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不了结为了结

  龙宣怀着那样的心思去赴约居然还被设计,随后又连累燕祁,恭邑心中愤懑不已。认罚为缓兵之计,三日后,恭邑便找出了太子被陷害的证据。
  她气势汹汹的拎着小惠子往上清殿赶去,却原来这小惠子正是龙宣太子的贴身侍读,模仿太子的笔记与太子亲笔一般无二,恭邑查到他的时候他承认是自己贪图钱财,答应模仿太子的字体帮别人写邀请帖,并没想到会害到太子。
  之后便任凭恭邑怎样软硬兼施他都不愿再吐出一个字,就一口咬定,与买贴只之人是蒙面交易,并不是识得对方。
  恭邑逼着他在皇上面前澄清了一切,解了龙宣太子的禁足,也得到了皇上的特许继续调查这件事的始末。
  这件事虽无铁证,但她和秦后都明白,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
  秦后的意思是要死咬住这件事不放,借机给尚贵妃一个教训。不过恭邑却另有打算。
  小惠子落网后四皇子便拿着小惠子以四皇子的名义写得邀请帖进宫,指证小惠子,美其名曰为皇兄洗脱罪名,实则是妄图将自己撇清。
  恭邑就着小惠子的线索查下去,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那日与小惠子交易的人,便是户部侍郎金正阳,也就是那日参龙宣太子的第一人,而他的女儿正是四皇子府中的侍妾。
  按照他的说法,当年他的女儿金菱一曲凤舞九天惊艳了多少人,金菱一心仰慕太子,而皇上也有意将金菱赐给太子做妾,却没想到会被太子当堂拒绝,不得已嫁给了一直觊觎她的四皇子,四皇子府中姬妾众多,金菱婚后失宠,终日郁郁寡欢,到如今已是命不久矣,他虽官低权轻,却有心想在女儿有生之年,替她出一口恶气,这才主导了这场闹剧。
  且尚贵妃一党也言之凿凿,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们无关,当堂命人将金侍郎拖去刑部大牢,没过一夜,便死无对证。恭邑派出去追查的人还需要时日,况扳倒尚氏一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思量再三,遂决定将金正阳推出去顶罪。
  她不相信从今以后尚氏母子会遵守本分,且先让这件事在皇上心里留下一根刺,待到有朝一日铁证如山,再数罪并发,直到他们彻底死了夺嫡之心!
  龙宣太子沉冤得雪,特地约了恭邑一干人等到关雎楼庆祝。尚在养伤期间的相里墨裁也被龙宣太子派人从秦府接了出来。
  恭邑带了忠弓,梅洛儿,周未雨同去。周未雨因着周画师的缘故常和龙宣接触,已是熟识。忠弓戴了斗笠极少说话也不怕被认出,九公主和龙宣太子同坐,梅洛儿和蒙光同坐,周未雨紧挨着忠弓,恭邑便被迫与三公主,相里墨裁同坐。席间觥筹交错,各自开怀畅饮,恭邑笑着举杯:“宣弟,为你沉冤得雪,为兄再敬你一杯!”
  龙宣太子笑着饮下,继而转向相里墨裁道:“表兄,也要敬你一杯,敬你为我,为郑兄的一番担承!”
  相里墨裁举杯饮下,并不多言。
  龙宣太子又道:“表兄,你与郑兄的兄弟情义,让人好生感动,怎么今日,你两个却像生分了一般,若有什么误会,何不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握手言和?我做主,你二人互敬一杯。”
  相里墨裁闻言,默默的举起酒杯饮下一杯酒。
  恭邑抬眼看他,见他并不看自己,沉吟片刻,遂起身斟了一杯酒道:“秦兄,郑某人谢过你。”
  相里墨裁抬眼看她,神色难辨,“你不是谢过我了吗?”
  恭邑身形一僵,相里墨裁接过她的酒杯作势要饮,三公主伸出纤纤素手夺了过去,冲着恭邑娇羞一笑,道:“少师可该看在祁哥哥这一身伤的份上,少了他这一杯吧!”
  恭邑和相离墨裁四目相对,双双愣住。
  三公主丹唇一抿,华袖一遮,一杯酒便已下肚,“瞧你们,既如此,这杯酒少不得要华宜代饮了!”
  说着又用眼瞟了一眼相里墨裁,末了含羞带怯的低下头,温温柔柔的往相里墨裁身边一坐,不再说话。
  恭邑强压下心中的异样,讪讪的坐下。“倒是我考虑不周了,我自罚!”说着又自饮了一杯。
  事后大家各自调笑,有拿忠弓和周未雨打趣的,也有拿蒙光和梅洛儿说事的。恭邑看看并肩而坐的龙宣太子和九公主,再看了看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相离墨裁和三公主,情不自禁的又低头饮了几杯。
  恭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府,周未雨被忠弓背着送回周府,气的周老爷脸色发紫,却碍于忠弓的身份,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件事害周未雨足足被梅洛儿取笑了一天。
  九公主和龙宣太子一夜未归,秦后几乎翻遍了整个孝都城才在关雎楼后院的凉亭里,找到相拥而眠的两人。
  三公主是侍女搀回的宫,梅洛儿和蒙光一夜无眠,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发生了什么,只说是秦公子送她回的府。
  恭邑一听,越发慌了神,只隐隐约约记得黑夜中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不知究竟是何情何景,逾越了没,唐突了没?
