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酒宴
果然话音刚落,席间众人便开始小声议论。
萧琴微怔了一下,向余长老看去,却见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而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向这边看来。
萧琴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说道:“不知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话。我娘的确是上一任护教秦水柔,但我此番回教,主要是想来看看我娘生前的生活过的地方。不过教中如果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会在所不辞,略尽薄力。”
“也就是说,你要做新护教一事,不过是有人造谣,根本没有此事?”
独幽一直咄咄逼人,却毫无失礼之处,比之故意找茬的梁长老高明了许多。
萧琴不便承认,也不能否认。寻思片刻,她离开座位,走到独幽身边,环顾席间众人,最后停在了余长老面前,说道:“各位姐妹,萧琴这厢有礼了。本想等余长老介绍后再跟各位请礼,但独幽姐姐既然问起,我如果不说两句,难免让大家误会。余长老,我可以说吗?”
余长老点头道:“你说。”
萧琴转身面向独幽,朗声道:“娘虽然离教多年,但一直心系仙乐教,常常跟我提起教中之事。所以今天虽是我初次入教,却倍感亲切。此前因为机缘巧合认识了教中的几位姐姐,受她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盛情难却,我便跟着回来了。一来这几位姐姐于我有恩,我自当回报,二来我娘与本教渊源颇深,我回教效力,也是义不容辞。至于独幽所说的护教一事,这是关乎本教生死存亡的大事,自然会由几位长老斟酌定夺,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萧琴顿了一下,又道:“刚刚听独幽姐姐所奏琴曲甚是美妙动听,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我也随爹娘学过几年的箫和琴,如有机会,还望能跟众姐妹切磋切磋。”
说罢,萧琴拱手作揖,冲独幽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她瞥见余长老和颜悦色的赞许笑容,略微安心。
独幽听了这番话,脸上露出气鼓鼓表情。看到她这幅样子,萧琴竟有些想笑,但她身边的肖墨却已经笑了出来。
余长老道:“好啦,独幽你快坐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独幽只好应了声“是”,白了一眼肖墨,从后面绕到萧琴身旁坐下。
余长老环视席间,正色道:“今天摆酒席,主要为了三件事。第一件便是给琴儿接风洗尘,秦护教还在的时候便嘱托过我,如果有朝一日琴儿入教,让我多加关照。废话也不多说了,当年我怎么对秦护教,自然会怎么对琴儿。明日会有人带你去文乐坊完成入教仪式,从此之后你便是仙乐教的一员。”
萧琴起身拱手道:“多谢余长老。”不过她心里寻思着“文乐坊”是个什么地方。
余长老接着道:“第二件事,便是商议推选三大护教。”
话音刚落,席间骤然安静,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下午我与几位长老谈过,梁长老说要从教中选择资历、乐技、武功、人品均高的人来担任,道理不错,但很难挑选。尤其是资历,我教护教一职向来有能者居之,创教者琴韵姑娘自不用说,第二任魔琴楚幽篁十九岁便做了护教,第三任秦护教出任时只有十五岁,何谈资历?”
席间年轻的姑娘们都露出了赞许和得意的神色。
余长老接着道:“不过前几任护教都是上一任指定的,但这次情况不同。不仅三大护教都已不在,这些年教中各派的人才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琴、笛、琵琶三家独大。所以,我决定三日之后在娓娓峰名乐台举行护教争选比试,凡我教中人,只要认为自己有能力,便可参加。”
这种推选方式,不仅席间的姑娘们都没有想到,就连另外三位长老都面面相觑。议论之声瞬起,坐在西向首位的顾妙不禁问道:“余长老,这护教争选,究竟要比什么?胜负又是谁说了算?”
余长老顶着议论声说道:“我教的比试,自然离不开武功和乐器。武功又分剑法和仙乐心法,胜负比较好判定,但乐器各派都不同,鉴赏因人而异,如果只由我们四个长老来定夺,未免不公,所以到时候我会请一位于武功、音乐都颇有造诣的客人来做裁定。”
顾妙又问道:“教外的客人?是谁呀?”
