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北上
家人都一致挽留,就连萧琴也十分不解。
“还有十几天就过年了,你为何这么急着走呢?如果是顾及我的感受,大可不必,除了你娘看我不顺眼,我和你的兄弟姐妹们都相处的很好。”
南宫乙道:“我并没有在意这个,你肯陪我回家,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过年嘛,每一年都可以过,但有些事情耽搁不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要听我的。”
萧琴奇道:“你要去哪?”
“带你去治眼睛。”
“治眼睛?你想回太原找游惊魂?”
南宫乙摇了摇头。
“那去找谁?”
“自然是找比他更高明的人。”
“比他更高明?那是追魂夫人?”
南宫乙又摇了摇头。
“啊,我知道了,难道是师祖?”
南宫乙终于点了点头。
“我救出了江师伯,也除掉了夺命先生,是时候去跟师祖复命了。我们立此大功,而你也是师祖的徒孙,他没有理由不为你治病。话说回来,游惊魂能治的,师祖的手段一定更高明,而游惊魂不能治的,师祖说不定也有办法。与其去求追魂庄,处处受制于人,还不如直接找师祖。我相信有了跟师祖复命这个理由,娘也会放我离开。”
萧琴寻思片刻,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也不急于这几天呀。”
南宫乙拉着萧琴的手,正色道:“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自己的状况,你的眼睛不能再耽搁了,我不想让自己再后悔一次。”
萧琴心里自然清楚,离双目失明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几天,眼前一片漆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就算过了片刻右眼又恢复了视力,但是看东西也如不之前那么清晰了。
她不想让南宫乙担心,也不想让自己以后的日子都在黑暗中度过,便答应南宫乙同他一起离开。
“师祖住在哪?”
“扬州。”
扬州,那个故事开始的地方,二人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二人坐船沿着运河北上,几日后便到了扬州府。
连接运河的是一条分隔新旧两城的河道。八十多年前尚无新城,庄先生在旧城外河畔建的一座园子便是私塾所在。
虽说私塾被秦南风一把火烧掉了,但南宫乙和萧琴还是想去那里看看。
远望青山逶迤,近看绿水如带。
扬州城水妙桥多,虽不及苏州那般多,却也别具风情。
向北行至北水关桥,在其北岸三水交汇处,有一座看上去颇为秀丽的园子。走近看时,大门的匾额上写着“魏园”二字。
南宫乙道:“看来此处建起了一座私园,估计主人也不愿旁人打扰,我们就绕着园子外围走一圈吧。”
萧琴略显遗憾地道:“好吧,不过临走前我想在这吹箫一曲。”
游览一周,萧琴在门口的一颗槐树下吹响了那曲改编后的《琴瑟和鸣》。
曲未终,魏园的大门却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直奔萧琴二人而来,萧琴知道一定有情况,停下了奏箫。
少年走近后,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为何在我府前吹奏这首曲子?”
萧琴见这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虽有些瘦小,但言语行为稳重得体,相貌也颇为清秀,心中略有好感,便还礼道:“我与友人在城中游玩,见此园建于曲径山水之上,风景秀美,便忍不住驻足观赏,有感而发吹奏此曲。如打扰到主人,还请见谅。”
少年道:“恕在下冒昧,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如何习得此曲?”
听少年的话,似乎识得此曲。萧琴心中生疑,与南宫乙对视一眼,均觉这少年身份并不一般。
少年见状,又道:“实不相瞒,家师刚刚听到这首曲子,竟潸然泪下,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不肯说,所以我才冒昧出来相问。”
萧琴心中一动,问道:“公子如何称呼?尊师又是哪位高人?”
少年道:“在下名为古拙,至于家师身份,恕不便相告,以免他老人家受到不必要的叨扰。”
萧琴心中了然,微微笑道:“原来你就是古拙,尊师定是大名鼎鼎的书神魏摩崖先生吧。”
古拙脸色微变,疑道:“你怎么知道?”
