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归途
南宫乙拉住萧琴胳膊的手突然僵住了,顺着她的手臂滑落下来。但就在触碰到她的手时,又将其用力握住。
相对良久,南宫乙微颤着吐了一口气,内心越发愧疚难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安慰,还是自责,恐怕都不是萧琴想要的。
“琴儿,我们这就回太原,去追魂庄。游惊魂答应过我,他会尽力为你治眼睛。”
萧琴心里清楚,一旦南宫乙知道了这件事,他便会什么都顾不得,带自己去寻医。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如果那样的话,他一定会因为照顾自己,重复更多次的不辞而别。
“其实,只是一只眼睛看不见,比之前时不时双目失明要好很多。你不必心急,也没有必要过家门而不入。你真的以为我会不让你回家,直接跟着我回太原吗?”
“那你以为我会独自回家,让你一个人回太原吗?琴儿,无论接下来你要去哪,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了。如果你想……”
南宫乙的话还未说话,萧琴却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南宫乙大惊,连忙将她扶到怀中,却发现她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一番把脉探息,南宫乙知道萧琴是重伤未愈,又骑马疾行,身子撑不住了。再加上她胸口憋着一股火,情绪激动,才失去了意识。
南宫乙揽着萧琴骑上了马,缓行了将近十里路,来到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萧琴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南宫乙闭目倚靠在床头,握着自己的一只手。
萧琴轻轻将手抽出,惊醒了南宫乙。
“琴儿,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萧琴将脸转向床里,淡淡地说了句“还好”。
“你一定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吃肉。”
南宫乙知道萧琴还没有完全顺气,无奈一笑,离开了房间。没多久,他便端着一托盘的饭菜回来了。
“你是想下来吃,还是在床上吃?”
“床上吃。”
“那你是想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吃?”
“你……我自己吃。”
萧琴起身下床,看着桌上几碟还算精致的小菜,颇有胃口。南下这一路,她为了追赶上南宫乙,没怎么吃好睡好。
“你不吃吗?”
“我刚刚吃过了。”
“那你也别一直看着我,还让我怎么吃饭。”
南宫乙温柔深情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萧琴的脸,看得萧琴有些不自在。
“这些日子,我每一天都在想你。虽然希望你能够老老实实待在仙乐教,但内心深处也有一丝期盼,期盼你会突然间出现在我的面前,一解我的相思之苦。”
萧琴抿嘴暗笑,嘴上却嘟囔道:“还不是你自找的……”
南宫乙正色道:“琴儿,答应我,无论你身体有任何不适或者任何变化,都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别再让我后悔自责了。”
萧琴也抬眼道:“那你也答应我,无论我有什么变化,你都不要把我当成病人来看待。”
南宫乙点了点头。
二人伸出手来拉起了勾,相视一笑,一切的承诺尽在不言中。
用过餐后,萧琴不经意地说道:“我跟你回家。我要去给你祖上磕几个头,表示我的歉意,也要再次感谢你大嫂的救命之恩。至于其他,你就不要勉强我了。”
南宫乙眼睛一亮,喜逐颜开地道:“你肯陪我回家?”
萧琴轻咬着嘴唇“嗯”了一声。
“琴儿……”
南宫乙大为感动。他心里清楚,南宫家对于萧琴来说是个差点丧命的地方,而家中还有一位至今都无法和解的夫人。连他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母亲,就这样带着萧琴回家,难保她不会受到委屈。
萧琴睁大眼睛,又道:“但事先说好了,如果你娘对我冷眼相待,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南宫乙眉头蹙起,道:“只要你们不再大打出手,我就谢天谢地了。”
萧琴“哼”了一声,“分明每次都是她来招惹我的,我可从未主动跟她动过手。”
“好好好,都是我娘的不是。你要是觉得在她那受了委屈,就全都发泄在我身上好了,我任你打骂。”
“你明知我既不会打人,又不会骂人。”
“只要你别不理人,做什么我都依你。”
“行啦,我要歇息了。”
南宫乙将萧琴扶到床上,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不回自己的房间吗?”