她身旁的叶风瑶道:“这个自然是当天才会知道,否则有些人提前疏通,岂有公平可言。”
余长老“呵呵”一笑,“我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愿意去疏通就尽管去。如果能说得动追魂庄的游少主见你们,那也说明很有本事了。”
“什么?请的客人居然是追魂庄的游少主?”
好些人都惊讶的问出了声,就连萧琴也吃惊无比。
梁长老复议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教一直与追魂庄有往来,同为城中的两大势力,当家的要能谈得来才行。那游少主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被他看中的人,一定是难得的人才。”
其实梁长老心中早已有护教的人选,而她相信凭她们与追魂庄的往来,一定能胜过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萧琴。只是她不知道,萧琴与追魂庄还有一段未完结的梁子。
萧琴此时思绪万千,不知是喜是忧。如果游惊魂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话,倒还好说。但如果他诚心刁难,这种难见胜负的比试对自己一定很不利。
议论纷纷之中,肖墨忽然在萧琴耳边小声道:“你知道梁长老为何会赞同吗?”
萧琴摇了摇头,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因为她支持的顾妙和叶风瑶都常与追魂庄打交道。顾妙八面玲珑自不用说,那叶风瑶和游少主手下的几个姑娘都很熟,教中不少新人都是通过她们入的教。而论武功,她们俩在教中也算是佼佼者,所以三大护教之位可能只剩下一个位置可以争了。”
“那最后这个位置又会是谁的呢?”萧琴试探着问道。
肖墨微微一笑,“最后一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萧琴听她自信满满,说的轻松,不禁心里打鼓。想起之前苏风琬跟自己说的种种,如今看来都是异想天开。以自己的武功和乐技,真的能在三大护教之中夺得一席吗?如果不能胜出,做个普通教众听命于人,那回教又有何意义呢?
一阵议论声过后,余长老接着道:“关于比试的内容,当日再公布……至于第三件事,我要宣布一个人的归教。她有心,众位长老也有意,希望大家能够不计前嫌,让她戴罪立功。如今武林各派都将我们视为眼中钉,‘除魔大会’之后一定会有所动作,多一人便多一份力量。”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余长老所说何人。这些年离教的人中,有能者只有一人,但众人就算猜到了她,也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忽然间,一阵清亮的笛声扬起,响彻整个殿堂。众人闻声四顾,有几个姑娘甚至站了起来。有人诧异,有人激动,也有人皱眉。
萧琴自然知道来者何人,她瞥了一眼肖墨,只见她若有所思地静听笛声,口中吐了句“是狂笛。”
转眼间,一条黄色的身影飘然入殿。
“是狂笛!”
“骆护教?”
“骆秋凉?!”
众人看清来者,纷纷脱口而出。
骆秋凉傲然立于大殿之上,扫视了一圈席间众人,轻快一笑,说道:“难得姐妹们都还记得我,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此时,西向末位的两个姑娘起身走至殿中,其中一个看起来跟骆秋凉差不多大的女子颤声道:“骆护教,真的是你吗?”言语中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骆秋凉冲她们微微一笑,道:“夜风、云儿,你们居然还能坐在大殿之中,真是难得。我还以为自我走后,笛派的姑娘都会被降为普通弟子,没想到还能在末位给你们留两个位子。”
虽如此说,但骆秋凉的不满和不悦溢于言表。
二人听了,只有低头不语。
顾妙起身道:“余长老,您刚刚说要宣布一人回教,难道就是骆护……骆秋凉吗?”
余长老点头道:“不错。”
顾妙又问:“那她以什么身份回教?”
