前梅老太医,梅洛儿一家是如此的相似,都是流匪作乱,都是一场大火烧毁所有,最后不了了之!
恭邑再一次找到九儿。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明显有所好转。只是有关忠弓的心结仍未解。恭邑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郁郁寡欢的坐在桌边的模样。
恭邑走近她,“九儿,这么多年你可有一刻觉得对不起我?”
九儿忽然转身,有些惊异的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问。
恭邑死死的盯着她,道:“如果,如果你这些年,曾经有一刻,哪怕是一刻觉得愧对我,那么请你告诉我,当年与你在御花园密会的究竟是谁?是谁制造了那场大火,指使你将我母后的寝宫锁死?又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牵连无辜,毁人家庭?”
九儿忽然起身,慌乱间把桌子上的茶具也打翻了。她开始拼命的逃避,战战兢兢的往墙边靠。
恭邑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她的掌心。“写给我看!我现在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我能保护你!”
九儿的手在她的掌心仍止不住的颤抖,她看着恭邑,犹豫了很久,还是哭着摇了摇头。
恭邑强压下内心的愤慨与失望,几近乞求的看着她,“九儿,孟九儿,这是困了我十多年的心结!我母后的死,梅姐姐亲人的死,未雨姐一家的惨案!这所有的一切,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
九儿被逼到退无可退,身体紧紧的贴着墙,宁愿偏过头不去看恭邑,也不肯透露一个字!
恭邑慢慢的松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我其实尚有一计,能逼出凶手。只是看在忠弓大哥的份上,我想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从今以后,无论你有什么苦衷,在我心里,我与你再无半分情分可言!从前我不杀你,是仍有一分任你自生自灭的情分,如今不杀你,为的只是不想忠弓大哥对你有亏欠!你,好自为之!”
恭邑说完便转身走了。九儿追上来似乎想说什么,恭邑直接手一挥,让人把门锁了。
“看紧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随后招了招手,另外吩咐道:“吩咐刑部的人把当年先皇后一案,梅太医梅家一案的卷宗全都调出来,今夜我要夜审周府灭门案的证人,三个案子一起审!让他们务必全力配合!”
三个案子都是大案,且牵连甚广,兹事体大,恭邑下令一夜之间连审三个案子,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这一次,连秦墨裁和龙宣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到了夜间,恭邑带着忠弓等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刑部。刑部的人早已接到命令,恭候多时。
恭邑在公堂上坐定,命属下将一个包裹得严实的女子押上公堂,当即审问道:“下跪何人?”
女子低着头,“九儿。周府命案的知情人。”
众人不解,正低头打量着看不出脸来的“九儿”。恭邑道:“既是证人,起来回话。”
“九儿”方要起身,忽然一支羽箭穿过大堂朝着她的后辈直直射来,“九儿”一个灵巧的转身,轻松避开,与此同时,潜伏在刑部的梁上君子被忠弓等人直接踢了下了。
恭邑道:“拿下,全部留活口!”
“九儿”扯下头上的布,风华绝代的一个转身,却原来是梅洛儿!
六合帮兄弟将五个刺客五花大绑丢到恭邑面前。还在他们嘴里塞了筷子防止他们自尽。
众人唏嘘不已。
恭邑命人查验他们的腰牌,无一例外,竟全是中宫的人!
刑部侍郎傻眼,“公,公主,还,还查吗?”
恭邑大怒,竟然真的是她!“查,当然查,查不出个之所以然来,本宫摘了你的脑袋!”
第二天一早,恭邑便带着她的人押着这几个刺客气势汹汹的进宫去了。
秦墨裁在宫门外拦住她,“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是秦家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秦家的势力,你现在没凭没据,单凭着几个刺客就想搬倒秦后,搬倒秦家,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卿卿,就当是为了我,不要走到那一步!”
恭邑甩开他,“我不在乎你们秦家的势力,不在乎你们秦家倒不倒,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我要替未雨姐讨个公道!”
