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风吹、玉人寒

  李凤歌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左肩伤口往后游开。钟玄离摸出银镖,右臂微抬,道:“在这溪流中,你想跑到哪儿去?”肖月虹叫道:“潜入水中!”尾音甫歇,风声作响,飞镖嗖嗖落入水中。
  李凤歌与肖月虹潜到溪底,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怎么办?”肖月虹指了指水面,又摇了摇头。李凤歌看不懂她想说什么,开口想问,险些吞了口溪水。肖月虹游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在他手心上写字。
  李凤歌仔细分辨,认得她想说的似乎是:“不能上去,钟玄离飞镖利害。”李凤歌指了指口鼻又摇了摇头。肖月虹忽然抬头上看,只见河面上有团黑影盘旋,知道是钟赤离的赤鹏。心想:“如今上去必定被他抓住,可如何是好?也只此处深些,再往下游去必定躲不开钟玄离的飞镖了。”
  李凤歌潜得一会,透不过气来,往上钻去,刚一出水面便听到头顶风声作响,急忙往下一钻。既便如此,头皮也被那飞镖擦过,登时被削落了一大片头发,头顶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肖月虹攥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我们待会一起出水,我捡石子打落他的飞镖,你上岸和他拼斗。”李凤歌点了点头,抬头上望。
  钟玄离微微冷笑,道:“还不出来吗?还想在水中潜多久?再躲下去可就溺死了!”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一个探头便出手杀死一个。他见李凤歌元力真气虽然深不可测,但武功招式却差劲之至,只要拼斗兵刃不需片刻便能取之性命,而肖月虹年龄虽小,但内功修为却极深,潜到水中大半个时辰竟也不用换气,因此心里打着先除肖月虹的念头。
  忽见水面有团黑影一动,知道有人潜出,三枚飞镖尽数落到那黑影下。却只打得黑影浮沉不定,无血花溢出。他脸色一变:“衣服?”忽听水面一声作响,一道身影从中扑出。
  钟玄离看不清是谁,伸手便拨飞镖,只见三块石子疾取自己面门。他惊讶之下来不及使飞镖,向后一退,伸掌拍开石子。这时间李凤歌已钻出水面,捡起几块碎石子急掷过去。钟玄离冷笑道:“在我面前使暗器功夫,把我钟玄离看作什么人?”手势一动,三枚飞镖已然射穿碎石,疾向李凤歌而去。
  李凤歌见这飞镖来得厉害,大惊之下伸手便拍,右掌掌心登时被飞镖划得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向钟玄离猛扑。钟玄离知道他元力真气极深,哪里敢被他近身?左手一翻,九截软鞭点出,他这九截软鞭直直一点,后面已包含诸多变招,若是敌方退避便转取敌手下盘,若敌方格挡,便勾住对方兵刃卷其手臂,以内力直摧敌躯。
  李凤歌自长大以来,街头打架便打得多了,但像这样使用招式套路却哪里会了?眼见九截软鞭直直而来,伸出左手便抓住鞭头。钟玄离见他竟敢赤手抓鞭,心中大喜:“我这九截软鞭专摧人兵刃,你敢空手来接,岂非手臂不想要了?”大叫:“断!”伸手想扯,哪知道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巨力,他尚未来得及转动九截软鞭,手掌虎口一痛,九截软鞭竟被他抽了出去。
  李凤歌不知他这招用得凶险,若非他体中紫清真气吞噬了顾清秋、土穿壬两人一生精修元力,此时体中元力真气已磅礴如山海,比钟玄离高了不知百倍千倍,这只左臂早不复存在了。
  钟玄离软鞭脱手,虽惊不乱,往后便退,伸手拔出飞镖。忽听风声细响,左肩已中了三枚金针。他扭头去看,不禁吓得浑身涔涔冷汗,道:“金针……顾清秋?顾清秋你在哪?”远远而退,举掌自护。
  肖月虹人在溪中,探出头来,大声道:“顾先生,你来啦?这该死的钟玄离说他暗器厉害,你瞧是不是啊?”钟玄离左顾右视,却浑然见不着顾清秋的人。但肩膀上的金针的的确确是顾清秋的无疑,他惊骇之下,大声道:“顾清秋,我钟玄离得罪过你吗?你何故偷袭于我?”
  肖月虹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在我面前使暗器功夫,把我钟玄离看做什么人?’你在顾先生面前使用暗器功夫,又把他当成什么人?”钟玄离脸色发白,捂着左臂后退两步,道:“顾清秋,为何不现身?”肖月虹道:“钟玄离,你要和顾先生正面打斗吗?”
  钟玄离肚子里叫苦不迭,他知道顾清秋身为峨嵋派第一高手,暗器功夫极为了得。若正面交锋他倒也不惧,但他如今左肩中针,也不知道针有有无剧毒。若顾清秋此时躲在暗中释放金针,却让人防不胜防。大声道:“顾清秋,丰都与峨眉派向来无何仇隙,你要和我作对吗?眼下藏身不出,又是什么意思?”等了一阵,却无人说话。又大声道:“顾清秋,这三枚金针钟某收下了!”也不拔针,缓缓走到钟赤离身旁,将他拉起,负到背上。钟赤离胖如大山,但被他轻轻一拉却如鸿毛飞起,驮在背上轻飘飘有若轻衣。钟玄离往西北方向离去,尖哨一声,玄獒赤鹏尽皆随他离开。
  李凤歌见他离开,长长吐出一口气,往地上一坐,忽觉屁股一凉,才记得先前为了上岸将裤子脱了扔到水面上引开钟玄离注意,此时身上只剩一条大内裤。他伸手撑地,才发觉掌心痛楚难当,翻开一看,手掌心被飞镖划得伤口鳞鳞,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肖月虹低声道:“把我衣服扔给我!”