“我只要了一间房。”
“什么?”萧琴大羞,“你怎么能只要一间房呢?”
“我们在仙乐教时不也是这样歇息的吗?你睡床,我有个地方打坐就好。”
“这怎么能一样。仙乐教没有旁人知道,住客栈谁都会看见。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会被旁人说闲话。”
“旁人又不认识我们,能说什么闲话。”
“但你是南宫家的二公子,总会有武林中人认识你的。”
南宫乙忽然邪秘一笑,道:“我不在乎。况且经过与除魔大军那一战,江湖人尽知我南宫乙装死躲进了仙乐教。有些人话说的难听,说我被魔教妖女给勾引去了。你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可要对我负责才行。若是被人看到我和魔教妖女同行却分房而居,那我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萧琴举起手来就要打人,南宫乙也不躲闪,任由萧琴的拳头在自己胸前不轻不重地捶了几下后,才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笑道:“刚刚还说你不会打人的。”
萧琴身子一扭,坐的远远的,嗔道:“你是不是以为吃定我了,所以跟我说话从来都这么放肆。”
南宫乙靠过去,将嘴巴凑到萧琴耳边,低声道:“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萧琴耳根一痒,使出好大的力气将南宫乙推下了床,将床帐放下。
二人像在仙乐教的木屋中一样,一个在床上睡着,一个在椅子上打坐。虽免不了各自心神荡漾,但一夜无事。
第二天,萧琴梳洗后换上了男装。
南宫乙看着眼前的俊俏小生,笑道:“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说闲话了吗?两个男人住一间房,更奇怪。”
萧琴又被羞得无话可说。
虽说要回苏州,但二人却不急着赶路。一来萧琴的伤还没好,二来萧琴对于见南宫夫人心中总有些抵触,三来夺命先生已除,没了后顾之忧,二人又是第一次单独结伴同行,自然想多享受几天独处的日子,一路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只是萧琴左眼失明让南宫乙有些担忧,但萧琴本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一路水陆交替,行得再慢,十几日后也到了苏州。
这日傍晚进了城,萧琴先找了家客栈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手中提剑,腰间佩箫,与南宫乙并行来到南宫府的大门前。
看着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萧琴一时间思绪万千。她记得第一次进南宫府,是和千千、疏野等人一起偷偷翻墙溜进来的,那时虽然眼睛看不见,又人生地不熟,但心气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此番和南宫乙一起走正门,倒没了当日的胆量,心中忐忑得不行。
“南宫夫人我是不怕的,半年前就不怕,现在更不怕了。”
萧琴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怕的不行。
南宫乙看出了萧琴的不安,握紧她的手,敲响了家门。
开门的是二管家南宫喜,他看到南宫乙归来,登时大喜,连忙对下人道:“快去禀报大公子和夫人,二公子回家了,二公子带着一个姑娘回家了!”
自从南宫壬癸走后,南宫府便沉寂了许多,平日里也没什么宾客。此时二公子回家,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时隔将近半年再入家门,看着园中熟悉的一切,南宫乙鼻子一酸。待见到大哥时,眼眶也湿红了。
“大哥!”
“乙弟!我还以为你过年才能回来,没想到提早了半个多月。”
兄弟二人一番相拥,均是喜于言表。
“萧姑娘,你也来啦。”南宫甲看到萧琴,客气地说道。
萧琴只是叫了声“大公子”,没有说其他。
南宫甲点了点头,又对弟弟道:“三弟和丁丁看到你,一定开心死了。冰艳和你江姐姐也都在家,我们这家子总算聚齐了。”
南宫乙道:“不急见他们,我先去给娘问安,带着琴儿一起。”
南宫甲“啊”了一声,道:“那你先去吧,记得注意分寸,别惹二娘生气。”
南宫乙露出一丝苦笑,拉着萧琴的手,一路向南宫夫人的拥兰楼走去。
此时,南宫夫人正一个人在房中照看孙子。刚刚听到儿子归来的消息,很是激动,后又听说儿子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眉头微蹙。待看到这姑娘果然是萧琴,脸色直接沉了下来。
南宫乙跪倒在地,道:“娘,孩儿回家了,让您久等了。”
虽说他常年在武当学艺,每次回来也都是这番问安,但这次却像是走了好几年才回家一般,南宫夫人的心瞬间就软了,连忙上前扶起儿子,嘴上却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回来就好”。
见到母亲,南宫乙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歉意,虚寒了两句,便看到江云生留下的孩子。
“这……”
“这是你的侄子,叫阿离。”
“江离?”
