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创教

  南宫乙早就知道**的前几个孩子都夭折了,但听到此处也难免吃惊难过,他想不到每次发生这种事情,都是秦**来苏州之时。或许他们今生无缘,注定将会永远错过,连朋友都没得做。
  “小姐不敢留在苏州,也不敢再来苏州。想来丁枯也不会在这里,我们便顺流而下,一路找过杭州、绍兴、台州、温州、福州……一晃一年过去了,再回到扬州私塾,那里依然是一派凄凉。她从一开始急得发狂,变得逐渐平静下来。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我为复仇离开,只想着不连累他们,却从未深想过他们的感受。丁枯在报复我,我接受,我愿意找他五年,甚至更久……’
  那一年,小姐二十七岁,她已决定此生和丁枯一直耗下去。而我也二十二岁了,小姐不想耽误我,便在一路找寻丁枯的途中给我物色男人。但一直与丁枯、齐博、南宫少爷这等文武全才之人相处的小姐,又怎能看上其他男人。哎,我年轻时也算颇有姿色,一路跟着小姐走南闯北,没少遇见大献殷勤之人。但跟着小姐太久了,什么都仰仗她,她看不上的人我也看不上,而且我又怎能放心离开小姐,让她一个人苦苦寻找。
  一晃八年过去了,我们几乎走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但打听不到半点关于丁枯的消息。那年再次回到扬州,小姐看了私塾最后一眼,便将它一把火烧掉了。我知道,那已是万念俱灰之时。
  三十五岁的小姐,前半生有一半时间在外漂泊。但心死的她已然漂不动了,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她选择了太原,当年秦将军驻守边关时,一家人在这里住过五年的时间。她记得城北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小庙,是尼姑庵。我知道小姐动了出家的念头,百般劝阻。好在当我们进山后,发现那座尼姑庵已然破败。
  但小姐没有离开,而是打算在这里定居。她打发我出去,将自己关在破庙中待了三天三夜。我自然没有离开,一直守在庙外听小姐的苦琴声。小姐的琴声一直没有断过,即便是我撑不住进入梦境,也能听到琴声侵入我的脑中。她反复弹那首《琴瑟和鸣》,只是后面哀伤、怨恨的曲调越来越多,听得我心怦怦直跳,脑子一片混乱,甚至还产生了幻觉。
  我知道,小姐的奏乐发生了变化。那已经不再是普通的琴曲,其中蕴含着一种魔力,而这种魔力的背后,是小姐悟出的强大的内功心法。奏琴三天,她似乎另有顿悟,出来后见我还在,便对我说道,‘余音,你若不想走,就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自创一派,名扬天下。既然寻他不到,那就让他在江湖上听到我的名字。’
  我很吃惊,但同时也很欣慰。只要她不赶我走,只要她放弃出家的念头,想做什么我都愿意陪她。就这样,在这座荒山之上,在弃庙之中,仙乐教诞生了。”
  萧琴和南宫乙都没想到,仙乐教最初的创教理由,居然只是一个女子为了让她久寻不到的男子听到她的名字。
  “于是琴韵小姐和书豪先生再也没有见过面吗?”萧琴问道。
  “见过。”
  余长老命黄莺又沏了一壶茶,接着道:“不过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创教之初,小姐凭借高强的武功和高超的琴艺,一个月之内便招揽了十余个女弟子。仙乐山频频有动人的琴声传出,引得城中好些人前来打探。这其中有些恶徒看不惯女子霸占一山一河,便**闹事,企图将我们赶走。但他们又岂是小姐的对手,纷纷被打得落荒而逃。
  这些人武功比不过,嘴却臭的很,在城中四处宣扬北山被一群魔女所占,说我们整日以魔乐扰人,将来必定为祸武林。我们居深山之中,自然对这些恶闻置之不理。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前来挑衅之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一些听信谣言的名门正派。小姐不分正邪,对来者一律下手无情。越来越多的武林人士见识到小姐狠辣的武功和摄魂的魔乐,他们不敌,便开始散播仙乐教的恶名。呵呵,都说仙乐教是魔教,但最初我们明明什么恶事都没做。
  虽然我们在江湖上有了恶名,但也不乏慕名前来学艺的女子,再加上小姐有意收留孤苦无依、甚至被卖入青楼的女孩,不出三年,教众已有百余人。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是我们亲手栽种、建起的。小姐想把这里建成女人的天堂,来填补她无所依靠的心。
  小姐的目的达到了,创教仅五年,魔琴琴韵的名号便威震江湖,不过大都是恶名而已。那些年,小姐为了名扬武林,也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比如劫下名镖局的重镖,比如将前来劝我向善的少林高僧打得七窍流血。再加上教徒众多,小姐所立教规又缺乏约束,难免有些心术不正之徒在外败坏我教名声。但小姐对此并不在乎,她一直在等待,等一个人找**来。
  在小姐四十岁那年,终于等来了一位故人。但这人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书豪丁枯,而是新一任的南宫老爷南宫辛。我还是习惯叫他南宫少爷,尽管那时他已成为武林三大世家之首南宫家的当家。”
  南宫乙忍不住插口道:“**竟然去找过琴韵小姐?”
