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钟离无忧
面具男子一想到这门功夫连自己也未能窥探其密,如今少主身死,会的人自然只有宗主。难道此人竟是宗主新收的徒弟?若不然何以他会使这一招“物换星移”?他越想越不对,此人既精通采天的掌法、剑法,又会使这一门神功,除了宗主新授,更有何法能学?
纵使他学识广博,精通天底下诸多武学,却也猜不出莫凌雪是误打误撞修炼了《狍鸮神功》,之后又连吞噬邱承重元神、苏参天、采天少主残魂,方有如今的修为。其实飘渺采天宗那本武学大全《司幽秘笈》早在百年前被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早已遗失,一部分刻在金棺上埋入西荒深山,剩下一部分撰录成册,藏于采天教总坛。
面具男子本是采天教的大师兄,《司幽秘笈》自然读得通透,里中记载的武学也均学得烂熟,却偏偏没有看过另一部分《司幽秘笈》上面的“狍鸮神功”。
原本采天教的悬棺崖阴暗角落处自然有这一门功夫,但面具男子平时所看不是采天绝学就是他派神通,哪里屑于去看这部残本功法?西荒深山中得到记载有另一部分《司幽秘笈》的金棺又还来不及查看,是以以他才学之博,却也猜不出莫凌雪一身修为的由来。
他心中所想,却是难道宗主宁可多收一个徒弟,却也不肯将这门功夫传给我?反正我如今的武功修为已不在宗主之下,学不学这门功夫又有何干?可是宗主此人终究太过偏颇。
又想少主身死,原本被正一教张晓棠引雷劈死,竟用那门神功留得一缕残魂不灭,自己设法布阵,才渐渐把少主救回来。可是那几日我到达祝家,什么少主老主,却统统见不着,反而被我控制的祝贺尚在。这几日遍寻两广,却再也找不到少主。
他心中已隐隐猜到少主多半已经魂飞魄散,被谁人所灭却是不知。
他一会想那门神功如此神奇能让死人复生,一会又想少主嚣张跋扈,自己早有预感他会有大祸,一会又想这男子年纪轻轻,竟也有如此的修为。心中思绪万千,眼光茫然,竟忘了质问莫凌雪。
莫凌雪见他有所松懈,运劲一挣,右掌拍出。面具男子回过神来,轻带一掌,往侧一退,冷冰冰地问道:“姫荃好疼惜的么?这些全是他教给你的?”姫荃正是采天之主。莫凌雪听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大感茫然,道:“姫荃是谁?我不认识。”
面具男子道:“还敢撒谎?你这身武功绝学是谁教你的?”
莫凌雪道:“没人教过我功夫。”他这句话说得不假,自他修行以来,除了徐荣指点过他五行星相,也确实没人教过他一招半式的功夫。
面具男子闻言大笑,笑声朗朗传了出去,山上的十多株老树应声划动,哗啦作响。莫凌雪道:“你笑什么?瞧不起我的武功吗?”
面具男子道:“好啊,好啊!没人教过你功夫竟能在我手里支撑那么久!既然你不承认自己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那便是叛出师门的逆徒,我除了你,别人也说我清理门户。很好,很好。”说到最后得意万分,放声大笑。
倘若此人只是苏参天或者邱承重的徒弟,他自然不愿动手杀他,反而见他资质好还会传他几手功夫,但此人学了宗主的“移星换斗神功”,又不承认采天弟子,反而给了他痛下杀手的机会。他心中杀意顿起,眼光森寒。
莫凌雪知道他接来必有铺天盖地的一手绝招杀来,自知不敌,反而立直了身躯,朗笑一声。
忽见山涯下一团青光往上飘来,初一看离了七八丈,眨眼再看,已离峰顶三丈许。定睛一瞧,却是一个青袍人飞快向上攀来。
只听青袍人朗声说道:“三清正朔千秋月,一气贯通万里云。钟离无忧,好厉害的!我在山下就听到你的笑声,真是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尾音甫毕,青光一转,已到了山上。
这人身着一袭青衫,梳了一个发髻,脸容红润,目光如炬,下颔一缕黑须,似乎三四十岁的年纪。他一到山上,面具男子右掌推出,一股凶猛之至的掌力奔涌而至。
青袍道人来不急多说,左手画圈,抵住一掌,微微笑道:“钟离无忧,我一来就这么招呼我,太过客气了,我……”
还没有说完,面具男子钟离无忧第二掌已经拍出,前掌余劲未尽,后掌凶力已至。青袍道人右手横推,左掌画圈,背后一株松树哗的一响,树枝断折,落叶狂飞。莫凌雪查觉钟离无忧推来的掌力有一部分向自己袭来,伸臂一扛,胸口怦的一跳,身子一震,脚步不稳,险些摔落悬崖。
他心中骇异之至,方知钟离无忧之前多次留情,如若不然尽力出掌,早就将自己拍死了。从山崖上绕过,走到林清婉身前。
林清婉道:“你没事吧?”莫凌雪刚欲说没事,胸口的剑伤一痛,哼了一声,便不作声。林清婉道:“你坐下,我给你看看伤口。”扶着他在大石上坐下,又觉查看伤口不方便,将他的头倚到自己右腿上,再去查看他胸口的伤。只见伤口迸裂得更厉害,十分狰狞。她怀中无药,向霏霏借来药散,弹了一些在伤口上,伸指缓缓抹匀。
莫凌雪枕着她的大腿,只觉她的纤指在伤口上抚摸,舒服之至,一时忘了伤口之痛。抬头正见到她一张白嫩的瓜子脸,此时她双目注视着自己胸口剑伤,正聚精会神地为自己擦药,额头两三滴汗水冒出。
林清婉撕下衣带给他重新包扎好后,正要将药散还给霏霏。莫凌雪伸手夺过,道:“你手上的伤也不浅,我帮你敷药。”也不管她怎么反应,拉过她右手,将药散敷了上去。
林清婉脸颊微红,侧过头去看别处,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总要救我?”莫凌雪笑道:“你可是我的媳妇儿,不救你救谁?”见她脸色一沉,双眉一蹙。忙道:“你是我朋友,我自然要救你。何况路见不平,怎能视若无睹?”