萧琴道:“其实,我与你的三个师兄都认识,你大师兄尚意还是我的义兄。而我身边这位公子复姓南宫,是摩崖先生挚友的二公子,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古拙满脸惊讶,听到最后,又流露出一分惊喜,对南宫乙道:“原来是南宫二公子,既是家师故交之子,请务必进府一叙,师父一定很高兴。”
南宫乙喜道:“那就打扰了。”
二人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私塾旧址,如今已住进了书豪丁枯的传人。
二人随着古拙进了魏园。园中曲径之间,阁廊相连,沿湖而筑,层次分明。中央有一处草庐水榭,阳光下满顶金黄,与碧水相映成趣,古朴清雅。
古拙带着二人一路来到了水榭之中。一个老者背对着他们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楼阁,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听到身后有些动静,用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古拙,我说了多少遍,不要随便带人进园,我想清静。”
这一定是书神魏摩崖了。
古拙道:“师父,我这回带进来的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是您的有缘人。”
“哦?听脚步声,是一对年轻男女。为师多年未与人打交道,又怎会认得他们。”
南宫乙怕古拙接着卖关子,便抢先道:“摩崖先生,晚辈南宫乙,冒昧打扰了。”
萧琴也跟着道:“晚辈仙乐教萧琴,特来拜会摩崖前辈。”
听了南宫乙的话,魏摩崖只是脑袋微微一动,然而萧琴说完,他却吃惊地转动轮椅面向他们。
二人总算见到了书神的真面目。
魏摩崖年过半百有余,虽说和南宫壬癸差不多年纪,却已白发斑驳,更显苍老。他坐在轮椅之上,很显然双腿无法动弹。南宫乙曾听父亲说他被师弟柳临帖打成重伤,却没想到伤至残废。
魏摩崖用惊讶的目光打量了萧琴一番,伸手指着她道:“你说你是魔教的人?刚刚那首曲子可是你吹的?”
萧琴道:“晚辈是魔教新一任护教,江湖人称小魔琴。刚刚吹奏的那曲《琴瑟和鸣》,是晚辈根据同名琴曲改编而成的。”
魏摩崖吃惊之余,一声叹息,道:“哎,我让疏野送给南宫兄的曲谱,没想到竟又落入魔教手中。我真是没用,不仅没能护先师之物周全,还累得南宫兄被奸人所害。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南宫乙连忙安慰道:“摩崖先生不必自责,这可能是我南宫家终将遭遇的一劫,就算您没有派人将《琴瑟和鸣》送给父亲,也阻止不了公孙家的阴谋。至于仙乐教,如今已经大变天了,不仅和武林各派达成和解,也助我报了父仇。此番我和萧姑娘路过这里,能够得见摩崖先生,纯属偶然。”
魏摩崖道:“前些日子武林中发生的种种大事,我都略有耳闻。二公子,你是名门之后,又是武当高徒,为何会跟魔教的人在一起?这位姑娘能够吹奏完整的《琴瑟和鸣》,又是怎么回事?”
萧琴听他对自己的身份颇有微词,心中不悦,暗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也不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弟子,尚意还不是跟小狂笛在一起了。不过你连尚意做盗墓的勾当都不知道,那种事情恐怕更不得而知了。”
南宫乙道:“摩崖先生,此事说来话长,不仅与我二人经历有关,还关系到尊师书豪先生、我爷爷,以及仙乐教创教人琴韵姑娘跨越数十年的故事。如果您不嫌我啰嗦,我倒是可以跟您慢慢道来。”
“哦?他们的故事你都知道?说实话,我跟随先师将近三十年,只知道他和你爷爷是至交,也隐约猜到他和魔教的琴韵姑娘有些纠葛,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先师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晚辈在仙乐教待过一段时间,有幸听到教中一位百岁长老跟我和萧姑娘讲述他们的故事。”
魏摩崖点了点头,对古拙道:“你去备茶,招待两位客人。”
这是南宫乙第二次跟别人讲述“琴棋书画”的故事,由于关乎先祖名声,所以很多细节都略过了,只跟魏摩崖说了个大概。
即便是个删减的故事,魏摩崖听后也是一阵唏嘘。
“我本以为先师与琴韵姑娘之间只有一段孽缘,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复杂曲折的故事。记得先师临终前跟我说,如果我保不住那本《琴瑟和鸣》,就派人送到苏州南宫家,也算是物归原主。当时我想不通,先师最珍视的秘籍不传给弟子,却要转送给他人,如今总算明白了。只可惜这段故事我和南宫兄都不曾听闻,才会有后来的种种误会和不幸。”
南宫乙道:“晚辈已和大哥擅做主张,在爷爷忌日那天将那本《琴瑟和鸣》烧给了他,希望摩崖先生不要见怪。”
魏摩崖点头道:“也好,也好。”
萧琴忽道:“前辈,据我所知,书豪先生在很早的时候就搬离这里了,您是什么时候又搬回来的?”
魏摩崖道:“其实我五个月前才离开汉中,将先师留下的一切又都迁回到这里。落叶归根是先师的心愿,只是我一直被师弟纠缠,伤病不断,一直拖到今年。说起来也是南宫兄的噩耗刺激了我,决定不再拖延。恰好园子的前主人刚刚病逝,我便从他的家人手中买下了这里。据说这座园子是从一片废墟上建起来的,想必和先师当年的私塾大不一样了。”
“这么说,书豪先生的墓也迁到这里了?”
“这个自然。”
萧琴心思一动,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能够成全。”
“哦?你说说看。”
“《琴瑟和鸣》下卷就在晚辈手中,这是娘传给我的,也被传为仙乐教镇教之宝。但实际上它只是几位先人悲伤情愫的留念,既然上卷已经烧给了南宫爷爷,我想将下卷烧给书豪先生,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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