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力所不及葬空心
“危险，快回来！”
“青师弟当心！”
青龙子却似乎未曾听到，只是看着众人。黄志成立刻收剑，怒道：“你是何人？”
青龙子却不答话，看向万佛古寺等人，低声问道：“听闻本善师兄佛法高深，敢问一句，佛门所说众生平等所示何意？”
听闻青龙子问得此话，几人均感不妙。本善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回道：“佛法高深不敢当，倒是学会了些平心静气之法。所谓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
“那请问本善师兄我们诸位与这蛇妖何异？”
“万法空相，唯心而已！”
“本善师兄所言甚是，那请问本善师兄这蛇妖该杀还是不该杀？”
“小僧佛法低微！”
“想不到万佛古寺尽皆道貌岸然之徒，什么天下无不可渡之人！呸！”
“青师弟言过了。”朱阙连忙说道。
“那你们以为如何？”青龙子盯着众人问道。
“不就是一条小小蛇妖吗！杀了又将如何？”黄志成怒道。
“朱师兄呢？”
“妖终究是妖！青师弟快过来吧。”朱阙轻声说道。
青龙子在踏出那一步时，心中彻底放开了，轻松了许多。只是众人回答之语，却让他放松的内心再次紧缩，以至于愤怒，怒不可遏。
“若今日我势要保它，那便如何？”青龙子道。
朱阙正欲说话，那黄志成怒道：“哼，那我倒要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两位师弟切莫冲动，今日之事本就无关痛痒，不如就此作罢如何？”朱阙忙道。
“朱师兄什么时候这般胆小怕事了？小小蛇妖而已，现下我便取它性命，看谁能拦我？”黄志成大声道。先下本就可以取蛇妖性命，哪知多出来一位不速之客。对自己亦是不算恭敬，心下便已恼怒。现下却是诸多阻挠，黄志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听得此话，朱阙微微叹息，本善口念佛法，众人亦是一言不发，唯有郭鸣衫苦苦哀求就此作罢，却无人理会。李慕白还是自顾自的喝着酒。一切都安静的太过诡异。
青龙子回身道：“你先走吧！”蛇妖点了点头晃晃悠悠正欲离开。刹那之间剑光闪烁，青龙子毫不犹豫，使出玄门玄音盾。蛇妖见势，立刻远遁，哪知黄志成不依不饶，直追而上。青龙子使出化迂神行术，百般阻挠。黄志成见势不妙，情急之下，全力施展高超剑术。青龙子本就道法不高，又无兵器，如何是其敌手。而黄志成急于追赶蛇妖，丝毫不曾留手。剑光所过之处，尽皆一片血色。青龙子浑身疼痛，却仍不让步。黄志成此时心下也是怒气微消，看着青龙子浑身伤痕，已然心生悔意，本打算好言收手。突然之间一声怒吼回荡于整个山林，蛇妖突现，抬尾扫向黄志成，黄志成脚尖轻点，向后跃去。
“今日得恩公相助，万分感激，眼见恩公因我而受伤，实感惭愧。纵然以贱命相抵亦要护恩公周全。”蛇妖化作人形，满身伤痕令人不忍直视，却依旧很坚定的对青龙子说道。
“你快些走吧，数百年修行不易，一朝散了道行不值得，以后莫做伤天害理之事就算答谢了。你放心，他不会取我性命的。”青龙子回道。
“如此便多谢了！”说完便转身离去了。青龙子心下舒了口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感叹，妖怪尚且知晓感恩，而满口是非的人却又是何行径？
刹那之间，剑芒闪现，青光如闪电一般，勾魂摄魄，闻得林间传来一声闷哼。
“如此，那便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了！”黄志成说完，右手结印，召回佩剑，摸出一块白布，细细擦拭。只是那染血的白布在青龙子看来，却格外的刺眼，彷佛那一剑刺在了自己的心上。他大叫一声，直奔蛇妖而去。看着倒地的蛇妖，他缓缓蹲下身将其慢慢扶起，小心翼翼的让其靠在树上。一边为其疗伤，一边不断轻声说道：“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怪只怪我投错了地方，我自问这些年来不曾踏出此山半步，却也落得这般的下场。你们人类真是好福气啊！”蛇妖声音低沉，断断续续的说道。
“遗言都交待完了吧？”不知何时黄志成慢慢走了过来。
谁知蛇妖扶着树慢慢站起，对青龙子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道：“恩公情意怕是此生再无以为报了，这一劫想来是躲不过了，这个恩公便收下吧。”
青龙子接过盒子，对黄志成说道：“黄师兄非要赶尽杀绝不可么？”
“看来青师弟这些年过得很是安逸啊，不过既然出山了，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青龙子正欲答话，但见蛇妖身上一片通红，不一会儿，全身上下便燃烧了起来。“恩公，现下我却是后悔了，若当初我将上山伐木之人都杀了，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又该后悔我杀了人？哈哈哈……”