龙宣太子在进宫的必经之路上拦住她,“皇姐,几个刺客能说明什么问题,你这样带着人气势汹汹的闯进宫,是想逼死我母后,还是想逼死你自己?龙儿求你看在龙儿的面子上,先去母后的寝宫走一遭,看在我们姐弟的情份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恭邑看着苦苦哀求的龙宣,一边是皇姐,一边是母后,想到他的两难境地,心里一软,便再也迈不开步子了。
恭邑让忠弓他们在殿外等她。她进去的时候,秦后已经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等候她多时了。
“你来了。”她说。
恭邑余怒未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来其实并不指望你能给我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是总不好叫龙宣太过失望。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当时你一心把我往尚贵妃身上引,偏偏她又是个不安分的,我这才着了你的道。如今九儿出现,你心里着急,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
秦后闻言也不恼,反倒轻轻笑了起来。自己动手理了理钗环,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她,压低声音道:“这些年,本宫跟你娘演戏,跟你演戏,本宫已经累了!九儿应该已经跟你说了吧!没错,是我,就是我因为忌恨你母亲,下毒害她,放火烧了她的寝宫,还威胁九儿在她的寝宫门上上锁!你母后是被我害死的!梅太医一家是被我害死的,周未雨一家也是被我害死的!可今时今日,你又能耐我何?”
恭邑惊异于她竟会如此坦然的承认这一切。果然是她!难怪她会一直查无头绪,难怪她知道她要查先皇后的案子时曾经三番四次的想要杀她,也难怪,当初她在冷宫设局时她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对付她!
“杀我母后,是因为你忌恨她,那梅太医一家呢,周画师一家呢?他们又犯了你什么忌了?”
秦后陷入回忆,“你母后,明明心里爱的是别人,却轻而易举的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和她虚与委蛇这么多年,终于将她铲除了!可是梅藤影那个老顽固,居然查知你母后是先中毒而死,随后才葬身火海的!我岂能饶他?我好不容易把那件事伪装成一场意外,又怎么可能让他坏了事?为了防止他把秘密泄露给家里人,我让侍卫假扮成流匪,杀了他全家!”
“至于周未雨,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收留了九儿。九儿是所有幸存的人中,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和她亲近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过!周未雨的死,一来可以斩草除根,二来可以让你方寸大乱,引你入局,何乐而不为?”
恭邑强忍着悲愤,“所以你为了掩盖罪行,杀害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连龙宣也算计?”
秦后冷笑,“你别忘了,他是我的儿子!这一次,你闯宫的行径已经惊动了文武百官,而我只是身为皇后对你加以劝阻,你记恨我抢了你母后的位置,记恨我一而再而三的阻拦你,所以,联合你母后的哑巴侍女演了一出大戏,你诬陷我派刺客杀九儿,意图掩盖罪行,可我却不知你为何强行绑了我的侍卫,硬说他们是刺客?你也不想想,我要派我的刺客杀人,为何还要让他们配着自己宫的腰牌呢?”
恭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坏事做尽,还如此巧言善变,妄图掩盖罪行!我却不知,你只对我一人坦诚,是笃定了我不能奈你何,还是笃定了皇上不会杀你?”
秦后却不以为意,“你低估了你父皇对我的愧疚之意。当年他登基后,为了你母后,将已经选定为太子妃的我册封成了贵妃,他负了我的情意,也让我成了全天下人的笑柄。这么些年,我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一个为他任劳任怨皇后。我这一生都没有在他面前犯过错,而你,没凭没据,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而已,只能乖乖的掉进我为你设的局中!”
恭邑冷笑,“所以,你做这一切,就只是为了引我入局?包括利用龙宣让我在面圣之前来见你,亲口跟我承认你的罪行,一切就只是想激我去面圣,让我自食恶果!你笃定了我知道真相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也笃定了我和皇上一定会因为这三个案子反目。可是,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们父女反目的结果一定是我输?”
秦后看着她,笑得玩味,“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资格论输赢?”
恭邑亦望着她,“你若真这么笃定,那么今日,我入你的局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