  又不能直接去问燕祁,是以一连几日一直恍恍惚惚,直到再次遇到三公主华宜。
  恭邑在出太后寝宫的时候和她相遇,远远的看到恭邑,还不等恭邑行礼,她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只说:“平日里不说,不知道大人是个这般体贴之人,便是对祁哥哥这样的兄弟也那般事无巨细,百般叮嘱,想来将来谁有幸成为大人的妻子,一定是极有福气的!”
  说着,又掩唇笑了笑。
  恭邑一脸疑惑,这才从她口中得知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她是所有人中,最先喝醉的。喝醉后的她倒也没有说什么荤话,只是眼里心里明明白白的只看得到燕祁一人了,或叮咛或嘱咐,字句关心,言语格外的多。
  看到他手上未结痂的伤口,她说:“我让你保重,你为何不?你自己的身体,就算别人不心疼,你也应该自己心疼啊!”
  看到他对三公主恭敬而又疏离的态度,她说:“你不喜欢?不喜欢为何不拒绝?你究竟是怕伤了谁的心?你没看到,我还在这吗?你的事,你操心的事,我何曾没有放在心上啊!”
  看到他衣袖上沾了酒渍,她说:“你是怎么了,这般粗心大意?你一会跟我走,我那里,有我特地让未雨姐给你做的新衣,你这边脏了,破了,或是穿腻了你们秦家裁衣铺的衣服,也是可以常来的。我那里你能穿的衣服,或许也是常有的!”
  她滔滔不绝,见一样说一样,看在旁人眼中端的是兄弟情深!只是她也有他不懂的苦衷。说到最后,她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说这么多,其实我只有一件事要你明白,我心里是有……”
  恭邑打断三公主绘声绘色的模仿,那夜的种种忽然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就在众人屏气凝神一脸探究的时候,是燕祁及时捂住了她的嘴,把那句“有你”生生的隔断在他湿热的掌心中。
  他送她回府,路上相扶,车中相拥,是重逢以来最心酸而又温暖的回忆。
  他扶她回房,她说:“墨儿啊,我和你之间,就算没有你不记得的那些回忆,从你记得的苍山开始,也有数十年的感情了,我气你恼你,可恼过之后,最不甘心的,还是你我弄成今日这般现状啊!”
  他抱着她,目光温柔而又忧伤,“对不住,因为我,害你伤心了!”
  恭邑问梅洛儿,可见到燕祁是什么时候走的,梅洛儿忽的想起那晚的场景,约莫三更时分,相里墨裁才从恭邑房间里走出来,离席的时候他对她讲:“你放心,将她交给我吧!”回府后她因不放心去恭邑房外探视过,却被他环抱着沉睡的恭邑深情而又忧伤的样子所打动。三更时他离府,说的是,“谢谢你体谅我,信任我,今晚的种种,若她醒来不记得,便不要再提了吧!”
  既如此,梅洛儿想了想,道:“很晚才走的,妹妹,如若有一天他告诉你是什么导致你们今日这般情景,你心里爱他多过怨他,一定不要为难自己,一定要勇敢认清自己的真心!”
  恭邑道:“我的心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自不会怨他,只要他还是我的燕祁,只要他心里还有我。”
  事后再去东宫,龙宣太子也曾拿那日的事取笑过,恭邑毫不留情的用他和九公主的事反唇相讥。
  “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多少?”
  龙宣太子笑笑,又问,“郑兄好生神通广大,不过小弟有一事不明,郑兄是怎么查到小惠子,又是怎么找到金侍郎的?”
  恭邑笑笑:“小惠子是你的贴身侍读,我一听到你的字迹被模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自然是要去查他的,紧接着便查到了他与人交易的事,其实我带着小惠子去见皇上的时候就已经查到金侍郎身上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和他幕后的人势力极大,把事情捂得严严的,我这边一时找不到什么办法,再加上又担心你的状况,便将计就计,先将小惠子推了出来,大张旗鼓的让皇上下令彻查,这样一来,他们那边一慌,便要有所行动,而我这边的人却早已盯住了他们,只要他们一动,便无所遁形了。”
  龙宣太子又问:“真是金侍郎所为不成?”
  恭邑道:“自然不止,只是此时牵连甚广,我有负责此案,只能先抓其爪牙,再惩主凶,而要彻底了结这件事,并非一朝一夕之间的事,还要另下苦功夫。”
  龙宣太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十分不善。
  恭邑道:“此事我相信你心里已有计较,从今以后,便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我知道你十分看重兄弟间的情意,可既然事已至此,倒反而不适合再去一味的宽宏大量了!”
  龙宣太子点头,随后笑道:“你是真心待我,这一番关切之语,竟与我母后一般无二,还有那日中宫内殿,我知道其实你也是相信我的,却为了解我的燃眉之急不得已代我受那莫须有的刑法!”
  恭邑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