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梦如幻
今晚的他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一身黑衣,满面风霜,左眼下方的那道剑痕清晰可见。
萧琴忍不住伸手抚摸,却被南宫乙握住了手。
“琴儿……”他轻声唤道。
这一声,竟十分真切。
明明只是一个梦,这声音却让她无比心动。
梦中的自己也躺在床上,而他,坐在床边。萧琴任由南宫乙宽大而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相对无言,满眼爱意。
过了半晌,南宫乙缓缓俯身,脸凑的越来越近。迫近的呼吸让萧琴有些紧张,她似乎知道南宫乙要做什么。不过既然是在梦里,就由着他吧,毕竟,现实中也没有拒绝过他。
唇上轻轻一吻,便离开了。
这就结束了?
萧琴竟觉得有些不满足,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伸手拉住了身子渐渐离开的南宫乙。
南宫乙似乎有些吃惊,身子僵了一下。
萧琴拉起南宫乙的手,抵于唇边,鼻唇轻轻地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像小猫一样在索求着什么。她知道南宫乙会懂的,而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胆的情事了。
但南宫乙却没有回应,反而将手轻轻抽离。他嘴角微翘,却不似在笑,摇了摇头,起身便要离开。
萧琴不解,之前南宫乙都会陪她到天亮,为何今晚这么快就要走了呢?
南宫乙什么都没说,他站起身来,看了萧琴最后一眼,紧握手中的剑,转身离开了。
萧琴想要起身相拦,却发现动弹不得;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根本喊不出声。
这个梦让她很难受,她要拼命让自己清醒过啦。
倏地一身冷汗,萧琴睁开了眼睛。
眼前果然什么都没有,但不知为何,刚刚的梦竟如此清晰。
她伸手轻抚嘴唇,那上面仿佛还有南宫乙的余温。
一阵风吹过,窗子摇晃的声音引起了萧琴的注意。她坐起身来,向窗边望去,却发现窗户竟然是半开着的。
秋风吹散了萧琴的最后一点困意,她下了床,来到窗边,将半开的窗子完全打开,眼前是一片黑夜。
睡前窗子是关着的,徐伯是不会允许自己开着窗户睡觉的。而此时的秋风也没有大到能将紧闭的窗户吹开。
萧琴低头看了眼窗子下方的木框,发现上面有些轻微的泥印。她心中一颤,奔向房门,一把将门推开,跑到了院子中来。
“君意!是你吗?”
萧琴在院子中转了两圈,搜索着并不存在的身影。
“君意……”
萧琴大声喊着,茫然而无助。
忽然,她听到身后有些动静,激动地转身一看,却是刚从屋里出来的上官灵钰。他披着外衣,脸带困惑,显然是被吵醒的。
“灵钰……”萧琴有些失望地唤了他一声。
上官灵钰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就这样跑出来。”
“我好像看到他了。”
“他?”
“是君意,是南宫乙。”
上官灵钰怔住了,“你叫他什么?”
“你是说君意吗?他告诉我,这是他的表字。你是他的好友,也应该知道吧。”
上官灵钰苦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他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了你……那你可知,你这么叫他,意味着什么吗?”
萧琴不解,摇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刚刚好像真的看到他了。他……他好像进了我的房间,却又离开了。我醒来时,窗子是开着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上官灵钰见萧琴一脸急切,安慰道:“你会不会只是梦见他了?”
萧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几乎天天晚上都梦见他,但今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特别真实。”
萧琴的无心之言,却让上官灵钰备受打击。他舔了下嘴唇,满是苦涩。
瞧见萧琴连外衣都没有穿,两条裸露的玉臂在月光下格外皎洁动人,上官灵钰难忍心中烦乱。他脱下外衣披在萧琴身上,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明明是我先的,认识你也好,喜欢上你也好……”
这句话差一点就说出口了。
但上官灵钰没有说,他的手颤巍巍地抚摸着萧琴的秀发,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歇息吧。”
怀中之人轻微挣扎了一下,紧接着却是一阵颤抖,啜泣之声随之而来。
上官灵钰不知道该不该放开她,两只手僵在了萧琴的后背。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萧琴,这是和她身体最亲密的一次接触。然而怀中之人却在为另一个男人哭泣。
片刻后,萧琴轻轻地推开了上官灵钰,满脸泪水,哭道:“对不起,灵钰,但我真的好想他……”
此前,上官灵钰见只见萧琴哭过两次,一次是她眼睛刚刚失明的时候,另一次是他们不欢而散后的重逢。那两次的哭泣,更多的是委屈。但这次不同,她难过、伤心,是因为情。更加不同的是,前两次上官灵钰可以为她做些什么来安慰她,而这次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要的不是他。
上官灵钰深深叹了口气,忽然仰头大声喊道:“南宫乙!你小子如果在附近,就快点给我滚出来!你没看到琴儿在哭吗?!南宫乙……”
“灵钰,你这是做什么……”萧琴被他吓了一跳,止住了泪水。
这一高喊过后,上官灵钰忽觉背后有了动静。他回头一看,却是徐伯披着件外衣跑了出来,一脸怒意,显然是被吵醒的。
“大半夜的,你们……你们这是成何体统!我明天一定去老爷面前告你的状,说你行为不检,带坏我们小姐。”徐伯忍不住颤声喝道。
若是平常,面对徐伯的斥责,上官灵钰能忍则忍,不会吭声。但此时他怨气未平,怒气又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行为不检?我若真的行为不检,还有别人什么事!”他袖子一甩,愤愤地回了房间。