  李凤歌回头去看,只见那套青衣落到矮树下,离溪边五、六步远。他起身捡起青衣里衣,放到溪边。反过身去,坐到地上接连喘息。只听后面肖月虹出水之声、以及上岸后的簌簌声响。知道是肖月虹穿衣服之声,忽然想起她水中一丝不挂的模样,不禁心中一荡,想扭头去看。又急忙镇住心神,心想:“李凤歌啊李凤歌,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想偷看人家?”
  肖月虹穿戴好后,看见李凤歌浑身赤裸,脸上一红,道:“你的衣服,快穿上去。”把他那套湿漉漉的破烂衣服扔了过去。李凤歌忙抄起便穿,又想起这身衣服肖月虹也穿过,心中又是一荡。转过身去,见肖月虹早已穿戴整齐,立在水边。青衣长发,玉肌雾鬓。轻衫飘飘,倒影回清。当真是美不可言。李凤歌不禁看得痴了。
  肖月虹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脸颊微微一红,道:“还好有顾清秋这个金筒,不然决计吓不走钟玄离。”右手一转,把一个金筒扔给李凤歌。
  李凤歌伸手便接,道:“这东西你刚才是怎么用的?”左翻右动,也不知如何开启机关。肖月虹走到他身边,道:“你推一下金筒按钮。”李凤歌道:“这我知道,推一下便弹出三枚金针,但始终没能射出去。”伸手一推,从金筒一端弹出三枚金针。
  肖月虹道:“再往回推。”李凤歌将金筒对准了一株大树,应言而行。只听嗖嗖细响,大树上已钉了三枚金针。李凤歌奇道:“原来如此!”把玩金筒,大感有趣。肖月虹忽地眉头一皱,身子颤了一颤,道:“你有没有什么事?”
  李凤歌道:“什么?我只觉身子痛得很,到处都有事。”肖月虹见他虽然遍体鳞伤,但神色却无异常。眉头一蹙,伸手运转元力真气。她一运元力真气,便觉胸口如被巨锤打中,脚步不稳,往地上瘫坐下去,痛得两排牙齿上下打撞。
  李凤歌变色道:“怎么了?”抢上前将她抱起,见她脸色煞白,身子不断颤抖。伸手摸她额头,不禁吓了一跳,只觉她额头滚烫,竟似发了高烧。李凤歌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烧?”碰她手臂,又觉冷似冰块。
  肖月虹低声道:“我后背……中了钟玄离的飞镖……他飞镖上有毒……”想运转元力真气,身体痛得越加厉害,紧紧缩成一团。李凤歌又慌又乱,道:“我手上头上都中了他的飞镖,为什么我没事?”低头看自己左膀,却见那道细小伤口竟已愈合了大半。他微微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肖月虹愈运元力真气身体便痛得愈厉害,抓住李凤歌手臂往他怀里蜷缩,颤声道:“痛……好痛……”李凤歌慌把她抱紧,道:“怎么办?怎么解毒?”只觉她身体一会发冷一会发热,自己只捂着她便觉难受之至,更别说她自身了。李凤歌道:“你伤在哪?”
  肖月虹道:“后……后背……”说完这句话已痛得眼泪直冒。李凤歌将她面对面地倚靠在自己胸上,伸手将后背青衣捋起,只见后背肌肤白嫩似雪,左侧却被飞镖划伤一条细长伤口,此时伤口化脓,凝血难消。李凤歌变色道:“伤成这样了。你忍着痛,我帮你挤去脓血。”肖月虹微点了点头。
  李凤歌伸手按住伤口,将脓血挤出。肖月虹抱住他胸口,猛烈挣扎。李凤歌忙道:“怎么了?”肖月虹道:“痛……我好痛……全身都痛……你快把我杀了吧,我不活了。”李凤歌道:“我带你下山找医生。”伸手抱住她想起来。
  肖月虹颤声道:“不要,不要……他这毒猛烈,我受不了了……你快杀了我……我又冷又热……好难受……我怀里……”李凤歌忙伸手到她怀中乱摸,掏出一把短匕来,道:“你怀里还有什么?”肖月虹道:“你快些把我杀了……钟玄离的毒厉害……我活不了了……”说完这句话又痛得眼泪汪汪,不断喘息。
  李凤歌慌道:“怎么办?怎么办?”使劲将她抱起,道:“我带你去找人。”肖月虹厉声道:“不要!我不用你救!”猛然将他推开,扑倒在地上,连连打颤。李凤歌抢上前抱住她,心道:“为什么我中了飞镖却全然无事,她中了飞镖却痛成这样?钟玄离飞镖有毒我又为什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