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人间自有安排处

  月夜星辰多乎哉,清风十里路漫漫,他也痴心,我也痴情。苍天不解落泪人,直叫世间生死别,风也潇潇,雨也凄凄。天公无颜不作美,不见白首不相离,恨也苍穹,怒也苍天。莫道天公无情汉,人间自有安排处,天也无奈,天也无耐。
  书桌之上一盏油灯,油灯微黄的灯火,灯火之上,青烟袅袅。油灯一旁一个茶壶,四个茶杯,茶杯一侧一封书信。书信上书“吾儿亲启”四个大字。
  彭贾子借着微弱的灯火,看着书信。
  “贾子吾儿,为父已离玄门之外,今后之日常自有七长老代为照料。吾儿已深明世事,为父不言之事,吾儿必亦明。此番物是,与子相伴左右,观子言行,常念羽也,悲恸不矣。伤心之所,未免睹物思人,惟离此地,夜深之时,入梦相伴,少许牵挂。修习之道,重于心也,母之遗言,谨记谨记。离去之日,难忍别离,心下伤感,望儿谅之,勿寻父也,好自珍重,王铁衣!”
  苍茫夜色之中,五长老殿凄凉一片,唯一小孩,独坐殿中,忧然而泣。这时只见一年纪与之相仿者,手提食盒,慢慢向殿中走去。
  “喂,吃饭啦!吃完再哭!”
  “谁哭啦,我是眼睛不舒服!”好似怕被取笑一般,彭贾子逞强道。接着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是谁呀?怎会来我五殿?”说完,向那人走去。
  “七殿的人,师父叫我送过来的,你赶紧吃吧!”
  “我不想吃!”
  “也好,晚上我还没吃饱,师父也真是的,总是那么点饭菜,哪够吃啊!”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哇,师父真是偏心,这般好的菜也不给我吃。”说完拿起碗筷正欲开吃,看着彭贾子再次询问道:“你当真不吃?我跟你说,也就只有你有这待遇,想想我七殿众位师兄弟,怎叫一个惨字了得。”
  终究是小孩心境,一天没吃东西了,早就饿坏了,闻着饭菜香味之时,已然受不了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接手相要。
  “拿着吧!”那小孩将碗筷一把放在彭贾子手中,说道:“吃吧,多吃些,吃饱了也就不再想家了!”看着狼吞虎咽的彭贾子,那小孩会心一笑。待他吃完,收拾了食盒。小孩看着彭贾子问道:“你随我回七殿住吧!”
  彭贾子倔强的摇了摇头,回道:“我不回!”
  “为什么啊?七殿人很多的,有许多师弟师妹,可热闹啦!”
  “这里是我家!”彭贾子坚定的说道。
  那小孩想了想,说道:“好吧,那以后我就给你送饭吧!”
  “那,那多谢师兄了!”彭贾子道。
  “没事!以后有什么事叫我就行!”小孩拿着食盒起身,慢慢向外面走去。
  “师兄!”彭贾子怯生叫道。
  “什么事?”小孩回过头看着彭贾子问道。
  “平日里,五殿有许多人,很热闹,可今日却只有我一人,我,我有些害怕,师兄今日留下来陪我可好?”偌大的五殿,虽已是物是人非,可在彭贾子眼中,这里依旧是他的家。即便看着五殿熟悉的一切,内心深处难以言明的孤寂之感,会使其不自觉的鼻子一酸,相要落泪。可同时,这里满满都是温暖的记忆,或许正是这些儿时温馨的回忆,即便人都不在了,这里依旧像一个家。
  小孩哈哈一笑,小眼珠转了转,说道:“好啊!还没住过五殿呢!五殿的床软么?”
  彭贾子一个劲的点头。“嗯嗯嗯嗯,很软的,对了,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沈立文!”
  从此以后两个小孩便住在了五殿,唯有沈立文于两殿之间奔波,时常带些饭菜过来,或是回七殿请教七长老二人修习之困惑。
  “沈师兄,这后山当真有未开灵智的狼妖?”彭贾子问道。
  “有啊,七殿的师弟师妹时常于此修习的,只是不要深入就行。在此处试炼确是绝佳的场所。”说完拔出佩剑,带着早已拔出佩剑的彭贾子一步一步慢慢的寻找着狼妖。
  “别动,狼来了!”沈立文听着四周低低的喘气声,嘴角微微一笑,说道:“记住一点,别杀它们。”说完哈哈一笑,看着彭贾子全身瑟瑟发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怕,有我呢!记住平日所学即可,不要慌!”