萧琴以为上官灵钰来了少爷脾气,便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了声“我也回房了”。
两个孩子,一个生气,一个冷淡,看得徐伯莫名其妙。老人家呆了半天,最终只有悻悻回房。
***
萧琴躺在床上,几乎一夜未眠。她怕自己睡着后,又会错过些什么。但一整夜,她期待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未亮,萧琴便起床了,梳妆过后,背上琴,提着一个装满上香之物的竹篮,去屋后的花园采了些桂花、菊花,便向河畔走去。
一曲婉转悠扬的箫声传入耳中,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忆水情》。
萧琴心中一阵暖意,加快了脚步。
河畔的柳树叶已开始变黄,萧瑟中透露着深邃。树下,一个男子立于墓旁。他微闭双眼,有节奏地吐息着,充满爱意与伤感的箫声萦绕着整片河林。
萧琴轻声走近,将一篮子的花放在墓前,抬头端详着父亲。
上一次“看见”他,是两年之前的事了。令世人敬仰的萧大侠依然挺拔俊朗,满头黑发不着白丝,一身青衣一丝不苟,不睁眼,不说话,依旧能散发出凛然之气。
萧琴知道父亲一定察觉到自己来了,但他没有停下来,也没有睁开眼睛,显然是要将这一曲吹完。
萧琴不想打扰父亲,她解下琴,在墓前席地而坐,跟着曲子的节奏,在最**的部分和入了琴声。
这首写给亡妻的《忆水情》,是萧何在模仿无数种水声而作。有小桥流水,有碧波荡漾,有暗流涌动,有巨浪滔天。每一种水声,都让他想起妻子的不同姿态。秦水柔,一个彻彻底底水做的女人,她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坚韧如冰。
这是萧琴第三次和父亲合奏这首曲子,不知为何,没有了前两次的生涩,她觉得自己终于走进了曲中,走进了爹对娘的爱意之中。
曲终于流水潺潺,父女二人竟都流下了泪水。他们知道,这不是悲伤的哭泣,而是莫名的感动。
萧何在缓缓睁开眼睛,见女儿静静地坐在草地上,半睁着眼睛怔怔出神,悬在琴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她看起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或者是在想什么人。
“琴儿,这几个月,你都经历了什么?”细心的父亲发现了女儿的变化。
萧琴抬眼,微笑道:“爹,我好像听懂了这首曲子。”
萧何在也微微一笑,“之前你弹得急躁时,我就跟你说过,不急,你迟早会懂的。想来,也是时候了……灵钰应该已经到了吧,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
萧琴不解父亲为何会提起灵钰,回道:“他是昨晚到的,我们喝了些酒,聊到很晚才睡……不过我睡不着,就早早起来,一个人过来了。”
萧琴平淡的反应,有点出乎萧何在的意料。
“你们都谈了什么,让你这么快就听懂了这首曲子?”
萧琴这才明白父亲的意思,脸上微红,摇头道:“与灵钰无关……是……”
萧何在见女儿欲言又止,知道她有了心事,便走到她身旁坐下,温柔道:“发生了什么,跟爹和娘说说。”
萧琴忽然眼圈一红,看了眼爹,又看了眼娘的墓碑,有一瞬,她仿佛觉得自己还有个完整的家。
“爹,你和娘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你是怎么喜欢上娘的?”半晌,萧琴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萧何在一怔,尴尬笑道:“不是在说你的事吗,怎么问起我了。”
“我想听……”萧琴央求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萧何在这才发现,女儿的眼睛看得见了。他安慰一笑,看着亡妻的墓碑,若有所思地道:“当年我救了她一命,却让她用半生来报答我……”他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在对秦水柔的在天之灵道:“水柔,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但我,我却很对不起你……”
二十三年前,初立侠名的萧何在救了身负重伤的秦水柔。起初,他并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却知道他。面对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正直少侠,秦水柔从自傲不屑,到打趣挑逗,再到心动生情,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而接下来她主动引诱,再到萧何在不攻自破,更是只用了短短三天。
一个是在江湖兴风作浪多年的魔女,一个是刚成名不久的少侠,二人的结合源于情不自禁,走向情难自已。秦水柔承认,是她勾引了他,而萧何在也承认,是自己把持不住。
这段情事在女儿面前自然是难以启齿,萧何在将其简简单单化作一句“我救了她,她以身相许”。
虽然没有更多的讲述,但萧琴似乎能够理解他们的结合。
“他救了我,我……”萧琴很自然地想到了南宫乙。
“他是谁?”萧何在很警觉地问道。
“他是南宫家的二公子,为了救我,死在了催命琵琶的手下……爹一直在江湖行走,一定听说了南宫家的事情,我因为各种原因被卷入其中……”
萧琴跟父亲细说了其中的“各种原因”,她不知道是第几次跟别人说讲述段经历了,唯独这次,连与南宫乙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父亲,甚至包括昨夜的梦。她知道父亲不会陪自己很久,更不知下次重聚会是何时,所以她不想有任何隐瞒。
对于一直将上官灵钰看作是自己未来女婿的萧何在来说,起初听到突然冒出的南宫乙,他是拒绝的。不过他听女儿说的真挚,又了解到南宫乙的所作所为,固然对他有些冲动的做法很是生气,但听到最后,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真心对自己女儿好的男子。又有什么比舍命相救更让人动容的呢?
萧何在心里很矛盾,他想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灵钰该怎么办?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