林清婉道:“救人固是好事,可把命丢了怎么办?”语气竟然十分轻柔。莫凌雪微微一笑,说道:“那时只想着救人,可没想到命会不会丢了,何况此时不是没丢了性命吗?”说到这里,向钟离无忧以及那道人看去。
只见钟离无忧连发数掌,那道人凝神挥掌,掌力相抵便消。莫凌雪心中奇怪:“这道人是谁?修为似乎跟钟离无忧不分轩轾。
忽听那道人朗声道:“正以驱邪、以一统万。钟离无忧,掌法我们是差不多的,要不要比比剑法?”
林清婉忽想到一件事,低声道:“正以驱邪、以一统万。此人是正一教的。”
莫凌雪久闻正一教之名却不见其教众,但见那道人伸手凭空一抓,水气成冰,结成冰剑,猱身直上。他攻守趋退,吞吐开阖,透着一股浩然之气。使的确是名门正宗的武功。又见钟离无忧也与他一样的方法,聚气为冰,化冰为剑,冰剑走的却是森严冷峻的路数。
莫凌雪看得热血上涌,目瞪口呆,心想:“化气为剑虽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两人剑法深奥奇妙却更令人吃惊。我原以为邱承重的剑法已是天下第一流,却不想这两人似乎更胜一筹。”
两人越斗越快,山上大树因剑风不断拂动,忽然咔嚓一声,一只径尺粗细的大松树被剑气所迫,断截飞出。
楚惟、陈叶东、霏霏三人自也看得惊骇不已,陈叶东心想:“我的无形剑气固是凌锐难当,却也没有这种威力。何况我只是借助赶尸派一门化气为剑的神通,远不及这两个人。钟离无忧是采天教教主的首徒,那个道人又是谁?”
楚惟抱起戴藏龙的尸身退到金殿中,恐尸身被剑气所毁,嗫嚅嘴唇,低声道:“这位道长修为极高,使的是正一教‘伏魔剑法’,剑招严谨,攻守得当。正一教只有三个人有这种修为。”
霏霏问道:“哪三个人?”楚惟道:“天师首徒张正清,二徒弟张晓棠,三徒弟张灵均。”
霏霏问道:“那天师呢?没有这种修为吗?”
楚惟莞尔而笑,“以天师的身份地位,寻常也懒得出手。天师是有这个修为,但我没把他算在内。”
莫凌雪与林清婉被两人相斗发出的剑气所迫,也退到金殿中,金殿正中供着三清神像,两边各供两大天神像,案上的香花蔬果落了不少香灰。莫凌雪问道:“那么这个道人是谁?”
楚惟道:“张正清从数十年前就已闭关了,想来近日也许便会出关,但张正清已有六十来岁,这道长看着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多半不是张正清。”
霏霏张大了樱口,说道:“大徒弟都有六十来岁,那天师不得七八十岁,一百来岁?”
楚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如今掌教却是天师的三徒弟张灵均,万一教事情繁多杂乱,张灵均身为掌教,自然不可能下山来到两广。”
莫凌雪道:“那么此人是……”
楚惟道:“正是。”
霏霏兀自不解,问道:“正是什么?此人是谁?”
殿外忽然剑击声消停,听到青袍道人说道:“怎么?不打了吗?”
钟离无忧冷声道:“有什么好打的?”
青袍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我使诈用雷符劈死了那位少年公子,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干什么又不打了?”
钟离无忧道:“区区雷符,能劈得死人?真以为正一道法天下无双的吗?”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里更加确认无疑,青袍道人正是引雷劈死采天少主的张晓棠。
只听张晓棠长笑道:“你不想打,我却想动手。你采天教谁敢出山做恶,我就引雷杀谁,谁敢颠倒日月清浊,我就追杀他到海角天涯、穷途末路。”一股凛然正气溢于语气之中。
钟离无忧哈哈大笑,说道:“我钟离无忧做的恶数也数不过来,拧下的人头拿一百只竹篓来装也装不下,当真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正是你想杀的人,正一教尽管倾尽高手来拿姓钟离的,我有何惧?”长笑声中一掌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