  霎时间只见四面八方,二十多只狼一起扑了上来,沈立文施展化迂神行术,手握佩剑,立即穿梭于狼群之间,只见其以剑背不断击打狼腰,那些被击中要害者,无不倒地翻滚,疼痛不已。再看彭贾子,此刻却是将平日里所学全都忘了个干净,只是双手握着佩剑,瑟瑟发抖的立于狼群的包围。终于狼群动了,一齐向彭贾子发动了攻势。
  “别怕,记住在玄门所学!”彭贾子内心不断告诉自己,可偏偏一时半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啊!”彭贾子紧闭双目,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剑,只是却也是徒呼奈何。最终还是被几只狼按倒在地,一时之间,浑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血色满身。沈立文立即飞奔而来,将挥舞佩剑,将狼群打跑。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只是有点痛!”彭贾子说完,泪水竟是不经意间在眼眶里打转。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可以,又岂能随意流泪!走吧,回去疗伤,待伤好了,我们再来。”
  “嗯!”
  回到五殿,沈立文给彭贾子上了药,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五殿打些饭菜过来。沈立文放好了药箱,正欲出门,却见彭贾子问道:“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啊,你已经很勇敢了!我那些师弟师妹第一次进入后山时,吓得都不知道拔剑了。”沈立文微笑道。
  “那沈师兄呢?”
  “我啊,虽是比他们好些,却也受了不少伤。彭师弟,其实人生就是如此,总在不经意间,会发生许多让我们猝不及防之事。也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好好磨炼我等心志。以免被老天爷打败,他想让我们哭,我就偏偏笑给他看,而且还要笑的很大声。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从未见过父母一面,但我知道,师父待我如子,这便够了。”
  彭贾子听的此话,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愣住了,他问道:“那师兄可曾想过你的爹娘。”
  “说不想那是假话,可我相信,无论我爹娘在哪,他们一定希望我过得很好,很好。因此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要勇敢坚强的活着,你听懂了么?”
  彭贾子不再答话,只是坐下来静静地打坐。沈立文看了他一眼,便走了。当沈立文带着食盒回来时,却不见彭贾子的身影。他想了想,似乎知道了什么,于是便走到五殿殿门口,等着彭贾子回来。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日落时分彭贾子方才拖着满身新旧伤痕,已是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回来。
  沈立文一个箭步,来到彭贾子身旁,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
  “师兄说的话,我懂了,我不想再让担心我的人,为我担心了。就像那些狼一样,我定要比起凶狠百倍,才会让其怕我。这老天爷也一样,我也要比其凶狠百倍,千倍,这样他才不敢欺我。”彭贾子看着沈立文笑了笑,随即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从此以后,有两个人常年居住于后山,他们饿了便采摘些果子,渴了便喝些山涧的溪水,所到之处百兽望风而逃。而后山亦是再无一寸安乐静土。
  ……
  “彭师弟,跟你说,师父今日又收了一个弟子,你猜他年纪多大了?”沈立文带着食盒,带着两瓶小酒,一边说一边吃一边喝。
  “十岁?”
  “不对!再猜!”
  “十二?”
  “再猜!”
  “十三?”
  “再猜!”
  “你说吧,猜不到,过了十二岁已是错过了修习的好时机,十三岁已是极致。难不成只有八岁?”
  “非也,非也!八岁之上,还有八岁!比我小了整整五岁呢!”
  “十六岁?那如何能修得大道?”
  “我也不知,不过说来也怪,拜师之礼一样不差,也见过了诸位师弟师妹,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私底下跟我们几个师兄弟说,让我等无需理会那个小师弟,不准指导他,让其自行修习。你说怪不怪?”
  “这却是为何?如若不喜欢,大可不必收入门下,既然收了,却又为何不好好教导?”
  “我也不知,对了,你御剑之术,修习到第几品境界了?”沈立文问道。
  “怎么,师兄可是想约我比试比试?”
  “不是,只是和你比试太过放不开手,你知道的,我总是怕伤了你!哈哈哈哈!”
  “哪天等我道法道术高过你,再来报仇!”
  “我等着!”沈立文放下碗筷,拿起酒喝了两口,继续道:“你可知玄门规定,凡弟子御剑之术修习至第五品境界,皆可参加本门五年一度的试剑大典。你要不要去与同门切磋切磋,告诉你,比我道法高者,大有人在呢!”
  “参加!”