南宫乙知道,这个“离”字,包含了太多的分别、离去、不舍与无奈。想到孩子刚一出生就没了爹娘,心下一阵痛惜。
逗弄了几下孩子,南宫乙便将萧琴拉到母亲面前,道:“娘,我把琴儿也带回来了。”
萧琴拱手道:“晚辈……小侄萧琴,见过师叔。”
南宫夫人“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萧护教,你无需跟我攀这层关系。”
虽然只是冷眼一瞥,但南宫夫人却发觉萧琴比两个月前看起来更加娇美动人,心中更是不悦。
南宫乙没有给萧琴说话的机会,抢着道:“娘,有件事孩儿要向您禀报。在仙乐教时我见过琴儿的爹,也就是萧大侠。萧大侠已经答应我,许我三年后向他提亲。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娘商量,还请您见谅。”
南宫夫人脸色惊变,“你说什么?娶亲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敢自作主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娘放在眼里?!”
“娘,您先别气。孩儿的心思您早就知道,此番先斩后奏也是迫不得已。萧大侠何等侠义之士,他肯将女儿许配给我,娘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南宫夫人怫然道:“你不要跟我说她爹是什么侠义之士,这也改变不了她是魔琴的女儿。婚嫁之事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也没人给你说媒,你就不要想了!”
母亲毫不留情的反对让南宫乙十分难堪,但萧琴看到南宫夫人动怒的样子,不知为何觉得十分有趣,甚至有些想笑,进府后的忐忑不安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争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娘,您是有意要为难孩儿吗?”
“明明是你在为难我!她娘是魔教妖女,如今她也是魔教妖女,这种妖女如何能够嫁进我南宫家。就算你不体谅为娘,也要想想你死去的爹。别忘了,你爹的死,魔教脱不了干系!”
“可这跟琴儿无关啊。”
“我不管,她是魔教的人,我说有关就是有关。”
萧琴插口道:“如果我不是仙乐教的人,南宫夫人会同意吗?”
南宫夫人道:“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辞去仙乐教的护教不做,你会同意吗?”
“哼,那也不可能,只要你是秦水柔的女儿,就没的可能!”
在南宫夫人心中,秦水柔连同魔教所有的人,都是害得她和师兄江南雁不能在一起的罪魁祸首,这一点她永远无法释怀。
萧琴轻叹了口气,对南宫乙道:“君意,你就别再费嘴皮子了,我永远都是秦水柔的女儿,你娘也永远都不会同意。其实我们武林中人又何必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俗人的规矩,当年我爹娘成亲,也都全凭他们二人愿意。相信你娘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
南宫夫人听到萧琴提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更加怒不可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琴不卑不亢地道:“我想说的是,如果君意真的喜欢我,根本不用理会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意,为何不跟你娘说,我们早就洞房了。”
南宫乙一阵头痛,“琴儿,这种话你别乱说……”
南宫夫人勃然大怒,指着萧琴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她本想骂些难听的话,但是碍于儿子的情面,还是咽了回去。
萧琴没有理睬,接着道:“师叔,你也别总想着骂我。那晚你儿子点了我的穴道,蒙了我的眼睛,把我抱上了床……我知道君意有您当年的风范,不拘礼法,不拘小节,所以我也就顺了他的意。”
萧琴没有趾高气扬、大吵大闹,但每个字都能把南宫夫人气得发抖。
“乙儿!你快告诉我,她是在胡说八道!”
萧琴拿自己的清誉说事,南宫乙又怎能否认。况且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只不过顺序有些不对,听起来很难不让人误会。不过南宫乙清楚,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吵,他不敢插嘴,更插不上嘴。
此刻,聪明的男人都会选择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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