不仅仅是顾妙,很多人都关心这个问题。
余长老道:“秋凉八年前离教,虽说那是冷护教独断专行的决定,但秋凉毕竟有罪,自被赶出教的那一天起便不再是护教。今日归来,也只能从普通教众做起。”
顾妙看起来略为安心地点了点头。
余长老起身道:“秋凉,你走时带走的仙乐令,先交还上来吧。如果你有意再做护教,就三日后和众姐妹一起比试比试。你离教多年,也不知还有没有当年之勇。”
骆秋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玄铁令牌,上前交到余长老手中。
余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关于秋凉回教一事,各位可有异议?有也没关系,提出来,我们再商议。”
席间众人虽然各怀心思,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大家都认为以骆秋凉的武功,争夺护教一席轻而易举,又有谁会得罪曾经是、将来也会是的护教呢?
“如果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余长老……”叶风瑶忽然起身道,“我虽没有异议,但有件事情不得不提醒一下。”
“你说。”
“当年骆……骆秋凉是因为牢中的一个男人而触犯教规,被我师父驱逐出教。如今她归来,不仅没有任何惩罚,反而可以和众姐妹一起争夺护教之位,考虑到我教前途安危,这样做也就罢了,但那牢中之人依然还在,如何保证她已斩断旧情,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骆秋凉冷笑一声,道:“原来那人还在牢中,也不知这些年你们问出了什么?”
叶风瑶支吾道:“还是老样子。”
骆秋凉道:“二十多年了,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开口,他对我教来说早就是一个无用之人,还不如杀了他算了,这样也断绝了我再犯同样错误的后路。”
叶风瑶没想到骆秋凉会如此说,犹豫道:“这……囚犯的处置还要各位长老定夺,也不能说杀就杀。”
余长老道:“是啊,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如今琴儿将杀害冷护教的元凶南宫乙抓如牢中,他倒是可以作为我们与‘除魔大军’对抗的筹码。至于江南雁,二十多年了,连他是谁都没问出来,留着恐怕也没什么用了……”
听余长老的语气,竟要对江南雁下手,骆秋凉和萧琴心里都是一惊。骆秋凉虽然早已移情别恋,但要她处死昔日的情人,说什么也做不到。她没想到,刚刚的玩笑话,竟会被余长老当真。
萧琴自然也不希望江南雁死,不仅是因为南宫乙要把他救出去。江南雁是江雨息的生父,萧琴对这个二师姐很是敬重感激,希望至少能让他们父女见一面。至于江南雁和南宫夫人、冯秀清、骆秋凉这几个女人的纠葛,她倒不是很在意。
萧琴知道骆秋凉不便再说什么,便起身道:“余长老,关于江南雁的身份,其实我有些眉目。”
余长老奇道:“哦?你也知道江南雁?”
萧琴点头道:“娘曾和我说起过二十几年前的事情,我对江南雁囚于牢中之事略知一二。几个月前,我在南宫家遇到了夺命先生的人,又打听到了一些有关当年那群人身份的消息。虽然并不确切,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到牢中去会一会这个江南雁,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萧琴的信口雌黄半真半假,但她说出了夺命先生这一关键人物,让四个长老都半信半疑。
余长老道:“好,既然你想会会他,那就在护教争选之后,把那二人都交给你审问。”
萧琴心下犯难:“要三日之后?这三日都见不到南宫乙可怎么办……”
骆秋凉似乎看出了萧琴的心思,便道:“丫头口气倒不小,我倒要看看你能问出来什么。”
萧琴向骆秋凉看去,只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悄悄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萧琴会意,默默地坐了下来。
余长老瞧了二人一眼,心领神会,说道:“我要说的事情就是这些了,剩下的时间交给你们年轻人吧。琴儿入教,秋凉归教,大家也都不必客气,今晚不醉不归。肖墨,给秋凉在你旁边加个位子。”
肖墨起身照做,却将骆秋凉安排在她的上手位。
尽管萧琴不能跟骆秋凉挨着坐,但有她在场,也安心了许多。
不过萧琴后来才发现,其实坐在哪里并没什么区别,因为到最后,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搞不清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