  二人举起手中酒瓶,一饮而尽!
  ……
  “五殿,彭贾子!哪位师兄上台指教?”
  “五殿?不是早就散伙了么,怎么还有人在?”
  “他是五长老的儿子!”
  “师兄怎会知晓?”
  “我以前也是五殿的!这一仗,便由我来会他一会,看看彭师弟这些年道法究竟达至何等境界?”但见那人轻身一跃,跳至台上,对彭贾子拱手道:“彭师弟,好久不见了。”
  “苏师兄!”彭贾子回礼道。
  “八殿坐下,七弟子苏成,请赐教!”
  台上二人斗得勇猛异常,剑光所到之处,必是交织声不断。四十招时,只见苏成已是力有不逮,被彭贾子一掌打下台去。
  “苏师兄,承让!”
  “好!彭师弟好样的!”沈立文大声叫道。
  彭贾子走下台来到沈立文旁边说道:“你不是说有高手的么?”
  “别急别急,高手马上就到!”
  “下一场!守台者,上台!”一位主事长老叫道。
  只见一位妙龄女子,面如出水芙蓉,身姿曼妙,向台上慢慢走去。
  “三殿……”
  话音未落,却见沈立文飞奔而上。众人还在欣赏那倾城之色,待那女子自报家门,哪知已被抢先。
  “无耻!”
  “卑鄙!”
  “好色之徒!”
  “师妹快快将他打下台来!”
  ……
  沈立文微微一笑道:“师妹接着说!”
  “三殿,段萱灵,请师兄赐教!”那段萱灵面色微微一红,拱手道。
  “七殿,沈立文,还请段师妹手下留情!”
  只见段萱灵御剑而出,直指沈立文而去,沈立文一边挥剑格挡,一边慢慢向段萱灵靠近。“段师妹好剑法!”
  在临近段萱灵两步之距时,二人各自挥剑互相攻防。
  “段师妹可有意中人?”沈立文微微一笑道。
  “不曾!”
  “哇!想不到这般近距离听段师妹说话亦是一种享受啊!师妹声音当真好听的紧!”
  “是吗?你平日里都是这般不正经的么?”段萱灵说道。
  “师妹说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岂能叫正经不正经的?”说完,竟是伸手向段萱灵那张芙蓉脸摸去。
  “好滑!哈哈哈哈!”
  观战之人下面一阵骚动。
  “沈立文,你臭不要脸!无耻败类!”
  “浑蛋!”
  “淫贼,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做出这等下作之事!我要杀了你!”
  ……
  “你明明没有摸到,为何要说出那般话来?”段萱灵不解道。
  沈立文微微一笑道:“你不曾倾慕于谁,可偏偏有不少弟子倾慕于你!”
  “然后呢?”
  “一掌将我打下台去!”
  “为什么?我明明不是你的对手!”
  沈立文微微摇了摇头,左掌挥出,但见段萱灵亦是一掌挥出。无声无息,那沈立文径直飞落台下。
  这时只见一人飞身落于段萱灵身旁,问道:“段师妹没事吧?”
  “没事!”段萱灵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台下与另一人说话的沈立文,慢慢向台下走去。
  “沈师兄你这算调戏美女么?你看看这周边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啊!”彭贾子笑道。
  “笑吧,笑吧,尽情的笑!等下输了可别哭啊!”
  “什么意思?”
  “早就听闻掌门人大弟子对于段萱灵素有爱慕之意。这种门中比斗,对于台上那位已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只是为了来看看段萱灵的。所以啊,我就假借轻薄之意,逼他上台,当此时机,怎能错过!”说完双手抓住彭贾子将其扔上了台。
  “别输得太惨!”
  “这般说来,你是故意为之,为的便是你那个师弟了?”不知何时段萱灵已经走至其身旁。
  “我这师弟啊,什么都好,就是这些年变得太过刚硬,需得好好磨练磨练,我吧,又不忍心,这不刚好有同门比试的机会,我便一直等你出现啊!”沈立文回道。
  “你认识我吗?”
  “这么一个大美女谁不认识?我有时需得帮师父送些东西给三长老,所以还是认得你的。”
  “那你当真是一个好师兄了!”段萱灵看了看台上比斗的二人。
  “彭师弟身世挺可怜的,可以说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我若再不对他好一点,只怕他是熬不下去的。”看着台上认真比斗的彭贾子,沈立文微微一叹,自语道:“当真是变了很多,相比现在,我倒是更喜欢小时候的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