青龙子喘着粗气，手中握着的锦盒吱吱作响，“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太乙殿黄志成，随时恭候足下大驾，不过以你的道法，我想还是算了吧。你输了事小，丢了玄门的面子可不太好。”黄笑道。
“我定会替他讨个公道的。”
这时众人走了过来，朱阙说道：“诸位师弟一道上路吧！”
“可惜啊，没能给李师兄弄到那下酒的药材。”
“无妨！”
“诸位师弟，此刻动身如何？青师弟，此事不必往心里去。以后便会慢慢习惯的。”朱阙说道。
此时那蛇妖化为原形，烈火长长一条，“道不同，又何须一同上路，各位还是请便吧！”青龙子低着头，声音低沉之极。说完便于那长长一条烈火周边盘膝而坐，双目禁闭，似凝心打坐，然手中微微变形的锦盒，于此刻，却如同他的内心一般，备受煎熬。
众人知其打坐只是不愿再与自己等人说话，也不强求，一行数人便径直远去，只是隐约间却传来黄志成的声音。“还真是玄门的贵公子爷！”
“黄师弟莫要再说了，岂不知这份道心你我等人也曾视为天命。”不知是风大了，亦或是众人走远了？林间只剩下一个盘坐于地，左手握着锦盒，右手撑着额头，低低冷笑的颓废的少年。
……
“和尚，想不到如今这世道越发是佛不佛，道不道了！”
“这世道又何曾变过，万法等闲，唯人自闹！”
“看青龙子这般似乎已经开始放弃了！”
“那便助他一臂之力吧！灾劫天注定，福祸必双至，且看他的造化吧！这天下安定的时日已所剩无几，九幽冥王殿似乎还在苦苦挣扎，不知其命数如何。这未来之事，就连你的天机秘录都不能窥晓一二，你我二人就不必烦恼了，万法随缘，一切皆有定数。”
“这和尚是好久没喝酒，把你的佛祖都抛在九霄云外去了吧，满口道家之学。别扭，别扭的紧！”
“佛道又有何差别！还是去看看青龙子吧！”
……
青龙子看着那在风中摇摇欲坠的火焰仍然顽强的吞噬着那所剩无几的蛇妖的躯干，心下一阵无力，彷佛那火焰吞噬的正是自己已经羸弱不堪的信念。只见青龙子猛的站起，右手一挥，一阵大风而过，欲将火焰扑灭。然而那阵大风却犹如撞在一道无形的山岩上一般，消散无踪。火焰依旧燃烧着，一切均未改变。青龙子那最后的反抗也无力回天，似乎所谓的信念在此刻也是多余的。他好像不太甘心，一声大吼。“是谁？出来！”
“小兄弟，多日不见，性情倒是变了不少，不知可还认得我这瞎眼之人？”温和之声徐徐传来。
青龙子一惊，看着来人久久不曾言语。一身破旧灰色长衣，发髻之下，凌乱灰白，垂髫自散。多少与其温文尔雅的面庞有些不搭称。其旁边站一僧人，白衣如镜。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弯于腰间腹前，拿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佛珠内图案不一，外表散出祥光，温黄如境。
“小兄弟可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徐星友呵呵一笑道。
“你当日不是教我，于这天地之间，万物如一，平等而视，可现如今我看到的却又是如何？”
“我只是教你，却并未说世人皆是如此，明晓天地大义。当年你虽年轻，却一心想人妖两界和平共处，我观你志不可破，便指点迷津与你。距现今不过区区五载岁月，想不到你竟学会了怨天尤人。”
“如若世人皆是这般，我即便知晓这天地大义又有何用？”
“世上多有迷途，常使人困惑不矣，你现如今便困于迷途，此刻我与你讲太多也是惘然，哪朝一刻顿悟，便是日渐佳境。今日前来，有一事需对你言明，于你而言亦不知是福是祸？不久之后，你有一劫，未来之事，变数繁多，我亦不知劫数何为。不过，我却是知晓如何避劫，便是现在回你的家乡，永不回来。选择之数于你心中，望你细细思量而行。”
青龙子大脑一片混沌，心知需与师父辞行，亦需行吴百药之约。而现下这两位前辈必是来替我指点明路，心下惭愧。
“观你心下明了，我亦不必多言，临行之际，便祝你一臂之力。蛇妖所赠之物，于你有莫大好处，这也算是因果如一。不知当年教你天符录印，你习得第几品之境？”
“六品之境尚未圆满。”
“那当年教你这天地大义，你可曾心下怀疑。”
“怀疑过，现下仍在怀疑！”
“那你又可曾知晓何时才是好日子？”
“人与妖和平共处的时候！”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选自无门和尚）”那许久未曾说话的和尚缓缓吟道。
青龙子一惊，心下感叹，这天符录印与这天地大义有何关系？一时之间甚是摸不着头脑，正欲发问，却哪里还看得到二人。一阵清风徐来，将满地白灰带向了更广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