  余长老点头道:“是的。南宫少爷只身前来,打退了山下二十余个守卫,冲到半山腰时见到了小姐和我。十几年不见,南宫少爷长成了令人敬重的南宫大侠,但在见到小姐时,竟瞬间泪流满面。
  ‘**,果然是你。’
  小姐凄苦一笑,说道,‘辛弟,你又何苦来找我。我不敢见你,也不想你见到现在的我。’
  南宫少爷细细打量着小姐良久,看着当年心爱之人居于深山,容颜染上岁月的痕迹,哽咽道,‘这些年你居然没有跟丁兄在一起,这些年你竟然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我当年为何没能再多等你一个月!’
  小姐也哭了,但她只是任眼泪静静地流,什么都没说。
  我比南宫少爷哭得还厉害,为小姐感到不值,为什么来的人不是丁枯?小姐为什么还要等他?”
  虽然只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但萧琴莫名伤感,泪水一直在眼眶打转,当她听到“我当年为何没能再多等你一个月”时,竟忍不住哭了出来。
  余长老没有停下来。
  “二人叙起旧来。南宫少爷还是像以往一样善谈,一直都是他在说话。他先后生的四个孩子都夭折了,第五个终于活了下来,那年已经三岁。但南宫夫人由于身子虚弱,在孩子未满周岁时便离世了。虽然已经过了两年,但南宫少爷说起此事时,还是一脸悲伤难过。小姐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但我知道小姐一直都想问一个问题。
  ‘丁枯究竟在哪?’
  最终是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南宫少爷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果然他才是你心中挚爱吗?’
  小姐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若知道他在哪,可以告诉我吗?’
  ‘他……’南宫少爷犹豫了。
  ‘你若不想说,或是他不让你说,也无妨。你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我想对他说的话都在这里了。’
  小姐拿出了两本墨色的小册子交给南宫少爷,那上面分别写着‘琴瑟和鸣上卷’、‘琴瑟和鸣下卷’。南宫少爷翻开来看,却发现两本册子都是只有前几页有字,还是他看不懂的曲谱,而后面都是白纸。
  ‘这是什么?’
  ‘是我写的曲谱,要将两册拼在一起才能奏出完整的曲子,但曲调会因不同人的不同理解而有所不同。他颇懂音律,应该会明白的。’
  南宫少爷苦笑道,‘当初我若跟你学些乐理,是不是也能看懂了?’
  小姐道,‘你不用看懂,我弹给你听。’
  那是小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弹奏这曲完整的《琴瑟和鸣》,我和南宫少爷听完都潸然泪下。‘琴瑟和鸣’是小姐毕生的追求,但琴曲本身却是她前半生真实而又凄凉的写照。那首曲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前几天你在擂台上再次奏响此曲,又让我听得眼眶一湿。当时我说你只弹出此曲的十分之一二,剩下那**分,如今可明白了?”
  余长老看着萧琴,意味深长地说道。
  萧琴恍然,想起那日余长老所说,如今总算明白其中的道理。
  “余长老,琴韵姑娘说‘曲调会因不同人的不同理解而有所不同’,那我弹奏的《琴瑟和鸣》可有理解错?与琴韵姑娘所奏有何不同?”
  余长老道:“你没有弹错,但情感却相差千万。就算如今你知道了小姐的故事,也弹不出她的韵味,因为这是属于她的曲子。而你与她情感相去越远,以仙乐心法来弹奏此曲危险就越大。听说你昨日弹奏此曲差点走火入魔,以后还是不要弹了吧。”
  萧琴心中一惊,但也心有不服,道:“其实曲中的很多情感我是可以找到共鸣的,可能我体会不到琴韵姑娘最后的离别之苦,但我可以理解她。”
  余长老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有努力去理解,甚至在曲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你是想起了你和上官少爷年少时的故事,还是想起了你的爹娘呀?”
  “我……”
  萧琴奏曲之时,的确想到了这些,但她不想承认,因为这其中没有半点南宫乙的影子。她这才明白为何这首曲子不属于她,为何她弹奏时十分勉强生硬,因为此曲根本没有她心之所爱。
  余长老叹道:“其实你无需难过。小姐说过,她这一辈子也只写了这一首动人之曲。一首足已,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天分。《琴瑟和鸣》之后,我听到的另一首让我感动的曲子便是你娘所奏的《箫声何在》。那是她二十三年前被你爹所救后回教写下的曲子,几经改动,在十年前她回教小住之时最终完善。你年龄还小,经事不多,不过你极具天分,早晚会写出一首属于你自己的曲子。”
  秦水柔的《箫声何在》,萧何在的《忆水情》,都是萧琴百听不厌的曲子。那是属于他们的曲子,这辈子就只有一首。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